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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初次共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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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起时,苌欢还没醒。
他换衣洗漱都不敢大声,也没让人进来侍候着。
一切完毕,他还是走到苌欢面前看了看苌欢,坐在放鞋的床榻上,平视她。在清晨里,光看着她就觉得很幸福,幸福的好像昨夜得过她一般。
他又笑。
脚动了一下,不知碰到什么东西,低头看去,好像是……一只鞋?
提着鞋尖拖出来,是一只水绿色的绣花鞋,往更里面看去,还有另一只。
这可不就是苌欢的鞋吗。
想起苌欢昨夜说未穿鞋来的样子,他鼻尖又发出轻声一笑。
很不忍戳穿她的把戏,又把鞋给塞回去了。最后一边捋开她脸侧的发,一边说,“苌欢,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日光从窗外照进来,一点点移向他衣上。
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左一守在外面开口就是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公子,昨夜没睡好吧。”
他手抚上脖子,顺口答了句,“有点。”
“哈哈哈……”左一突然大笑。
他眼里有两三分嫌弃看过去,“笑那么奇怪做什么?”
左一立马收了哈哈声看着天上,“因为,天气好,”然后一边走一边大声吟道,“太阳公公跟我说好好好,鸟儿跟我说早早早,哎呀,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最后又是一串爆笑,“哈哈哈!”
这边依旧是投过去嫌弃的眼神。
百里偲年走了没多久后,苌欢就醒了。
迷迷糊糊起床,脚尖向床下探了探,便把自己的绣花鞋找到了。
穿了鞋后,一路迷迷糊糊回了自己的房。
这日太子依旧在宫中替皇帝看折子。
折中所报无大事,事事太平。这皇城之外的疆土,偶有战事,不过一河一寸地的争抢,很快也扫平了,万邦来朝,也是国之所向。
大多时候,民心安定,各司其职,人人可饱腹,更不用说,这一片天子脚下的长安,人们生活的有多祥和。
太子看完折子,去了皇后那里小坐一阵才离宫。
皇后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句,“现在朝堂声势,可看出众人心,太子继位是众望所归,他可以一定要安稳坐上皇位,莫负本宫所望。”
一旁的宛彩听到了,只向皇后说,“娘娘何须盼着太子早些继位呢,太子继位了,皇上也就不在了,您这余下的半生……”
皇后轻微笑笑,口脂鲜红,嘴角竟然也有一丝很细的纹路,“少时山盟海誓,也做数的吗?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你想想还在太子府的本宫和皇上,你看看现在的本宫和皇上。宫里宫外那么多女子,有的爱皇上,有的不爱,但总归他是皇上,那得寄载着多少女子,对一个端坐顶峰之人的向往。”
皇后转身向空旷的殿里走去,绣过金色凤凰的衣袍,在光滑地上寸寸掠过,秀发还未白去,背影依旧高傲端庄,“千算万算,没算到佳人还会老去,没算到帝心易变……”
一个佳人老去。
一个帝心易变。
是千万载后宫多少悲哀。
也曾磕头拜明月和沧海,一转眼,明月和沧海都随风散去。
满风楼,旭娘推开门,看见苌欢倚栏已望楼下。
“苌欢,”旭娘举了几封信递到苌欢面去,“胡公子霍公子明日求见,郑公子后日求见……”
苌欢看着楼下一对挽手走过的情人,忽然在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旭娘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答,“明日的,见,大后日的,也见。后日的……推了。”
“后日,有事?”
苌欢点点头。
旭娘满是玩味一样的神情,笑了笑,“上次偷了闲,是陪正主,这次拒人,又是陪正主?”
苌欢没说话,摇头点头也没有。
旭娘顺着苌欢的目光,看见那一对渐渐远去的情人,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啊。
苌欢问旭娘,“要是世间的好,都是摸得着的东西该多好,那我肯定把世间每一种好,一个一个收起来,然后捧到一个人面前,全给他。”
旭娘讪笑,“若好真能一下全给完,那情人间要朝朝暮暮干什么?朋友间还要什么天长地久?子女也都不用侍奉父母膝下了。”
苌欢也笑,“我知道,不过说说而已。”但如果真能可以这样做,她愿意三千六百种好,全捧到百里偲年面前,余生漫漫,也不担心没人对他不好了。
苌欢又跟旭娘说,“我在长安,是有很重要的事想做。我对他,本无意。”
旭娘看着苌欢,认真问,“既然无意,又何苦费这么多心思。”
“大概,见不得他不好吧,只想对他好一些。没有其他的。”
旭娘突然道,“我年轻时,也有爱过的人。”
苌欢转头,这是第二次听到旭娘提起这件事,上一次提,还是去年,旭娘说是一位恩客,不知这一次,能不能听到全部的故事。
旭娘又道,“那时他在我身边,我不以为然,后来他离开了,他离开那天我才恍惚过来,他对我很重要。可我去码头找他,船夫说他早走了……”
旭娘抬头看天,神思飘渺得难以捉摸,眼中好像是历历在目的往事,“他走了这么多年,也没回来。”
“旭娘还在等他吗?”
