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魔界今天也不太平》聚能鸽

25、Chapter 25·影子

　　四散各处的天使们已经全部聚集到了圣殿。

　　第一代炽天使们此时也只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面对这等异象惴惴不安，每个人都紧张的望向远方。

　　地平线附近的天空呈现着一种诡异的黑色，那象征着一场未知的异变，发生在天界范围之外。

　　就在拉结尔将创世蓝图与造物原型融合，播撒向整个世界后，可怕的异变就扩散开来：天空如同塌陷般呈现漆黑的空洞，远方大地传来沉闷的轰隆声。

　　圣殿中的气氛压抑而凝重，偏偏这个时候神不知道去了哪，路西菲尔找不到人，连拉结尔都不见了踪影。

　　危急之下，作为可能是唯一对眼前情况有所了解的人，米迦勒只能麻烦四君主暂且稳定秩序，让大家等着神回来。

　　他则独自去往天界之外的地方。

　　他知道那里大概率并不安全，但他必须去看一眼异变的源头，也就是魔界深处……他有种直觉，他会在那里找到什么的，关于他失去的那部分记忆。

　　红海也受到了明显的影响，日月星辰失去秩序，同时在天空中运行，甚至还有两颗星星相撞后坠落化作一颗火球在地上砸出了大坑。

　　魔界更为严重，天空已经是空洞的虚无，熔岩融化了大半的土地，那岩浆中却钻出有着细长附肢的毒虫，它们翻滚着抱成一团，相互撕咬吞噬，败者沦为食物，而胜者获得进化的机会。

　　这种古怪的生物数不胜数，米迦勒在它们中的部分看到了少许残留的生物特征，蓝图塑造的生灵在这片土地上遭受了可怕的污染，在失控后开始无限的繁殖进化。

　　只是前进到第三狱，米迦勒就已经杀掉了近百只已经明显超出同类体型和力量的怪物，它们繁衍壮大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简直像是透支了土地往后岁月里所有的生命力，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这样疯狂的成长。

　　米迦勒反手砍掉一只试图偷袭他的斑斓毒蛇的脑袋，嫌恶的甩掉剑上的血。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身在何处后，就继续往下飞去。

　　此刻的魔界比他记忆里的任何时刻都要混乱和可怕，如果这个时候遇到一群恶魔，米迦勒都会觉得对方看起来无比亲切。

　　至少比这些变异后的生物顺眼多了。

　　好在这样没完没了的战斗到第四狱时终于有了减缓的迹象。

　　不是那些怪异的生物的数量有所减少，而是它们本身因不明原因在迅速的死亡。

　　米迦勒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尸体，渐渐地，它们死亡的速度已经大于了吃掉同类后的进化速度，以至于许多怪物死去时还保持着进食的动作。

　　越往深处，变异生物的寿命似乎越来越短，刚爬出胎膜的婴童在一声啼哭后即刻死去。

　　第四狱和第五狱的交界处，堆积如山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第五狱只剩下覆盖大地的白骨。

　　第六狱平静的不可思议，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灰白的灰烬。

　　泛滥的赤海已经侵袭了混沌之海的边界，暗红的海水像是流出的血。

　　这是个正在死亡的世界。

　　米迦勒终于到达第七狱，枯萎的生命之树歪斜的倒在海中，再也没有先前澎湃的生命气息。

　　而一个纯白的身影立于枯萎的树下，手里捧着一截折下的枝条，树枝上残留着几片鲜活的树叶。

　　米迦勒落在他身后，拉结尔没有回头，却未卜先知般的开口：“在既定的命运中，生命之树要遭到三次毁灭，才能重获新生。”

　　“这是第一次。”

　　“……”

　　“很高兴您还是来了。”拉结尔转身看他，金橙色的眼瞳在晦暗的天色下异常明亮，他将那根被折下的枝条递给米迦勒，“我即将要去迎接我的命运，而在这之前，我请您将这最后的生机带回祂的身边。”

　　米迦勒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接下了树枝，皱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树枝落到他手中时，那两片仅剩的残叶似乎舒展了一点，好像非常喜欢他一样。

　　“您先跟我来吧，我会解释的。”

　　拉结尔摇头，忽然扯住米迦勒的手腕。他的手冷的骇人。

　　接着，他往前跨了一步。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一瞬间跨越了小半个魔界，当四周的环境稳定下来时，米迦勒发现他们已经从枯死的生命树下站在了另一片大地上。

　　说是大地其实不准确，因为这里并不是一块宽阔的陆地，而是一块稍大的平台。

　　无数破碎的地块和更多不明的闪烁着奇异色彩的碎片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漂浮，呼啸的风声尖锐的像是亡灵的嘶喊。

