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末路（龙戬X盗天下）》遇银倾安

2、魔怔

　　龙戬幽幽醒来时，盗天下不知在想何事，想得失了神。他面相憔悴，想是奔波劳累许久不曾歇息，“盗天下，辛苦你了。”盗天下背影微微一僵，回身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主上，可还有哪里不适？”
　　龙戬坐起身，轻声答他：“并无。”而后他听见盗天下道：“魔息大帝果然有能耐!”他听完被省略的事情缘由，并不想自己之命，让魔息有危害苍生的可能。龙戬从来苍生为重，盗天下知道，但对盗天下而言，有龙戬之命，才有苍生之福。
　　所以他屈膝一跪，说是恳求，却是让龙戬别无选择。“那就求主上怜悯盗天下性命吧！就当成是在救微臣，如果主上十日内主上没有找到魔息的魂棺，非但是主上要亡，连盗天下也要陪葬。”
　　盗天下不停的磕着头，白皙的额头，被地上的尖石划破，泛出点点血迹，“请主上怜悯我一条贱命吧！主上不惜自己性命，那也请怜惜盗天下之命，怜惜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之命！”
　　龙戬扶起他，久久未语。盗天下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否则他此时也不可能活着听他说这番话。他为他抹去额间血迹，有些无奈，“不知是你太了解我，还是我太了解你了呢？盗天下。”
　　龙戬的手，宽厚温暖，“你不必如此贬谪自己，更不必如此放低自己身姿。”他定定的看着他，声音轻浅，轻如徐风过境，“你为救我付出此等代价，值得吗？为了我这个无能的君主。”
　　不等盗天下回答，他苦笑一声，“你在此地等我。”他转身欲走，盗天下的声音却坚定有力的传来：“值得！”没有多余的话语，龙戬回身，只觉盗天下的眼神，坚定得让他炫目。四目相对，情意渐生，风过，心似动了，“盗天下，龙戬定不负你这声值得！”
　　龙戬负手而去，盗天下莫名笑了起来：“值得了，盗天下这一生，早就值得了。”从秋赦之地的血债同担，盗天下就知道，他这一生，跟随龙戬，生死不论，答案都是值得的。
　　他去寻符水灵，却也杀不了符水灵。他想，若是必须付出代价，那么他的命，便是代价。
　　也许是老天怜见，对他颇有优待，盗天下在魔息之眼被魔魇控制入魔，与别见黄花落大打出手，龙戬心现身将人带走。龙戬受尽心魔之难，到底成功找到了魔息的魂棺，魔息也如约归还了盗天下的魂识。
　　盗天下安静的躺在石床之上，龙戬端坐一旁，眉眼失了温润，多了几分不自觉的锐利。为了他，盗天下付出得太多，多得让龙戬还不清。他垂眼静静看着脸色苍白的青年，心下微动，一声呢喃般的“盗天下。”，随着清风消散在山洞，恍若从未有言。
　　盗天下醒来时，龙戬只道：“你好好休息，我会为妖市子民讨个公道！”眉宇之间，温润不存，满是杀气。盗天下悄声跟了上去，却见龙戬在救五族子民时，魔气入体，下手狠厉非常。
　　失控的人，不是龙戬，不是他真心臣服的君主，不是他无声倾慕之人。不顾自己重伤呕血，盗天下步步上前，握住了龙戬杀戮的手：“主上，我们回去。”
　　龙戬回了神，头痛欲裂，他看见了盗天下唇边的血迹，记忆逐渐清晰：“是我伤了你？”盗天下摇摇头：“我没事，主上，不可让魔息控制了你！你要答应我，不管如何，不能向黑暗低头！”
　　他微微低眉，敛去别样的心绪，“要记得盗天下，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可惜最后，允诺的人，也是食言的人。
　　藏魂家以犬族子民的性命为饵，在白犬台用玄天二十八钟阵对付龙戬。盗天下担心龙戬动用魔息力量过度失了自我，也赶去白犬台，最后关头以身为龙戬挡下杀招。
　　送离龙戬时，盗天下想老天到底厚待他，他救下了龙戬，就够了。最后的话语，是声声叮嘱：“主上，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能向黑暗低头！”龙戬大恸，目之所及，是盗天下血染白衣。
