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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两小无猜 ...

  •   春夏之交的天气还总有些暧昧不定,常常随着阴晴变化而乍暖乍寒,一如少年人的心性。但夏至渐近,枝头的叶儿纷纷长成了厚实的深绿色,天气也一日热似一日了。

      但在殷夕菱看来,学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根本不用师父督促,这功夫总是没有一日搁下的了。而杜晏呢,面上虽说总有些三心二意,其实在多年严格家教下也早已习惯成自然,于是一面闹着要去玩儿,一面还是和他七师妹一起做了众弟子的表率,日日勤练不辍。

      还好他二人虽然私下里偶有些小口角,闹得性起时甚至还能对掐着比划一场,但有别人在时总还能顾全着同门和睦的面子,从不曾让师长们费了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这“杜门双秀”的名头在家中下人的嘴里渐渐地就传了起来。这杜晏自小被人夸惯了的,不论什么奉承话儿向来是照单全收,好在转眼也便忘记,终不萦怀。殷夕菱却仍是心细如发,别人一丝一毫的褒贬都牢牢记在心中,如此一来,倒是人人都看得她是欢喜的,只不知她心中总以为是借着三师兄的光,到底未曾尽意开怀。

      然而正如数年前那白衣剑客送她北上的途中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天行有恒”,所以好也是一日,坏也是一日,这日子总是淌水一般地过了。

      这一日,殷夕菱练完了当日的例行功课,正坐在场子边歇气,面前一字排开大小十几种暗器:双刃柳叶刀、单刃飞刀、飞蝗石、铁胆、如意珠、大小金钱镖、梅花针、透骨钉、竹铁各色掷箭、少林枣仁镖、雷火弹等物,还有些飞爪、飞铊等索类兵器。

      殷夕菱对于暗器的手感极好,而且对暗器种类并无偏爱,喜欢因招式、敌情的变化而选择最适合的暗器,因而常常将多种暗器随身携带,闲暇之时便取出把玩,以便培养手感。但平时所带到底有限,今日是趁着天色尚早,特去兵器房中借了些,虽无名贵之物但种类也颇不少了,便依次在脚边排开,只待自己一个人慢慢赏玩。

      此刻她正拈了一柄单刃飞刀,放在手心掂量着,一面用心感受着刀刃冷锐轻薄的质感,一面已在脑海中刻出一副人体穴位图,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模拟飞刀脱手而出命中敌人各处大穴的情景。

      冷不防感到身后飘来一种熟悉的气味,不,也许那既不是声音,也不是味道,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当下便想也不想,反手就将手上飞刀向斜后方射去。接着只听一声带着笑意的惊呼,伴着叮的一声,她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家伙及时将飞刀挡开了。

      回头看时,果然是杜晏在身后二十步处,左手执剑,用剑柄挡的飞刀。

      殷夕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道:“说了你多少次,别老在我练功的时候悄没声儿地过来,当心戳你一窟窿,可别当我不敢。”

      杜晏却仍是笑得全不当一回事:“你自然是敢的,我却也不是那等没胆子的人呀。”说着便大喇喇地在她身边的大石上坐下。

      殷夕菱知道,他也确是有本事在自己面前说这样话的人,可就偏不爱听他这么说。当下便扭过了脸不理他,还特意往大石边上挪了挪。不过见他好半天只是笑吟吟的不开声,终于耐不过他,仍是问了:“今日又有什么花样?这个时辰便过来,书房里的功课如何了?师父那边呢?”

      杜晏这才得意地开了口:“今日我特地提前把先生要讲的功课念了,不只今日,往后三日的也背完了。出的题我也破了,只不大合他脾气,费了一番口舌总算说得先生没了言语……”

      “我知道,你必是把他肺也气焦了,现下他定然往药房里寻一味安神护心的药去,等缓过气来便到师父师娘那里告你,可是不是?”

      “什么跟什么。我说正经的,先生到最后总算承认小生说的大有情理,好一个锦绣文章呀。他老人家收了这等放心徒儿,自然要到花园里散散心消消暑的,于是便放我自己用功去了。”

      “好么,你于是把这功用在了打扰旁人用功上面,是不?我喊师父去。”

      “喊我爹也没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爹早上刚夸我的回天剑法又进益了——咳,具体点说么,原本剑法中容易在后颈第二块骨头处露出的破绽,已经让我想出法子改了一招补上,如此这回天剑法流传中残缺的招式也算补齐了,爹爹不知多高兴呢。今日必不会寻我麻烦。”

      “是是是,三师兄你是师门表率,人中俊杰。可你师妹我愚钝得很,不得不笨鸟先飞,你好不好体谅着些,寻别人陪你胡闹去?四师姐、六师兄都是爱玩笑的性子,九师妹和小师弟更是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你找他们去准没错。我可没有工夫陪你。”

      “好师妹,你没‘功夫’,还有谁有‘功夫’呢?众位师弟师妹中只有你一个是练功夫不叫我爹操一点心的。你看他们个个都被我爹盯着练呢,就是我敢过去,他们也不敢应声啊。好师妹,你知道我有多难才偷得这半日空闲,你就陪我出门转一转去,好么?”

      “不好。说不好就不好。而且谁准你这么叫了?”说着一个手刀就要冲着他后颈劈下去。

      杜晏一个八卦推手的架势将这一记半真半假的手刀半推半就地挡开,越发把脸凑上去:“这有什么?你要再不应我,我便要叫你好妹妹了。嗯?小菱妹妹,好妹妹?”

      “你敢!”殷夕菱一声娇吒,双掌变为爪式,使一个“锁字诀”便往杜晏咽喉扑去。被他用擒拿手格开以后,更是侧过肩膀运劲一撞,一股内劲从他肩上肩井穴涌入。

      杜晏立时觉得半身酸麻,连忙运劲相抗,也知道她是真恼了,待要赔礼又苦于开不了口,只好拼命冲她眨眼睛,小小的包子脸也皱出了几条大褶子。

      殷夕菱见他这副滑稽模样,一股真气便聚不起来,只好一笑撤力,向后退开。

      杜晏连忙回手去揉肩膀,抬着脸看着殷夕菱:“七师妹,师兄错了……”

      殷夕菱看他故意睁大水汪汪的眼睛,一张小脸上说不尽的我见犹怜,好一副无辜模样,一时只觉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恼也不是,笑也不是,竟像给人拿住了脑后要穴一般。心里暗想原来这正经人家的公子也有这等死皮赖脸模样,偏偏怎么看怎么招人疼,便是说出这种轻薄话儿也不似从前在琴台花船里的那些酒客们那般鄙俗、那般讨人嫌,真是奇了怪了。一时却真不知拿他怎么办好,想了半天才道:“……真知错了?那还不走?”

      可是对方仍是一脸毫无心机的天真笑容:“我这就走,只是要和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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