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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辞而别 ...

  •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乔远之回来,而被捆在屋内的那两名山匪竟然还未醒转。看来我的功力远比自己所想的深厚,仅余一两分气力,仍可轻松制敌。
      乔远之不但在水井中撒好了蒙汗药,还摸清了匪寨的底细。原来这匪寨规模不大,总共男女老少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个山匪。亏那匪首之前还放言,山寨上下几百号兄弟,牛皮倒是吹的震天响。
      乔远之看着屋内的匪首,问我:“刚你搜得可够仔细,是否还有其他发现?”
      我心中一惊,难道他看到我藏起了铜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铜牌从怀中取出,不情不愿地递给了乔远之。
      乔远之细致翻看了铜牌,摇了摇头,又还给了我。
      “你可认得此牌?”我接过铜牌,问道。
      乔远之摇头,道:“不识。你们是否觉得这伙山匪有点儿不同寻常?”
      我和苏婉婉互相看了一眼,不明其意,皆摇头以示不知。
      乔远之又问苏婉婉:“春城匪患可严重?”
      苏婉婉摇头:“城内秩序井然,少有匪徒,城外近郊有驻军,所以也算太平,罕有山匪出没。这么说来,这伙山匪应该在此扎寨不久。”
      乔远之点头:“这伙山匪的营寨距春城很近,稍有动作,就会成为府衙驻军的剿灭目标,过于引人注意。而此处距深山较远,撤退路线较长,不易隐匿,简直犯了山匪择地的大忌。”
      我觉得乔远之的分析甚对,看了看那昏迷的匪首,亦觉有异,遂道:“确实怪异,这匪首相貌英俊,想不通为何偏偏来做山匪。还有这个矮胖子,心细谨慎,经验老道,怎会安心待在这个四五十人的小匪寨内?”
      乔苏二人闻言,皆转头去细细打量起昏迷的两个山匪,随即乔远之若有所思地望向我,欲言又止。
      我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甚是不喜,遂追问道:“还有其他发现?”
      乔远之略显嫌弃地又扫了匪首一眼:“这也能叫英俊,你这审美也是怪异。不过这二人细皮嫩肉的,与其说是风吹日晒的山匪,还不如说更像是城内的富户员外。”
      我觉得他后半句所言有理,但不喜他前半句贬低我审美,我可是习得堂堂易容术之人,审美也是专业级的,于是反唇相讥道:“我审美当然怪异了,要不怎么会觉得你英俊帅气、无人能敌呢?”
      乔远之立时无语凝噎,而苏婉婉见状则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股尴尬的氛围弥漫开来,但此情此景实属不该,遂我轻咳了几声,问道:“现下我们该如何行事?”
      乔远之沉吟片刻,道:“我们先将苏姑娘送回城主府,然后去衙门报官。等官兵来时,估计药效未消,可轻松全数捕获。然后,我们就可以静待官府查出这群山匪的来历。”
      我正欲点头赞同,却见苏婉婉摇头道:“我……暂不想回城主府。”
      我和乔远之闻言相互看了一眼,皆不解其意,遂问道:“为何?”
      苏婉婉走到桌案边坐下,垂目道:“我有一个哥哥,在药王谷学医,多年未见,甚是想念,想去看看他 。”
      我有些想不通:“药王谷据此地甚远,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如何去得?不如回城主府从长计议,让城主帮你安排一队人马,护送你去?或者,给你哥哥写信,让他回来团聚几日?”
      苏婉婉缓缓摇头道:“如果我回了城主府,爹爹定不会同意让我离开春城。而哥哥当年离家之时,已与爹爹决裂,他性情和爹爹一般刚烈,定不会再回来。”
      我瞧这苏婉婉看上去柔弱温良,其实内心也如她所说的爹爹那般刚烈倔强,而且还有些无畏的勇敢,想是听不进别人善意劝解的。念她此行必定危机重重、十分艰险,不由得暗自为她担心。
      乔远之思虑片刻,才上前对苏婉婉说:“如不介意,我可以与苏姑娘同行,前往药王谷。”
      苏婉婉闻言甚是欣喜,忙上前施礼谢过乔远之。
      乔远之摆手表示,确是顺路而为,不必挂心,又转头问我,有何去向。
      我本该一路向南,去名门正派拜师。但邂逅了他二人之后,虽短短几日,却还有些情义,一想到就此分离,恐日后再难相见,心中不免不是滋味,遂回道:“我也和你们一同去药王谷。”
      乔远之挑眉道:“你去药王谷,做甚?”
      我学着苏婉婉摆出一副忧思的神色,缓缓道:“我本来就是要去药王谷的,我也有一个师兄在药王谷学医,月余未见,甚是想念。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第一次分开,我很想去看看他。”
      “世界好小,你俩竟都有兄长在药王谷学医,可惜,我没有。”乔远之说着,似甚是惋惜地摊了摊手。

