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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1.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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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盯着他,尽管被扼住了喉咙,但因为不需要呼吸,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稳。
“一共十把影刃,前面四把被冰墙挡住了。”他突兀地引起一个话题,“最后有两把掉进了水里。”
恺普勒西脸色渐冷,掐住他脖子的手也被迫松开。
“生生承受了四把影刃的滋味不好受吧?”伊格侧首看他,明明被对方压在身下,话语间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识相点,现在可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恺普勒西怒极反笑,“就算我受了伤,想杀你也——!”
一只夜魇精灵拂过他脖颈,口中衔着的血刺直抵他的动脉,恺普勒西身形一僵,词句卡在了喉咙里。
“夜晚是黑暗生物的主场,有时你甚至察觉不到它们的接近。”伊格半坐起身,把散落的额发撩到耳侧,“回归正题。你血缘上的表哥、肖维塔奇的长子尤利塞斯,是否父母双亡,然后进入教廷修习?”
“你在讲什么鬼东西啊?”恺普勒西表情扭曲,“他是魔法公会登记在册的特级水系法师,有时会被教廷雇佣作为外职执行任务,但根本没在教廷正经修习过。”
出于某些原因,教廷会向魔法公会雇佣特级法师到内部进行工作,这些人不属于编内圣职,因此被称为外职。伊格的老师苔就是一位外职,他本身是金系术士,并不修习教廷指定的光系法术。
伊格追问道:“那他是怎么变成血族的?”
“你不会真的认为,光凭这根血刺就可以威胁到我吧?”恺普勒西挑高了眉,“轮到我提问了。你和尤利塞斯是什么关系?”
伊格瞬间卡了壳,他清楚恺普勒西是个难缠的对手,以现在的情况硬取并不可行,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这样一问换一问地对话。然而这个问题实在是戳到了他的痛点上,伊格一下子竟说不出话。
“你不回答,是在想编什么来搪塞我吗?”年轻的家主晃了晃手指,饶有兴致地猜测道,“在脖颈上留下标记……他睡过你?眼光该死的还不错嘛。”
然后他又故作诧异地惊呼,“忽然想起来尤利塞斯已经堕落为血族了……你也是血族,不会就是他初——”
“……情人。”伊格生硬地打断他,“……以前是,现在变成死敌了。”
只有血族能明确分辨出另一个血族是几代,外族对于血族内部的等级并不敏感。伊格笃定恺普勒西看不出自己是三代,于是开始胡编乱造。
“发生了一些情感上的矛盾,所以我现在打算弄死他。”伊格语气平板,“他是怎么成为血族的?”
“他在很久以前执行教廷的特派任务时被黑暗之神选中,通过加冕成了血族的亲王。”恺普勒西提起尤利塞斯就有些不耐烦,却在下一秒又恢复了兴致,“……什么情感矛盾?”
伊格忍无可忍地掐住他的脖子,索性假话真说,“……他想关我。轮到我了,尤利塞斯和魔法公会是什么关系?”
“堕落前十分密切。”恺普勒西简短地截过话头,继续追问,“你们用什么姿势做过?”
伊格反手就把他的头摁进了水里。
恺普勒西冷不防被呛了几口水,咳嗽了几声。伊格摸出胸针,准备用传送魔法离开,却听见恺普勒西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男人将五指插|入浸湿的乱发里,抬眸盯着伊格,眼中闪烁着恶劣的光,“尤利塞斯在十七岁时领悟了场。”
“什么?!”伊格惊愕道,“他不是……”
他话说到一半,才猛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从前的圣职变成了外职,凭借过人的天赋,自然也能领悟元素法师独有的场。
“他的场名为狱渊,如果你进去呆过,就会知道这个名字是多么贴切……那里简直就是地狱和深渊的结合体,被牢牢压在深海里,头顶是万米黑暗的海水,没有光,也没有出路。”
恺普勒西五指摸上脸庞的黑莲花,“不过他已经堕落成血族,领悟的场多半也废了。不然凭你的实力,对上他只有死路一条。”
伊格怔在原地,罕见地流露出黯然之色。恺普勒西顺势而上,搂住他的肩,用令人毛骨悚然的亲密口吻道,“……不过现在,你多了一个盟友。”
元素魔法的气息一闪而过,伊格甩开他的手腕,冷冷道:“你对我下了什么咒?”
“一个特制的追踪术,我的独家发明……”恺普勒西几乎是含着血族的耳垂低语,态度暧昧得近乎危险,“黑夜确实是血族的主场,但这里,是肖维塔奇的领地。”
伊格抚上肩膀,感觉着残留的魔力波动,蹙眉道:“一个附加水元素的无解追踪魔法……只要我在有水的地方,你就能察觉我的存在——这就是你对盟友的态度吗?”
