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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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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草叶上的露珠都还没完全褪去。晏沂背上了大娘收拾的一大包行李,活像个背着重壳的小乌龟。
“大娘给你纳的几双鞋底都在里面了啊,还有二十张干粮,听说山上的仙人都是不用吃东西的,你可还在长身体,一定要吃!”
晏沂忙点头:“嗯嗯!”
“上了山,可一定要听仙人的话,啊?努力用功,出人头地,知道了吗?”
李元安在一边看着,难掩脸上的羡慕之色:“对啊,小晏沂,把我的那份也学回来。”
晏沂:“好,我会的。”
他从衣兜里摸了摸,拿出一块剔透漂亮的血玉,仿佛是用真正的鲜血凝聚而成,却有着血液没有的晶莹,还贴心地打了个孔
晏沂边塞给大娘,边道:“晏沂手笨,不会编绳,大娘自己编绳带上吧。只要有这个东西,遇到魔族就能保命。”
李元安恍然,怪不得他敢不管不顾地上前掐魔族脖子。
妇人忙推回去:“大娘只是给了你几顿饭几件衣服,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再说没了这个,你遇到魔族怎么办?”
晏沂笑笑:“我不会有事的。”顿了顿,补充道,“以后学了仙法,就能自保了不是?”
妇人张嘴还想说什么,李元安立即抢过血玉道:“那就谢谢小晏沂了!等学了仙法回来保护我们啊。”
晏沂点头:“好。”
古镜衡出来见到这一幕,皱了皱眉,但没阻止。
等站上飞行法器后,古镜衡才道:“这些东西大多都用不上,丢了。”
晏沂点头:“嗯,等过了村子我再丢。”
古镜衡:“随便你,自己先背着吧。”
周应斐在一边哭笑不得:“我们派里没辟谷的练气弟子少说也有百人,还设立了弟子居,有专门做饭的师傅,这位大娘怎么想的?好像来我们这儿连饭都吃不饱似的。”
晏沂道:“她见识不多,自然想不到。”
一路上三人都很沉默,古镜衡和晏沂都是沉闷的性子,周应斐倒是想说,面对两个不开口的葫芦也说不出个花来。一路上闷坏他了,只好跑到法器前面去看路。
飞行法器日行千里,也用了一天多的时间才回到涅云派。
看到在山门前等着的陇承,周应斐才松了口气:终于有人能说说话了。
古镜衡收起书:“到了。”看了一眼晏沂,就跳下了飞行法器。
飞行法器不能落地,现在停得也不高,晏沂就跟着古镜衡跳了下去。
陇承:“阿斐!”
周应斐:“……说了多少次不要叫阿斐,我爹都不这么叫!”
陇承:“阿斐不好吗?多亲切可爱。”
周应斐:“……”不想跟你这个傻子争论。
陇承:“发现你们跑了掌门可生气了,一掌震碎了大殿顶上的夜明珠。后来知道凡人曾经给我们发过求救信,就猜到是古长老带着你去救凡人了。”
大殿顶上的夜明珠……不会是那颗一尺长,在深海蚌精里取出来的吧?周应斐心疼的同时,更心疼自己。
肯定比夜明珠还惨……
他小心翼翼地:“那爹现在还生气吗?他在哪儿?我先找个地方躲躲……”
陇承指了指:“喏,就在你后面。”
周应斐:“!!!”
你怎么不早说!
他只好陪着笑脸:“爹……”
筑基之后容貌不变,涅云派掌门周若水已经两百余岁,仍保持着二十多岁时的样子。乌发高挽髻,眉眼如墨漆,一身素白宽袖长袍,袖口衣领绣着繁复交错的金色云纹,是涅云派传承千年的服饰,既是装饰和身份的象征,也是保护的阵法。
样貌年轻,举手抬足的气势却是年轻人无法比拟的。
“应斐,你说,私自下山,该作何罚?”
“爹……”周应斐小声道,“身为修行者,保护凡人也是应尽之责吧?这也要罚吗?”
