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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莫辨我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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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柔正在房中梳发的时候,花雄走了进来。
“你的发簪别歪了。”他边说边动手替她把玉簪扶正。子柔无奈地抿着唇,“以前一直都有人替我梳发,所以我自己总是梳不好。”
“我来帮你吧。”花雄把木梳从她手中接了过去,“你的家境一定很好吧?”
“……或许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好。”子柔轻轻地应了一声,花雄笑了起来,“黑獭是人精,他说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但你从来没有提起。”
“对不起——”
新结识的朋友都看出了她身世不平凡,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追问,子柔对他们越发感激。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你不想说我们不会强迫你的。”
子柔越发觉得羞愧,“是我太自作聪明,硬要揭开你的秘密。”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花雄替她梳好头发,满意地打量着说:“好了,子柔你穿上这身新衣真好看。”
子柔仰起了脸,或许是长期女扮男装的缘故,花雄的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股英气。如果她不是有过识破兄长的侍从随歌的性别的经验,只怕一开始的时候也会被瞒骗过去。忽然间很想见一下他恢复女装之后的样子,她开口道:“花将军,你想穿女装吗?”
花雄错愕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穿过女装了,我们北人矫健尚武,骑马射箭成为风气,我爹以前是军人,从小就把我当男孩来养,经常带我到村外的小河边练武,骑马、射箭、舞刀、使棒。我闲时也总是翻他的旧兵书来看,日子久了,我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是女子了。”
“女为悦己者容,难道你没有想装扮得漂漂亮亮给他看的人?”
子柔把他按坐下来,动手替他易装。
看得出花雄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容貌上,他的发质干燥缺少光泽,子柔黯然地想到暮色苍茫中,一个女战士在沙场上枕戈待旦,那是何等荒凉而又悲壮?女扮男装混在军营之中,他失去了多少平常女子该有的快乐?
“花将军,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从军?”
“道武帝开国,实行举族皆兵的族兵制,我们族人被定为兵户世代为兵。与柔然开战,征兵军帖发到家中,我爹年老体弱弟弟又没有到当兵的年纪,我是长女,思量了很久,最终决定代父从军,……我的本名叫花容,花雄是我弟弟的名字。”
“你在军营中的日子一定过得不容易。”
花雄叹了口气,“打仗的时候还好,大家都只想着打赢了活着回来,倒是现在,常怕被人揭穿。我离家已经五年,弟弟只怕也长得比门前练武的木桩还要高出许多了,时间越久就越想回去看看,却又不得不作羁留。”
“是因为有放不下的人吧?”
花雄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容里有无奈,也有深情。
“他放任你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是因为有不得已的原因吗?”子柔试探着询问,隔了好一会才听到花雄说:“我们相遇得太晚了,我遇到洛生的时候,他已经娶亲了。”
果然如此。子柔垂下眼,想起昨夜在鸳鸯藤架下,花雄与宇文洛生相对而视的情景,那时候,他们彼此眼中只有对方。
“子柔,你没有上过战场打过仗,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倒下,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其他的东西还何必去在乎呢?”
“你的豁达豪爽,一点都不输男儿。”子柔把铜镜递给他,“看,花将军你也很好看呢。”
花雄不习惯地打量着镜中的人,摇头道:“我还是换回男装比较自然。”
这时传来院门被捶响的声音,子柔把房门反手关上,留花雄在房里更衣,快步走去开门。院门打开,一个女子直闯了进来,子柔愕然地看着对方,那日在东城门,她就是被作为她的替代品被拐卖。
女子毫不客气地说:“我要见花雄。”
“花将军现在不方便见你。”花雄估计还未卸下女装,这刻不能见外人,子柔拦住了那个女子。
“他只怕不是一个人的吧?”
那女子的脸色沉了下去,推开子柔直闯里间。子柔伸手拦她,那女子突然发起狂来,大力把她推开。子柔被推跌在地上,额角正好撞在桌腿上,痛得她眼冒金星。那女子不看她一眼,砰地把房门撞开。
房间里的花雄猝不及防,头上戴着发饰,身上还穿着女式衣裙,完全暴露在女子的目光之下。
迎上对方眼中流露出的不敢置信的神色,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地愕在原地。闯进来的女子满腔悲愤,“你已经把他迷惑得做梦都叫你的名字还不足够吗?你为何还要穿上这身恶心的装扮?”
她冲上前去,用力地撕扯花雄身上衣裙,“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妖人,我要你离他远点,离他远点——”
“住手!你凭什么打人?”面对对方的竭斯底理,花雄毫不还手,子柔在一旁着急得不成,却没有办法把那个女子拉开。花雄的衣物被撕破,女子的尖甲在他胸前刮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衣物裂开的声音让那女子停了下来,她目光呆滞地瞪视着花雄裸露出来的胸乳。
只有女人,才会有这样挺翘,过去没有发现,是因为她一直用布带缠着,然后罩上厚实的外袍。
“你是女人?!”
看着血珠慢慢地渗出来,顺着白皙柔软的胸壑滑坠,子柔也被惊呆住了。那个女子在发呆了许久之后突然尖叫了一声,转身冲出了房间,子柔没有防备,几乎又被她撞倒在地。花雄伸手扶住了她,外面已经传来院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
“对不起——”
子柔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愧疚,如果不是她要花雄换回女装,他的身份就不会被人撞破。此际她陷入前所未有的自责之中,自从离开金陵,她屡遭挫折,往日值得骄傲的,换来的都是灰头土脸。
花雄缓缓地把头上的发饰扯下来,“这只是早晚会发生的事情,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他的话里充满了绝望,子柔越发心惊,“那个女子是谁?”
花雄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叫明霜,……是洛生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