旭娘沉默一阵才开口,“我不晓得……”
过了一会儿,旭娘又开口,“可能我盼着他回来呢,你说女子一生怎么能这么傻?在眼前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着,没有了,就天天惦着念着,希望人能回来。”旭娘还发出两声轻哼,“真是可笑。”
苌欢说,“你这样,就是在等他吧。可你也不讲清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成了这样的?”
旭娘转头看苌欢,“讲故事得有酒,还得有下酒菜,什么时候剩下两样齐了再跟你讲。不然哭的时候不能借口说酒辣喉,想讲更多的时候不能拿菜堵嘴。”
“旭娘,看开些。等的人,或许会回来呢。长安这么好,他会回来的。”
“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你找别人试试?总会再遇到那样一个人的。”
“遇不到了,再也遇不到了。”旭娘叹气,“等什么时候有个人离开你,你就明白,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人出现了。”
苌欢不再说话,她觉得自己生命里没有那样的人,所以也不会有那样的人离开,故而,也不会体会那样的感觉。
旭娘也没有再说话,也不离开,她们一起倚栏看了整晚夜景。
其实这晚的旭娘,睡中梦到了那个人,就是一睁眼,被账冰冷,泪痕湿枕。
很多人离开了,可能等也没有用。
已过的东西,追不回。
追不回就是追不回。
不是挽留的不够,而是人家不想回,或许是死心了。
又或许是,真的没办法回来了。
不知道苌欢,以后会不会懂。
苌欢回府时,府里灯还点着大半。
明明要回自己房里的,却脚尖一转去了百里偲年那里。
百里偲年正低头看书,好像看见门边有一道影子愰忽了一下。
是苌欢,可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苌欢又走了。
没过两秒,门边的影子又出现,他再抬头。
看见苌欢两只扒在门边,只露出一只头,长发垂顺,笑着望他。
“谢谢你昨日收留我。”苌欢说。
他答,“无事。”脸上因忍往不戳破她的小把戏而笑了一下。
苌欢咬咬唇,谢意已送达,没多留便走了。
第二日晚,苌欢又来找他。
只是这次来前碰上了管家,管家正要给他送羹汤,苌欢说顺道,便一同端去书房给了他。
“偲年。”
苌欢的声音?他抬头。
苌欢把盘子放在桌上,又找了张凳子坐在他书桌侧面,盯着他手边的书瞧了瞧,“这么晚还看书,可累吗?”
他说,“不会。”不知道她这次来,又有什么事。
苌欢笑了笑,打开面前羹汤的瓷盖。
“丘管家让我送来的,”夹了一块带馅的丸子递到他嘴边,“我喂你吃。”
苌欢喂他?那他又得不好意思了,所以打算从苌欢手里接过筷子,“我自己来。”
但苌欢偏不,苌欢当然知道,过得一会儿,他大概又得脸红,什么时候可以改改这个小毛病?
苌欢又说了一次,“我喂你。”
他没办法,硬着头皮过去咬了一口,然后,“嗯……”
“怎么了?”
“烫,有点……”
苌欢笑,“那你吹吹。”
他最后自己吹了好几下,才吃掉的,一口没咬得下,咬了两次。苌欢一直帮他举着筷子。
他一边嚼着,一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苌欢,不明白苌欢为什么一直撑手看着他,害怕自己稍有不雅,在苌欢心里留下坏印象。
一口吃食还没咽得下,就听到苌欢说话,“你明日有事吗?”
“没有。”
“长安有块地方,草长得很好,很多人在那里放风筝。”
“是吗。”
“偲年。”
“嗯。”
“我们明日去放风筝好不好?”
他闻言突然停住嚼东西的动作,认真看着苌欢。
苌欢是在,邀请他?
苌欢一向不是……总忙着跟别人在一块吗……明日怎么又有空,还主动邀他……
他不知道,要不要接受,苌欢这个邀约,还是拒绝。
“偲年,我们去吧。”
“好……”拒绝不了……
“穿好看的新衣服去。”
“好……”
苌欢又笑,伸手去抹他嘴角,“有油……”其实只有一丁点儿一丁点儿。
“我,我自己来,”他连忙向后退了退。
苌欢看着他,果然他脸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