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变态夫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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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杜家公子杜若扬总算是甩开了所有的小厮随从，拖着他那不情不愿的七师妹溜出了杜家庄，沿着小道向京城内行去。这杜家庄本在城郊，出得庄来便是满眼郊野风光，两个久居深宅的孩子都觉舒心爽气，胸襟为之一荡。
正行得衣袂飘飘之时，突听前方坡后传来渗人的孩子哭叫和拳脚声音，两人同时一凛，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绕过小坡，抬眼张望。
只见前方一行三人，男的只有一条手臂，偏还是个瘸子；女的头上戴着个大破斗笠，面上缠着黑纱，竟连两个眼睛也不露，多半是个瞎子；小男孩倒是四肢齐全的，看来约莫八九岁，只是一副灰头土脸吃不饱饭的模样。三人的打扮都十分破落寒酸。
此刻那小男孩正蜷在地上，男人挥着手里的铁杖一下下往他身上死命招呼，嘴里不住骂着：“你这倒头儿子，不争气的孬种，天天就知道吃，吃！”那鬼气森森的女人只是站在一边，袖手看着。
两人远远看着，只觉男人殴打的动作虽无内劲支撑，但一下一下却出奇的沉重，而且落点也十分精准，专门往那孩子捂挡不住的地方下手，倒不像是管教孩子，而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那孩子遭此殴打，似是连嗓子都哭哑了，此时只是缩成一团，像个沉实的沙袋。
殷夕菱冷眼看着那漠然观望的女人，见她全无半点寻常母亲心疼儿子的情状，心中正嘀咕这八成并非亲生，却不防身边的男孩已经拂袖而起，正要上前拦阻。
殷夕菱赶忙一把扯住，对他耳语道：“别人的家事，少管为妙。”其实她见这男女二人处处透着古怪，只怕有甚危险，所以不愿杜晏惹祸上身。但还未等杜晏回话，那女人却已倏地一下朝他们转过头来，男人见状也立刻回身望向他们，浑身依然绷紧，摆出警戒姿势。
两人见此又是一惊，要知道此时他们之间还隔着老远的距离，两人先前已放轻脚步，而且如此距离寻常说话也难察觉，何况他们还是耳语。但那女人竟连这点风吹草动也不放过，可见耳力之强非同一般，若非天赋异禀，必是武林中人，只怕还是高手。
殷夕菱虽然在花船上、杜府中都曾见过不少江湖人士，但毕竟不曾孤身在江湖中走动过，心中不免惊疑不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身边的杜晏却已经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抱了拳说道：“大叔大婶，多有打扰。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偶然经过，见二位管教孩子，本来不便多嘴，只是看这位小兄弟着实可怜，不免冒昧替他求上一句情，还请大叔担待着些。”
杜晏原本生得丰神俊朗，清秀可爱，此时这一番诚恳的言语，更是显得仪态大方，令人如沐春风。寻常人见他这样打扮谈吐，心下受用，无论怎样都会给他三分薄面。可是眼前这男人脸上却露出一种阴鸷的神情，仿佛见到什么蛆虫污物一般，反显得那张本来颇有几分英俊的脸上透出一种怪异恐怖。只听他带着几分厌恶不屑道：“哪里来个拖鼻涕的小娃儿，敢到老子面前充什么英雄侠客？哼哼，回去叫你家大人也给你胖揍一顿，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杜晏听了却只是皱皱眉头，朗声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今日之事只要是个路过的人，不论村夫民妇，总有看不过眼的，也用不着什么英雄侠客。这位小兄弟如有不是的地方，大叔自当管教，却也不必下如此重手，男子汉大丈夫，总不是到小孩子面前逞英雄的。”
这番话说得堂堂正正，叫人难以反驳，却只听得殷夕菱暗暗叫苦，心道和这般怪人讲什么人情事理，岂不是自讨苦吃。于是她也不靠近，只在大约十步外站着，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两人的举动，手上暗扣两枝掷箭，万一他们真是武林中人，也好有个防备。想到这里她暗自庆幸出门时将那些从兵器库中借来的暗器拣轻便的随身带了，总算不是手无寸铁。没想到那男人看也不看，便冷笑道：“那边的小丫头，班门弄斧也不嫌早了点哪？”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默默站着的盲女人像鬼魅一般瞬间晃到殷夕菱身后，伸手便要点她背心要穴。殷夕菱心中大骇，连忙向侧翻去，手中掷箭也向那女子疾射，却被她用手一拂，轻松接下。
另一边杜晏见此情景，更不打话，抽出腰间佩剑直取那瘸腿男人，剑尖虚晃，攻的是他断手瘸腿的半边身子。那男人却只单腿站着，挥起手中铁杖挡驾，叮叮当当，整整一十三下。杜晏见他如此轻松便接下这专用于抢攻的“三清十三剑”，知道厉害，但为了解师妹之围，不得不勉力抢上，以求先发制人。
刚才那一十三剑，他已觉察眼前这人剑术虽精，内力却是平平，自己自幼所练内功乃是玄门正宗，到如今虽只是略有根基，但全力一拼，或可奏效。于是剑招突变，不再求花巧，而是老老实实一剑递出，剑上却蕴含了十成的内力。