掌门周若水冷冷道:“不要答非所问。”
古镜衡在他身后答道:“私自下山,罚一百杖刑,禁闭于天行居十天。但因为是被怂恿,情有可原,按法应当减三十。”
周应斐脸都快成苦瓜了:“古长老……”
古镜衡:“私自下山并怂恿弟子陪同,惩罚加重,按修为,应当是一百七十蚀骨鞭,禁闭半月。”
修为不同,肉身强度也会大大加强,惩罚也会相应加重,涅云派对这方面向来公平。
周若水脸都黑成了锅底:“古镜衡,你早已经不是我派的长老了,惩罚自然也就免了。”
古镜衡向掌门一拱手,道:“掌门,这一事上,我是主犯,他是从犯,哪有从犯受罚而主犯逍遥的道理?”
周若水冷冷地:“你喜欢,那就随你。”甩袖就走。
古镜衡:“多谢掌门。”
“恭送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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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长老,你明明可以不用受罚的……”周应斐低头道。
杖刑还好说,蚀骨鞭真的不是人受的罪。
古镜衡摸摸小少年头顶:“抱歉,不该把你牵扯进这件事来。再说,沃云试炼以后我才离开涅云派,还有三月的时间,暂时还算涅云派的人,受罚是应该的。”
晏沂心里莫名不快,他这个师父,怎么这么喜欢摸别人的头。
周应斐捂住古镜衡的手:“长老不觉得爹太无情了吗?这么多凡人在遭难,爹反而封闭山门,不让弟子下山去救助他们。”
古镜衡把手抽出来:“子不言父之过。而且你爹没错,是他的位置所迫。身为掌门,首要任务就该是保护门下弟子。”凡人自然排在后面。
古镜衡牵起徒弟的手:“我先把晏沂送回去,再来领罚。”
晏沂歪头看他的便宜师父。
周应斐:“好。我等长老。”
古镜衡带着晏沂穿梭于各个传送阵之间,狂风阵阵,吹得两人衣发都乱了。
“师父。”现在叫这个称呼,违和感已经不算太强了。晏沂道,“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
古镜衡抽空答道:“回我的住处。”
晏沂沉默了一会:“我还以为您已经被赶出来了。”没想到还有住的地方。
古镜衡瞥了他一眼,这话怎么这么欠抽呢?
涅云派之中不允许飞行法器穿行,御剑也不可,来回只能用传送阵。传送阵什么都好,就是每次穿过扭曲空间的隧道,总要经受一次狂风袭击。
小晏沂本来乱乱的长发已经被吹成狗窝,有一次踏入传送阵,不到一瞬,他的头发又换了一个形状。
晏沂揪紧了师父的袍子:“师父,还有多久才到?”
古镜衡随手薅一把小徒弟乱糟糟的头发:“快了。你师父不是快被赶出去了么,住得肯定偏远。”
晏沂:“……”
古镜衡的居所的确偏远,灵气也不及涅云派中心地带的五分之一,但还算得上清幽。白墙黑瓦的小筑,后院圈了一块地种灵草,前面一出门,就是一大片簌簌的青竹林。
晏沂:“好漂亮啊……”
古镜衡牵着他的手,白白软软的小小一只,心情也莫名好了点:“嗯,房间不多,你就暂时睡着我的旧书房,里面很久没用了,等会儿我叫童子帮你收拾。”
话音刚落,小筑里就跑出一个白白瘦瘦的孩子,看着就十二三岁,一身窄袖青衫,头发全部规规矩矩地束成一个发髻。
他打手势道:长老,您回来了。
古镜衡道:“嗯,回来了。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侍候童子,叫玄青,不会说话。平时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帮忙,但能做的事最好自己做。”
晏沂认真道:“是。”
玄青向他打手势。
晏沂看不懂,但能大概猜到是什么:“你好,我叫晏沂,是师父新收的弟子。”
玄青眼睛一亮,打了长长一段手语。
古镜衡道:“玄青,他不懂手语,就别闹他了。你带着他去收拾一下旧书房,以后就让他住那儿了。我还有点事,他就劳你照顾了。”
玄青似乎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点了点头,拉着晏沂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