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抄》有苏未央

2、云河

　　第一章
　　“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弑父杀母的妖物罢了……”
　　一袭玄色衣袍的男人冷冷地说道，往日温和地眼神里只余一片冰冷。
　　云河清楚地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冻结了。
　　“我……”
　　她艰涩地开口，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被一片白色刺伤了眼睛，五脏六腑也感到了烧灼般的疼痛。
　　是一片雪原，天际连着地面是一色的白，仿佛连时间都能在此地冻结，一道深谷犹如镜上裂痕般横亘于此。
　　“果然，就连这里也救不得你。”
　　云河疼的跪在雪地上，艰难地转过头，只见那个男人正一脸漠然地俯视着她。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冲那男人笑了笑，连她自己也很惊讶自己语气中的冷静：
　　“既然如此，师傅便把我留在这里就好。”
　　“他们来了，只怕是不会让你生离此间了。”男人并没有回应她，只是看着身后那几个正飞速赶来的人影说道。
　　他蹲下来，抬起云河的下巴，看着她，眼神中依旧是冰山般的寒冷。
　　“我当年救你……却未曾想到如今之事。”
　　云河下意识地知道了这个人要做什么，但她只能看着，口不能言，连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都做不到。
　　不要……不要……你不能如此的!
　　云河努力挣扎着，却只能看着师傅一甩袍袖站了起来，大踏步站到了深谷边缘，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随后便是一道红色的光柱轰然盘旋着直接苍穹。
　　片刻之后，天色阴暗，明明是冰雪之地，却骤然下起了暴雨。
　　云河想要追上去，但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小丫头该醒醒了哦！”
　　云河猛地睁开眼睛，恰好跟一对青金色的眼眸对上，一只通体雪白只额间有一缕嫣红毛发的大猫正蹲在她的胸口，拿刺刺的小舌头舔着她的脸颊。
　　“做噩梦了吗？”
　　帷幔被拉开，一个穿着月白色宫装的女子温和地笑着探过了手，轻轻拍拍云河的脑袋。
　　“乖乖……梦都是反的……快起来吃饭了，今天阿还很早就出去了，我把饭端进来在屋里吃吧。”
　　“嗯。”
　　云河不怎么习惯被人这么亲近地对待，怔怔地应了一声，木偶一样地坐在床边看着这个笑容温和地女人把猫捞在怀里，抱着被自己哭湿的枕头出去，把饭菜端了进来，又拽着自己换衣服洗脸到梳妆台前给自己梳头发。
　　直到镜子里映出自己至多不过十四岁的面容后，云河才想起昨天自己就被轻柳馆的老板娘卖到这里来了。
　　不过自己当时因为头天晚上用了禁术的缘故，早就很疲倦了，坐在轿子里就睡着了，就连买下自己的那个人的脸都没有看到就迷迷糊糊的被安排睡在了现在的屋子里。
　　“那个……玄曦姐，我的灯笼。”
　　云河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不由得一阵头疼，要是灯笼没带自己岂不是还要回去拿？但那个买下自己的人会同意么？
　　她想了一会才想起女人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问道。
　　“放心放心，你的灯笼就挂在你屋子的门口呢。”
　　正给云河系腰带的玄曦抬头一笑，指了指门外。
　　云河这才放下心来。
　　“说起来，你还真是宝贝那个灯笼呢，昨天阿还刚掀开轿帘，就看到一个小丫头抱着灯笼睡得可熟。”
　　玄曦一边盛汤一边说道。
　　“嗯，很重要。”云河装作听不见玄曦的调笑，小声地回答，同时把炒的青翠的菜放到嘴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梦里醒过来。
　　“是吗。”
　　玄曦也并没有再继续深问，而是坐在了云河的旁边支着下巴摸着猫看云河吃饭。
　　“好吃吗？”
　　她支起下巴的动作让云河想起了自己在轻柳馆后院竹林里看到的那个女人，自己当时强留她的魂魄在尘世重新托胎，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也正是因为自己当时用的法术消耗太大，导致了自己灵力衰退又回到了自己少女的时候。
　　“很好吃。”
　　云河努力友好地冲玄曦姐笑了笑，玄曦姐做的菜也确实好吃。
　　“这样啊。”谁知玄曦却送了一口气：“我听阿还说云河是个比之轻柳馆花魁也不逞多让的漂亮女子，还担心我做的菜不和你的胃口呢!话说回来，昨天我看到轿子里的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时还吓了一跳呢，以为他们接错了人来着。”
　　对此云河只能报以尴尬的笑了，毕竟不能把自己用了禁术的事大肆宣扬，不过或许真是天意，自己现在的样子正是遇到师傅之前的样子。
　　玄曦的手艺确然不错，比起轻柳馆里那几位被老板娘特地从皇都请来的厨娘也不逞多让了。
　　云河也有些饿了，不多时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放着我来收拾好了。”待云河吃完饭，玄曦把猫丢在地上，阻止了想要帮忙的云河，又给她盛了一碗汤，拍拍手收拾起了碗筷。
　　那只大猫见玄曦不想理自己了，就傲然地蹭着云河的腿，直到她把自己抱起来为止。
　　“对了，饭也吃完了，你一会有什么地方要出去转转吗？”玄曦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可以出去转的吗？”
　　“怎么不能？我这里可不是那些人类的深宅大院啊。”玄曦失笑：“这也是阿还的意思，他买你是为了找个帮手，总把你关着可不好，不过要在天黑前前回来啊……”
　　“湘还……大人……”
　　云河还不是很习惯这样的称呼，虽然自己还没有见过这位“主人”，但云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问问比较好：“他今日出去，几时能回来？”
　　“今天是私活，河东那个许家的小少爷据说前两日上山见了一条大蛇被吓出了生魂，叫阿还去看看，应该用不了多久吧？”
　　玄曦点着嘴唇思索道。
　　“湘还大人不是太史局的下属么？可以接私活？”云河惊讶道，摸着猫的手用了些力气，让大猫生气地甩了甩尾巴。
　　早在她还住在轻柳馆的时候就被告知了这位湘还大人的身份，太史局所属，专管洛州一带的妖灵异事，也早已有了被这位发现自己“身份”的心理准备。
　　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来太史局的官员还可以接私活的啊？
　　“阿还可不是什么官员哦，何况总是要吃饭的嘛。”
　　似乎看出了云河心中所想，玄曦解释道：“他只是受太史局的监视罢了，偶尔帮太史局的忙，让太史局在有些时候对他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私活才是他的正经生意呢。”
　　说罢，玄曦又是掩唇一笑：“说起来他本来也不用这么忙的，但买你的时候，可是把他这几年攒下的钱都花掉了，再往前几年的东西他又不好往外卖，这才只好多接些生意喽。”
　　“这样啊。”
　　云河心里松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再问玄曦些什么的时候，却见玄曦伸出了一根手指比在了唇上，摇了摇头。
　　“再多的就不要问我了，还是直接去问阿还比较好，毕竟我也只是个房东一样的角色啊，何况……”
　　玄曦站了起来，云河也赶紧跟着站起来，玄曦伸手抚了抚在云河怀里打呼的大猫，淡然道：
　　“……似乎是有客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