　　五族不愿前去救盗天下，甚至皇者屈膝，也求援无门。龙戬起身，猛然长笑：“这就是我龙戬心心念念保下的子民！这就是我保下的子民！”原来自己如此天真无知，原来自己，无能为力。
　　他不愿向魔息低头，但现实残酷，他不得不低头！为了救盗天下，龙戬别无他法，但他必须要救盗天下！所以龙戬食言了，他的沉沦，是两个人的末路。
　　藏魂家族废掉盗天下全身筋脉，吊在断魂岭引诱龙戬。满身血红，盗天下一声不吭，仿若不知疼痛。木然的眼看不清前景，记忆却越来越清晰，与龙戬相识以来的每一段时光，在脑海中反复。
　　意识开始模糊，仿佛身上的血快要流干，盗天下呢喃着，字不成句，“主上，盗天下的路，尽了。”话音落，血尽而亡。
　　盗天下并不惧死，但他仍留有遗憾。他看不到龙戬收复妖市，看不到龙戬摆脱魔息控制，无法告知自己无法启齿的情意，心心念念，每一个执念，都是龙戬。然而，他虽抱憾而终，却九死不悔。
　　入魔归来的龙戬迟了一步，一步已是远隔黄泉与人间。失了生息的人，被血染红白衣，垂首无言。记忆中，曾轻狂，也曾傲气的人，执扇轻笑：“我名唤，八分书，盗天下。”
　　一滴泪，落在被血染红的尘土中，龙戬抵着盗天下的额头，一声唤，百转千回，“盗天下。”荒野凄凄，无人应答。蓦然，龙戬仰天长啸，话中执念，深可入骨，“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死啊！”
　　魔气纷纷，初心不再，龙戬抬眼，满目血红中，只余仇与恨。一身魔玄，却救不了心心念念想救之人，恸极，恨极，悔极。
　　他不愿接受盗天下的死亡，一念入魔，便处处是魔。执念成了魔怔，形貌皆改的龙戬，用魔息的力量救回了盗天下。
　　“我不准你离开我！盗天下，快醒来！醒来啊！”声声呼唤，是龙戬最后的救赎，“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你能再在我身边，盗天下，你说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不许你食言！”越畏惧，越执迷。
　　龙戬一路走来，身边之人一一而去，此时此刻，只剩下了盗天下。但他怕的，不是自己少了一名挚友忠臣。盗天下的一路相随，生死与共，他的付出，远远超过普通君臣，而龙戬，也非是不通人世的草木。
　　这份盗天下用命换来的深情，龙戬看得惊心，更痛心。只差一步，天人永隔，这份悔恨，成了龙戬永生难忘的伤，时刻心绪翻涌间，如刀刻骨。
　　盗天下睁了眼，一向行规蹈距之人，欣见他转醒，一时激动，竟抱住了显得有些呆愣的人。怀中之人，眼中豪无神采，木然冷漠，任他抱着。
　　“盗天下。”龙戬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怀中的人，如同提线的木偶，机械的发出冰冷的声音，“是。”不是盗天下，不是曾言笑晏晏的盗天下，也不是苦心叮嘱他不可入魔的盗天下。
　　原来他从死神手中唤回来的盗天下，无魂无识。从此，盗天下成了只听从龙戬一人的命令而动的活死人。龙戬似疯魔般，固执的，一遍遍唤着木然的人，“盗天下。”
　　他带着盗天下去了妖湖，湖边三座衣冠冢，记录着一地兴衰，那里埋葬的，是龙戬的过去，和黑暗的未来。
　　五族的人在妖湖墓地边围攻龙戬，无人阻拦的龙戬魔性遂起，将五族人马杀光殆尽。盗天下双眼失神，却越杀越狂，再度沾染了满身的鲜血。杂乱的发，染红的白衣，浴血狂笑的人，越笑越邪。
　　龙戬恍然惊觉，原来他救回来的，真的不是盗天下。他出声，冷如冰，“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动手。”木然的人，微微垂首，声音恭敬得没有丝毫情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