      天光微亮,我们逃出匪寨,找了个小客栈,补了觉,吃了早点,然后简单易了个容,就跑去报官。然而,当我们带着官兵来到匪寨之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此时,乔远之方恍然大悟:山匪自是有蒙汗药的解药……
      我不禁暗自摇头,本以为是个善用其人之道的睿智少年,谁成想其实是个思虑不周的傻瓜。
      这个事情告诉我们,闯荡江湖,还是需要备着独门蒙汗药,才能高枕无忧。
      眼瞅着官兵要压了我们,回去治谎报匪情之罪,我立时拉起苏婉婉,施展“嗖无影”飞驰而去。乔远之虽武功不弱,但轻功尚不及我,不过勉强也能将官兵甩下。我在半山腰等了好久,才看见他脚不沾地地飞奔而来,不禁有几分得意。
      乔远之追上来后,甚是惋惜地摊手道:“当初应该先审审山匪,再去报官,可惜现在线索断了。”
      我想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问:“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打算?”
      乔远之从怀中掏出一张舆图:“去药王谷。”
      我伸头去看那张舆图,发现图中春城距药王谷甚远,其间山川、河流、城池阻隔亦甚多,此行果然艰难。
      乔远之示意我和苏婉婉分别抓住舆图的四角,将图撑起,他用手指一边在图中画出路线,一边向我俩讲解道:“我们可以从南侧绕过山脉,再向西前往药王谷,但这条路线绕了一个大圈子,会比较费时。当然我们也可以从北面顺着小松江逆流而上,直到江的源头,再翻山西行,不过我们得先有条船。”
      “所以,还是第一条线路更可行?”苏婉婉探问道。
      “不,我们选最近的路。”乔远之摇头,嘴角上弯,笑得莫名的自信,手指从春城到药王谷划了一条直线。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所谓最近的路,前半段是山林,后半段有几座城池,似乎并不难行,遂点头同意。但亦是不解,他为何之前多此一举地指了两条并不最佳的路线。
      我们就此匆匆上路,连和我的新师父苏夫人辞行都没顾得上。我提议苏婉婉还是写一封家书,告知去向,以免家人担心。而我可以帮她送信,“嗖无影”来回应该用不了太多时间。
      苏婉婉摇头,表示日后再说,现下如告知去向,必定会被追回,恐难以成行。
      我觉得她此言甚是有理,心中也不禁感叹,没想到这苏婉婉看似深闺长成的大家闺秀,其实心眼儿还不少。

      人生,总是无法预料。我本应一路向南,去名门正派拜师,却因贪玩盘桓在春城数日,而今又稀里糊涂地踏上了前往药王谷的路程,与我的目的地名门正派越来越远。
      这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徒在外,师命有所不受。

      这几天春城的热闹生活,虽然充实丰盛,但却少些自在。如今穿梭林间,婉转鸟鸣不绝于耳,苍天秀木鳞次栉比,淙淙溪流蜿蜒纵横,我心甚喜。原来自己还是更爱这山间的自然风光,也不由得想念起有着相似景致的锅盔山,以及和我一同在山上生活的师父和师兄。
      我还记得锅盔山的冬天十分漫长,师父会笼起一堆火,我和师兄终日栖在火堆旁,百无聊赖。偶尔雪霁天晴的时候,师父扒拉着火堆感叹,这堆火燃得太素。我和师兄就会知趣地披上貂皮大氅,背上桦皮篓,进山去采野味。皑皑白雪覆满了山林,日光下晶莹剔透,折出五光十色的炫彩。鸟兽们都应季地换上了白色的皮毛,若不动,就和无垠的雪地融为一体,甚难发现。但锅盔山中的鸟兽却十分的蠢笨,所以我和师兄捕起猎来,信手拈来,手到擒来,总之甚是容易。
      最容易的是拔山鸡。锅盔山的山鸡个头不大,羽毛纯白不染,只有眼睛和细细的鸡脚是亮油油的黑色。一群群的聚在一起,跑起来左右颠着,摇摇晃晃、蹦蹦哒哒的。每次遇见鸡群,师兄会猛追着跑上一段,可山鸡如此弱小,体力自是比不上师兄,很快就跑不动了。此时,蠢出天际的山鸡会猛地把头往雪地里一插,自欺欺人地以为,眼前看不到就是不存在。于是,我和师兄抓起鸡屁股,像拔萝卜似的,将山鸡一只一只地从雪地里拔出来,扔进身后的桦皮篓,一气呵成,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蠢的不只是山鸡,还有狍子。遇上了,只需大喊一声,将其惊跑,然后原地布上套索,守株待狍子即可。狍子的好奇心重,一边跑一边会想,刚刚是什么东西,震天响,不行得回去瞧瞧。然后就看到它支着耳朵,滚着圆溜溜的眼珠,蹦蹦哒哒地回来查看,最后毫无意外地踩中套索,被牢牢套住。
      还有不算蠢,但很憨的驯鹿,头上顶着一对树杈似的鹿角,最喜欢吃盐。清晨,我和师兄会在林中避风的地方撒些盐,驯鹿们嗅着味道寻来,把盐舔的干干净净,连我俩掌心中粘的盐屑都不放过。俗话说,吃人的嘴短,天下没有免费的盐。吃了我俩的盐,就得给我俩当坐骑,驮着我和师兄在冰天雪地中追赶野味,满载而归时,还需驮上沉甸甸的猎物。之后,我和师兄会将驯鹿放回山林,因为它们性子很烈,除了盐,不吃我们喂的其它食物,不喝我们给的水,更无法忍受被圈养。不自由,毋宁死,也算是很有理想的野兽。
      我和师兄主要捕些山鸡、兔子、灰鼠之类,偶尔也会凿冰捕鱼。因为师父教导我们:比较大的野兽一胎两三只,要一两年才能长成,繁衍不易,我们切勿贪享食之。而这些小的兽类,往往一月数窝,一窝数只,如不尽快食之,恐遍地都是,泛滥成灾。我和师兄深以为然,但最重要的是,大兽猎之甚危,食之不易,小兽蠢笨,可轻易取之。
      我从未想到过,终有一日,我会离开锅盔山,离开了师父和师兄,和相识不久的乔苏二人,一起翻越未知的莽莽山林。