　　而在所有陆地碎块所环绕的中间，也是他们所在的平台的下方，有一个仿佛要吞噬万物的深邃空洞。

　　“这就是深渊，万物终结之地。”拉结尔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少年注视着那巨大的空洞，神情平静，“常世的规则在这里被破坏，连续的空间和时间也被撕碎，踏入此地便是迈入一片不见天日的森林，在此永远迷失。”

　　米迦勒没有说话，他发现拉结尔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朦胧的光晕。

　　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的气息就有了些许变化。

　　有点像……神。

　　拉结尔转过头，他的眼睛在这一刻变成了近乎完全的金色：“当然，对你我来说没那么严重，毕竟……造物者凌驾于一切之上。”

　　“我是祂抛却的脆弱影子，您则是祂授意所造就的‘圣灵’。我的命运，即是在此终结这第一个长夜，我接受我的命运，正如您在此……选择接受您的命运。”

　　拉结尔的语气平静的如同宣读审判，此时却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很轻的说：“但您比我幸运，因为有人愿意放弃一切，为您拒绝这份诅咒。”

　　米迦勒迟疑的问：“……什么意思？”

　　这个一直以来都神神秘秘，说话半遮半掩的智慧天使在此刻罕见的流露出了一点正常的情感，但没有时间了。

　　“您马上就能找回您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那时，您就会明白一切。”

　　他微笑着：“感谢您的陪同……那么，再会。”

　　话音落下，他后退一步，踩出碎块的边缘，跌落向下方漆黑的空洞。

　　米迦勒晚了一步，抓了个空，拉结尔坠落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转眼就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影子，在那巨大的裂隙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几乎是眨眼间，少年的身影就被虚无吞噬，如同石子落入大海般消弭无形。

　　在拉结尔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片刻寂静后，是更大的混乱。

　　原本静静漂浮的陆地碎片被无名的力量推动，相撞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正留在其中一块碎片上的米迦勒：“……”

　　来不及过多伤感和震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没来过第九狱，或者说来过了也不记得了，因此不太清楚整个第九狱是否都是这个状态，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并没有一个称得上安全的地方。

　　在混乱的引力、无规律运动的碎块、和忽大忽小的风暴里，米迦勒生无可恋的以惊人的敏捷在已经相撞和即将相撞的陆地碎片中闪躲。

　　但他还是不得不与许多闪烁着奇异光泽的不规则碎块相遇，那些东西又小又多，实在难以完全规避。

　　好在这种碎片似乎并没有实体，就算与它们相遇，也只是感觉仿佛被一阵冷风吹过，耳畔响起几句不明的话语。

　　这种碎片很脆弱，被碰过后就基本彻底消失了，他也没什么机会去仔细分辨其中的含义。

　　直到一块大的格外显眼的碎片出现。

　　米迦勒没看到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等他发现的时候，那个几乎有四五米高的巨大碎片已经近在咫尺。

　　它像是一块从巨大冰川上剥离的碎冰，无数个切片折射着一层五彩的光，但最为瞩目的是，在这块大“冰块”中，有着一个沉睡的人影。

　　他长着和米迦勒一样的脸，却比他更年轻几分，发尾如夜漆黑，灰白长发虚虚飘散，仿佛在被冰封之时，正经历一场坠落。

　　冰中人影的造型熟悉又陌生。天界素来有留长发的传统，米迦勒最开始也一样，只不过早在选择去往天使军团后他就剪短了头发，并且时至今日也没有再留回到去。

　　冰中人影的羽翼也是黑色，被冰封时似乎并无反抗的决心，只是自我保护般虚虚收拢。

　　一柄剑钉在堕天使的胸口。

　　那剑很眼熟。

　　曾经光耀晨星的佩剑，第一把神赐福的圣剑，“启明之耀”。

　　只不过很久之前，这把剑就因为不明原因失落，再也没有人见过，之后路西菲尔随便找了把新的剑换上，也没人敢说什么。

　　米迦勒与这个堕天使版本的自己面面相觑。

　　他并没有堕落过，但眼前的堕天使却实实在在的就在眼前。

　　只是他身上似乎并无生命迹象，像是一个错谬的恶作剧。

　　一种强烈的直觉让他不自觉的伸出手，触碰上“冰块”的表面。

　　他直接握住了启明之耀的剑柄，没有阻碍的，将它从“自己”的胸口处拔了出来。

　　剑被拔出，“冰块”消失，被冰封在其中的堕天使直接朝米迦勒倒下来，他轻的不可思议，就像一个……并不存在的影子。

　　米迦勒接住他的那刻，影子身上就蒸腾出黑与白纠缠的力量，堕天使的形体也迅速扭曲消失。与之相对的，一段被人为带走的记忆在这个错谬的时间里物归原主。

　　他想起来了。

　　那道莫名其妙的神谕的由来，以及那时就得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