“五日后,我与魔法公会的现任会长迦尔拜有一场私人会谈。”恺普勒西突兀地岔开了话题,他把湿透的黑发撩到脑后,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届时你会与我一同出席,好好准备自己的筹码吧。”
伊格背过身,掩住眸中的深思。在他即将按下宝石上的传送阵时,恺普勒西忽然问道:“你的名字?”
“……兰索。”血族垂下眼捷,“我叫兰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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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斯塔科领地。
十三位领主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黑暗笼罩着大殿,浸染出浓重的阴森之色。
亲王双腿交叠,倚在高高立起的猩红王座上。他穿着与血族身份不符的白金制服,底下却无人敢提出疑问。
“四代血族雅宾、沃伦,现已背叛肖斯塔科氏族,以二代亲王的名义,下达必死的追杀令。”尤利塞斯展开锈金权杖,五指拂过细长的权柄,“三代血族伊格·肖斯塔科……活捉。”
所有领主用颤抖的声音整齐答道:“是。”
尽管他们已经无法从亲王身上感知到血族的气息了……也就是说,现在统领他们的君主,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但是没有一个血族敢提出异议,直觉告诉他们,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他们就会被一脸平静的亲王瞬间抹杀。那些肆意倾泻在宫殿里、把他们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力量就是最好的证明。
亲王不需要手下,他只需要听话的傀儡。
在得到了退下的命令后,十三位领主忙不迭地逃离了城堡。
尤利塞斯抬高了手腕,露出小半截苍白的皮肤。在魔力的催动下,虚幻的水流涌动着灌满大殿,没过高耸的天顶。而他倚靠在王座上,沉沉合上眼,任由自己浸没在寂静的黑暗里。
这是教廷多年的剥夺教育带来的后遗症,他会无法抑制地感到不安。哪怕拥有绞杀一切的力量,也始终无法达到稳定的情绪支点。
尤其是唯一能抚慰他的人还——
水波骤然翻涌起来,一切开始摇摇欲坠,就像是风暴降临前的海面,诡谲的平静中透出杀机。尤利塞斯睁开暗蓝的眼,水流瞬间便被按下休止符,凝成晶莹的固体,停滞在空中。
“你修改了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他注视着虚空,语调没有起伏,“是出于信任,还是……怀疑?”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该来的与不该来的人一同出现,你在试探我的底线?”亲王唇角微抿,“喜爱的宝石被另一双手触碰的感觉……真是令人厌恶。”
漩涡在王座下缓慢地回旋,一面巨大的时钟从水流中逐渐显形。它的存在十分突兀,出现得却极为自然,像是自始至终一直镶嵌在地面,只不过恰好被漩涡吐露出一角。
尤利塞斯走下王座,黑色的羽绒披风拖曳在后,没有被水浸湿丝毫。他停伫在钟面唯一的指针上,淡淡道:“如果这代表你的决意,那么我也将作出自己的选择。”
钟面终于无法抑制地开始震颤。
“你在担忧什么?”尤利塞斯单膝半跪,指尖拂过冰冷的指针,神色间竟显出诡谲的温柔。半晌,他缓缓笑了起来,“你又为什么要担忧呢?”
“你是亘古就存在的永恒之墟,混沌背后的掌控者,拥有书写和改变法则的恐怖力量。”他状若真诚地赞叹道,“而我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一个无名之辈,诛杀了罪人,自己也终成罪人。是你将我选作神之代行人,赐予我强大的法力,指示我完成你的命令——提线者为何要提防自己所操控的人偶呢?”
他披在身后的黑色长发像海藻一样漂散,衬得面容愈发苍白,像墓地上空冰冷的月亮。阴影隐没在尤利塞斯幽深的蓝眼睛里,仿佛燃尽的灰,落着死去的寂静感。
他抬手,轻抚过左眼,原本暗蓝的瞳眸在指尖离去的刹那呈现出璀璨的暗金色。一轮棕红的光圈浮现在虹膜里,像是环蚀的日轮,神圣灿烂中浸着鬼魅的妖异。
“我还要感谢你赐予我新的眼睛——在上一只被我所爱之人毁掉后。”他似乎是在感叹,“我倒宁愿他剜出我的眼珠,挂在杀我的刀柄上作为装饰。”
时针忍无可忍般地向前走动了一格,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你在我将要自杀之际与我定下契约,以逆转时间为代价,让我把整个大陆送上毁灭之路。”尤利塞斯淡淡瞥了它一眼,“我同意了,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的结局。”
细碎的泡沫从海底升腾而起,又在水中无声破裂。
“你无须担忧我对伊格的爱会影响我执行你的指令。”昏暗的海水模糊了尤利塞斯的表情,他微微侧首,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因为当我选择了爱时,同时也选择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