      我步伐轻盈,信步林间,虽偶尔因似曾相识的景致,而生出些感慨,但大多时候还算是兴致高昂。乔远之有武艺傍身,看他听风观云、披荆斩棘的模样,也应是有山林生活的经验,故行走山间并不费力。只有苏婉婉深一脚浅一脚地步履蹒跚,不知不觉总是被落下一段距离。每当此时,我就跃上树冠,坐在粗壮的树杈上,两只腿上下交替地踢着,带着整颗树都跟着一起晃动。这声响既可惊退鸟兽,也可指示苏婉婉方位,便于其寻来。而乔远之则一边歇息,一边打探四周动静,要不是知悉之前山匪人去楼空的事情,看他此时的警惕模样,我还真会误以为他是个有些江湖阅历又有些细致心思的睿智少侠。但经历了山匪事件,我已根深蒂固地认为,他其实和我一样,是个初涉江湖的不靠谱少年而已。
      由于苏婉婉的缘故,行进地很是缓慢,但此行的主角是她,步调当然以她为准,我也不宜有所埋怨,只能顺其自然,放慢脚步,享受山林中徐风阵阵的惬意。而我们三人也因此行结下了共患难的情谊,彼此开始直唤其名,没了姑娘、公子的客套。
      开始几日,阳光明媚,林间树木葱郁,甚是阴凉,我们只早晚弄点儿吃的,日间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赶路。早晚的餐食主要由我来料理,有时会抓几条鱼,有时会掏些鸟蛋,有时会捕些小兽,然后撒上随身带的盐巴和秘制调料烤着吃,乔苏二人食之,皆交口称赞。我亦甚是自豪,真是很难想象,如果没有我,他们只会风餐露宿,其状甚怜。晚上,我们会找背风的山洞,彻夜燃起篝火,卧在火边休息。乔远之睡的很少,夜间添柴值夜,还算有些男子的担当。
      几日后,似乎已入山林深处,不巧下起雨来,山路泥泞湿滑,异常难行。一路上,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的苏婉婉自是吃了不少苦头,我见她情绪日渐低落,却不知如何宽慰。而今雨淋路滑,她更是跌了数跤,满身泥泞,很是狼狈。
      我试探着问她,可否返回春城,再做打算?
      苏婉婉倔强地摇头拒绝,咬着牙继续前行。
      我无奈摇头,问乔远之我们还要多久走出山林?
      乔远之跃上树梢眺望了一番,然后下来拿出舆图又看了一会儿,摇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也许山林中的行程已走了大半吧。
      以前住在锅盔山的时候,我很喜欢下雨,因为雨后的山林中,会长出鲜嫩的蘑菇和野菜芽,溪水也会更丰沛,水里也会长出更多肥美的小鱼。可此时,我却并不希望下雨,因为我们进入这片山林的目的是赶路,如果山雨过大,可能会冲刷下来过多的泥土,使山路更险更崎岖。

      夜晚雨终于住了,但苏婉婉却发了高烧,病倒了。
      乔远之打来一些溪水,浸湿了布条,盖在苏婉婉的额上,为她降温。我看她因发烧而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和几日来因行路艰难而明显瘦削的身形,心中不免有些动容。原本可以高枕无忧地在深宅大院里享受众星捧月的生活,却偏要步履艰难地在深山密林中体会颠沛流离的辛苦,这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选择。
      虽然不能理解,但见苏婉婉憔悴的病容,我仍是不免恻隐,于是暗自打算猎一对儿飞龙,给她熬个汤,补补身子。
      雨后的山林,各种新芽破土而出,潜滋暗长。空气湿润清新,带着青草和松脂的香气,甜丝丝的。放晴的夜空中,有月亮和满天星辰,但它们的微弱光芒却被葱郁的树冠遮住,无法透进林内。暗黑、潮湿的树根旁或者灌木内,也许会有飞龙的巢穴,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耐心翻找,却忽闻身后似有响动,不禁心下一沉,莫不是被猛兽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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