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颜》投木桃的芝芝

12、012-尤如浮木

　　子柔一阵心伤，洛生在梦里叫出花雄的名字，引起妻子明霜的怀疑上门来兴师问罪，偏她在这时让花雄换回女装，冥冥中自有一只手在左右，世事的巧合，容不得半点含糊。

　　“黑獭的三嫂发什么脾气？叫她也不理我？”正当房中的两人都沉默了下去的时候，李虎从房门外探进头来。骤然看到花雄衣衫不整的样子，他双眼瞪直，嘴巴张大了就再也无法合拢。花雄惊觉自己还裸露着前胸，扯过外袍罩上，李虎如梦方醒地用双手捂着眼睛，一迭声地说：“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一切既混乱又巧合得像是预先编排过的一样。

　　在前往畅春楼的路上，子柔仍然陷在情绪的低谷中，见了宇文洛生该说些什么？她知道洛生要见她，事情必定与宇文泰有关，他是试探还是要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离他弟弟远点？

　　独孤如愿在河边吻她的时候，她有过心跳加速，当他牵着她的手而行，她也觉得如沐春风，心头酝酿出甜蜜温暖的感觉。但同样宇文泰牵她的手，她却没有那种动心的感觉。

　　怎样回应宇文洛生，还真是件头痛的事情。

　　店伙敲开了厢间的门，宇文洛生正站在窗前，从二楼可以眺望到远处巍峨的山峦，成熟沉稳的身影仿佛与青山同在，听到声响，他缓缓地回过头。有一瞬间，子柔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来不及掩藏的寂寞，忽然就在心里就谅解了他，尽管他让花雄陷进尴尬难堪的境地，但以他孤傲如流云的性情，却在梦里也叫出情人的名字，他也一定压抑得很辛苦。

　　不管是怎样的人，深爱却未能厮守，那根叫做极限的弦都会有绷紧到难以承受的一天吧？

　　“坐吧。”宇文洛生淡淡地说着，自己坐了下来。

　　“子柔，你是哪里人？”

　　“我的祖家在金陵。”

　　他微显错愕地抬起头，“武川与金陵相隔何止千里？你怎会来到这里？”

　　“我的三哥离家远行，我是来寻他的，但与同伴在路上失散，幸好得到几位新结识的朋友帮助。”

　　“你跟黑獭认识并不久？”

　　“嗯，”子柔垂下了眼，“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

　　“是吗？”宇文洛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黑獭生下来的时候娘就去了，他几乎是在我的眼皮底下长大的，一言一行都受我影响，性格也跟我极为相像。他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下去不会回头。”

　　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对幼弟的关爱，“若你不能回应，就不要给他希望。我比你更了解黑獭，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子柔想起那次在金莲河谷，宇文泰说过与兄长争吵之事，他的苦恼来源于兄长一直视他为未长大。洛生对弟弟的确很紧张很关爱，却忽略了宇文泰或许并不需要。

　　“曾经我的三哥也像你一样对我呵护无微不至，我也以为他的关照是理所当然的。但最终有一天，他离家远行，我一下子失去了支柱。一路北来，我遇到了很多挫折，如果当初他不是太纵容我，有很多事情，我会懂得如何处理得更好。”

　　宇文洛生自嘲地笑笑，“看来我是太多管他的事喽？”

　　子柔有点尴尬，她的意思的确如此，但表述似乎太直白了。

　　宇文洛生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忽然问：“你怎样看我跟花雄的事？”

　　他的心中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不能说给身边的人听，只能在梦里或是在不相关的外人面前流露。

　　子柔忍不住问：“你喜欢你的妻子吗？”

　　宇文洛生凝视着手中的酒杯，“在没有碰到真正喜欢的人之前，娶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子柔全身一震。

　　没有遇到真正心动的人，一切都会觉得无所谓。为了摆脱与那个素未谋面的男子的婚约，她抓住了身边的那根浮木，齐络。

　　凉风从窗外吹拂进来，有槐花的清香，有街道上小贩叫卖的声音。她想起昨日在玉梳河畔，独孤如愿温柔而细微地吻她，她的心湖被扰乱，完全忘记了仍然是下落不明的，与她青梅竹马的齐络。

　　宇文洛生一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我还想坐一会，你先回去吧。”

　　子柔离开厢间，在楼梯口与扶着栏杆站在那里的男子不期而遇。对方的目光扫过来，很快就又恢复了惯有的表情。

　　还是一样天青色的长袍，以及拒人千里的冷漠。

　　她被拐卖时碰到过他，合欢楼的主人郭去疾。

　　有一刻子柔怀疑自己看错，那样冷漠的人眼里，竟然流露出怜悯之情。与他擦身而过，她闻到了淡淡的脂粉的香气。经营着青楼，近水楼台，他每日定必在红粉堆中打转吧？

　　子柔快步下楼，听到身后宇文洛生的沉稳的声音响起，“郭公子，凑巧碰到，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谢了”。郭去疾的回应是明显不领情。

　　出了畅春楼，子柔看到外面围住几个人，一头母狗正在主人的怀里狂吠，地上躺着已经断气的幼犬的尸体。新生的幼犬被车轮辗得血肉模糊，母狗乞怜的悲鸣催人泪下。她回过头看去，刚才郭去疾所站的地方，正好能看到这里发生的全部事情。

　　她没有看错，那样冷漠的人，原来也有被打动的时候。

　　“子柔！”

　　子柔思潮起伏地走在大街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过头便看到带着亲兵巡城的独孤如愿。一身戎装，眉宇间是不染风尘的英气，这个俊美的男子无论什么时候目光都是那样明亮。

　　“要去哪里？”

　　“回花将军的家。”

　　“沃野镇的镇民生事，怕被波及，近日城里会加紧巡查，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你不要在外面随意走动。”

　　柔然抢掠，六镇饥荒，沃野镇镇将却不开仓放粮，迫得民众揭竿而起。独孤如愿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子柔还是十分担忧。一旦打起仗来，要寻找齐络和三哥子玄将会更加困难。

　　“我送你回去吧。”

　　独孤如愿伸手来牵她，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子柔不着痕迹地避开。独孤如愿温柔地微笑，没有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