那男人却并无招架，只是大喝一声：“住！”便用铁杖在地上一点，向后倒纵而出。杜晏到底对敌经验极浅，竟是追不上他。好在男人一喝之后，那正攻向殷夕菱的女人也应声收招，又是一晃，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男人身边，并肩站着。杜晏见状也无心恋战，只一纵跃到殷夕菱身前，横剑当胸护住两人门户。
只听那男人冷笑道：“想不到我们夫妻二人刚来到杜家庄地界，还未及上门问候问候老朋友，倒先遇到杜兄门下的高足了。不知你是杜兄的第几个徒儿啊？”
杜晏在自家门口险些吃了大亏，哪里甘心自报家门，当下只沉声说道：“我不过是杜府门下一个排不上名的小徒，不劳前辈相问。”
殷夕菱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动，心道不知这二人什么身份，跟师父有甚过节没有，自己一个小娃儿或许不值得他们动手，但三师兄却是师父爱子，倘若遇上对头只怕要大大吃亏，因此还是隐瞒身份为好。心里想着，手上却已悄悄在怀中摸着了雷火弹，想万一两人要下杀手，便甩出这雷火弹示警，这里离杜府不过一二里地，要叫同门来帮手应是不成问题。
男人接着说道：“哼哼，一个小徒儿就有这般身手，杜兄好是风光啊。”他身边的女人这时第一次开了口，声音沙哑有如破锣，听得人脊背发凉：“两个小鬼不知死活……怎么办？”男人沉吟道：“罢了，不过是两个雏儿。况且十年前的事情，杜兄多少还算为我们尽了心，总不好在他家门口给他难看。婆娘，拎上那小兔崽子走吧！”
女人闻言，二话不说地回身抓起那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也不再多看两人一眼，便和男人一起匆匆往城里走去了。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两个晃动的小黑点。
这边厢两个孩子却还有些惊魂未定。
杜晏深悔自己行事莽撞，害得小菱师妹陪着自己身陷险境，还差点在家门口扫了爹爹的威名，是以不住地赔不是。
殷夕菱本有些恼他天真幼稚，但自己班门弄斧激怒强敌也是错事一桩，心里不免将自个埋怨半天，便也没有脸面同他计较了。可杜晏见师妹并不介怀，还道她今日心情定然不错，于是一肚子刚消减下去的玩兴又上来了，不但拉着殷夕菱要继续向京城行去，甚至还提议暗暗跟着那两个怪人，以便一探究竟，也好顺道瞧瞧那位小兄弟的安危。
这下殷夕菱彻底恼了，忍不住怒道：“好一个豪门大户公子哥儿，还真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菩萨了？刚才那两个人只不过碍着这里离杜家庄太近，不愿招惹麻烦方才放我们一马，你不知道么？若你这般不知轻重跟上去，那两个怪人一旦发起狂来，废了你的胳膊腿脚都是轻的！”
杜晏见她这般小瞧自己，性子也被激了起来：“我便是可怜刚才那位小兄弟，又怎么了？我们学武之人若整日只念着自己，武功再好也算不得什么出息。好，你若怕了，自己回家去便是，不用跟着我！”说完转身就朝着那两个怪人所行的方向跟了上去。
殷夕菱怔怔立在当场。其实她方才话一出口便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他自幼生在深宅大院，心地干净，如何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这原不是他的错，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此出言讥讽于他。然而他素日那样好脾气，原来犟起来时也这等不要命。转眼间便看他一个人行得远了，此刻要再转回家中叫人帮手也已来不及，只好一跺脚，追上去将他一把扯住。
两个孩子争执打闹一回，终于还是约好一块儿抄小路，先行进了城再说。
一路脚不点地的紧赶慢赶，不一时便入了城门，然而躲在城门隐蔽处守了半日，终不见那两个怪人带着孩子前来，也不知是中途改道，还是被他们抢先进了城去。
见杜晏十分灰心丧气，殷夕菱只好柔声安慰他，想那二人一路所走的乃是大路，想必不会有什么坏心眼；至于那位小兄弟，兴许人家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未必就是要把他打死了，也不用太过挂怀。杜晏听了也觉有理，加之跟丢了人原本也无法可想，干脆丢开了不去想它，当下便又高兴起来，拉着殷夕菱要带她逛一逛这繁华热闹的京城。
殷夕菱见他果然是毫不记仇，心下好笑，也只好陪着他一路玩去。那高高的宫墙、窄窄的胡同、熙攘的闹市、拥挤的人潮，无一处不惹得久居深宅的杜晏拍手惊叹，殷夕菱也大有眼花缭乱之感。
待两人瞧过了街头耍猴卖艺的把戏，逛过了或大或小的商铺，还买了两大包热呼呼的糖炒栗子和两串糖葫芦，转眼便到了晚饭时分。殷夕菱再三劝杜晏趁着城门关闭之前赶紧回家，无奈他被拘束得久了，乍脱鸟笼怎肯这么快回转来，竟是铁了心要干上一两件出格的事儿，此刻便闹着非要上京城的酒楼里坐一坐去。
殷夕菱今日不敢再拧着他，只好苦笑着跟上，心里暗道，还好我出门前提醒着把两人过年得的压岁钱带在身上，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变态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