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 32 章 ...
-
王一博还是留下来了。
本来时日已经不多,他再躲也延长不了多久,选择在最后的时间陪着肖战,起码没有那么遗憾。
妖怪的寿数漫长,七百岁的狐妖只能称得上少年,天真任性的年纪,还学不来隐忍克制,稳重妥帖。
有时候,王一博看到肖战休息,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呼吸清浅。就会惶恐不安,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试探肖战的呼吸,倾听他跳动的心脏。
几次肖战被吵醒,看到王一博的神情,都会扬起一抹笑容,眉眼弯弯地告诉他,我没事,我还好好的呢。
有些时候,王一博的脾气会异常的差,他不会对肖战发火,只是对着下人横鼻子竖眼,更多的时候,是关在房间里生闷气,打碎一套又一套的花瓶餐具。
肖战偶尔会去听王一博的动静,听完了,悄悄返回房间,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冬季一步步接近,肖战的身子也越来越坏。
他常常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一睡就是大半天,身子越来越虚乏,拿起一只花瓶都要喘两口气。
不论王一博还是肖府的下人,都拿他当琉璃娃娃,小心翼翼地捧着敬着,连说话都不敢大点声。阖府弥漫着悲伤而静谧的气氛。
盛阳城繁华热闹,唯有这处府邸宛若冰冻一般。
肖战有时候会劝王一博出去走走,毕竟这小孩最爱热闹最爱新鲜有趣。
王一博雷打不动地拒绝:“我想多陪陪你。”
将这么一朵美丽的白牡丹留在身边,肖战会愧疚,但也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我的小恋人,他是如此的爱我。
当盛阳城落下第一场雪时,肖战咳了血,他偷偷拿帕子擦干净嘴角,没告诉任何人。
他想,我该写遗书了。
好好同这个世界告别。
毫无意外,遗书被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陪着肖战的王一博看到了,他罕见地对肖战发了火,将那封遗书撕得粉碎。
“你才不会死!不准写这么不吉利的东西!”王一博恶狠狠道。
肖战看着王一博,没有说话,眼眸温柔又悲伤。
“肖战!”王一博气急败坏,“你看不到我有多难受吗?你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扎我的心?!”
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世间的风景我们还没都看一遍呢,会好起来的!”
肖战握住他的手,软下声气:“好,我不写了。”
王一博不止一次讨厌这个时期的自己,不成熟,不稳重,自私又情绪化,在肖战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非但没有给肖战提供支撑,反而要让肖战给自己安慰。
情况并不如他们期许的那样好转,而是一天比一天更迫近深渊。
肖战开始大口大口地咳血,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好端端说着话,他的头一歪,就沉沉晕去。他越来越瘦,面色苍白憔悴,整个人宛若纸片人一样,是王一博叫人炖多少药膳都补不过来的。
有时他醒着,会忍不住低声抱怨:“不想吃药膳了,一点味道都没有。”
王一博抱紧了他,没有说话。
“也不嫌硌手……”肖战窝在他怀里,又静静睡去。
下次醒来时,屋里便多了一小碟蜜饯。
肖战喜不自胜,拈起一块咬了一口,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甜的。”
王一博也笑了:“专门给你整的,可不许吃太多。”
“好的好的,”肖战吃了一块蜜饯,仿佛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顺口问道,“一博,人有来世吗?”
王一博不假思索:“当然。”
他嘟囔:“真好。”
烈烈寒风起,惨惨飞云浮。
这个冬季最冷的时候,肖战倒在床榻上,长睡不醒。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王一博惨淡绝望的神情。
“请、请不要难过,生命总……总有尽头。”他费力安慰。
王一博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神色仓皇:“但这本不该是你的尽头,你明明可以活的更长久,你……”
“……住嘴,不准、不准钻牛角尖……”
王一博咬了咬唇,将那些自我埋怨咽下去,他知道肖战讨厌听这种话。
“快过年了,我听管家讲,盛阳城现在可热闹了,不过,我还没置备什么东西,等到过年,我们直接去刘大哥家,蹭一顿刘嫂嫂做的年夜饭,好好烦他们一通。待到天气暖些,我带你去青镜湖泛舟,青镜湖湖水澄澈……”
肖战静静倾听王一博勾画的美好光景,听罢,忍不住扬了扬唇角:“若能实现……该、该多好……”
“一定能实现的!”王一博拔高声音。
肖战费劲地摇了摇头:“等……等来世吧……”
他的面色渐渐灰败,却透着股执拗:“等来世……你来……你来找我,我们好好的……好好的……”
王一博没有应。
他祸害了肖战这辈子还不够吗?他绝不会将肖战的下辈子酿成惨剧。
他握紧肖战的手:“不,你别这么说,这辈子我们可以……”
“你、你来找我!”肖战的眼睛亮的惊人,“我等着……我等着你……来世还要、还要在一起……答应我……”
王一博没有应声。
“……咳咳、咳咳……答应我……”肖战剧烈呛咳,呼吸急促,面色越来越难看,“王一博……答应、答应我……”
王一博紧咬下唇,内心焦灼不安,唇上泛开血色。
肖战手臂无声垂落,双手依旧被王一博握在掌心,却绵软无力,他倒在床榻上,气息微弱:“请一定……来……找……”
王一博一震,全身剧烈颤抖,仿佛悲恸铺天盖地将他淹没,他连喘息都艰难:“好,好……我一定、我一定会去找你。”
床榻上的人却再无声息。
王一博张嘴,想要哭嚎,却发出一声怪异的兽鸣。
他抱住肖战,感受着他渐渐流失的,绝望将他彻底击溃,他痛哭流涕。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的爱人……谁来救救我!”
窗外寒风肆虐,卷着最后一丝暖气嘶鸣,像过度尖利的哀哭。
他的爱人,终归没撑过这个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