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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 1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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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秋砚开始一直都是低烧,关珩来了以后,他体温陡然接近40度,出汗喊热,连关珩也不敢随意给他用血,干脆将人抱起来,搂在怀中。
血族的体表温度与此时的人类互补,很快,宁秋砚就舒适了不少,眼皮困得直打架,但就是迟迟不肯睡。
这个久违的怀抱让宁秋砚舍不得睡,连眼睛都舍不得闭上,一直看着抱自己的人。
“我是在做梦吗?”他脸颊通红地问。
“不是。”关珩长发披散,低头看他,“要睡着才可以做梦。”
宁秋砚的眼睛就湿了:“不敢睡。”
关珩温和地问:“为什么?”
他回答:“怕醒来您就不见了。”
不过,见到关珩是一件太让他高兴的事,宁秋砚不想哭,只把脸埋进关珩的怀中,蹭着关珩的衣服,闻到了熟悉的熏香气息。
因为风雪,那气息已经很淡了,却足够让他全身细胞都在顷刻间餍足。
“头发怎么回事?”
他听见关珩问。
宁秋砚现在还顶着李唐的杰作,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更把脑袋往关珩的怀里钻,他怎么就忘了见关珩之前弄掉这头白金色的枯草。
事实上,这发型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碍眼。
他皮肤白,浅发色很衬他,日渐清晰的下颌线、较之以往拔高的身体,都表明了他如今已经是个真正的青年,大男孩的外形叛逆一点,也是很吸引人的。
耳朵后方的爱心纹身还在。
耳垂上则换上了一枚小小的银环。
关珩抬手触摸了它,动作不轻,冰凉的指腹碰到耳垂,宁秋砚乖乖地一动不动。
忠诚的小动物得到安抚,总是会再次获得被宠爱的底气。
他重新抬起头,问关珩:“我发的信息你都收到了吗?”
没有再使用敬语。
“收到了。”关珩淡淡道,“你说每天都会发,但有86天缺勤。”
宁秋砚心虚,呐呐道:“……那么多?”
关珩虽然没有回,但每天都看。
来到这里以后他常常都在偏僻的地方,很少经过城市,所以有时候会好几天才收到一次宁秋砚的信息。
他不回,是无法对当下的情况作出解释,也不喜欢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这点宁秋砚这几天在路上时已经想明白了。
宁秋砚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直到这时他还是感觉在做梦。
“前几天接到陆千阙的电话,我就直接返回来找你们。”关珩说,“今天才和陆千阙再次联系上。”
宁秋砚心中感动,把脸往关珩脖颈旁靠。
他喜欢亲近,必须要和关珩贴得很近。
“我不是故意漏发信息。”宁秋砚接着刚才的话题,“有的时候是太忙了,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恨不得把时间一天掰成两天用。”
早点累积完知识,早点拥有独立工作的能力。
那么就能早早地回到渡岛,整天整天地和关珩在一起,毕竟网络时代,工作地点可以不受限制。
他可以一边养活自己,一边陪伴关珩。
这些关珩都知道,却问他:“还有的时候呢?”
不忙的时候,为什么不发信息。
宁秋砚:“……”
因为关珩没有回复。
关珩不用等到宁秋砚的答案,低头吻了宁秋砚的额头。
然而宁秋砚终是小声地回答了:“你不回复,我会更想你。”
所以就不发了。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就能更专心的达成自己的目标。
“我也很想你。”
关珩说。
话说得很淡,表达不比实际付出的万分之一,却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能阐述内心的句子。
宁秋砚身体一颤,滚烫的鼻唇触碰到关珩冰冷的颈侧,有什么湿润的东西终于还是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他完全没有想过关珩竟然会有这样的打算。
心中的无数个疑问到此时都消失了,汇聚呈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他抓紧关珩的衣服前襟,说:“如果只是因为我,我不希望您这样做。”
为了对方而彻底改变自己的身份,这代价太沉重。
换位思考,他总算明白了当初关珩的立场。
“不全是因为你。”果然,关珩道,“但你是促成想法产生的重要原因。”
他们从来没有提过那把刀的事。
关珩不必,宁秋砚不想。
默契静静流淌。
宁秋砚昏昏沉沉地松开手,去抓住了关珩的手,摸在关珩的手背上,手指插-入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一切尽在不言中。
关珩说:“真正要出发,是十二月决定的。”
关珩没有说过做下决定的触发点。
但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可能是在宁秋砚被秦惟之咬伤那天。
或许是饥饿本能驱使,或许是强烈的占有欲。
人类脖颈上致命的伤口刺激关珩的神经,他咬住宁秋砚的脖颈刺入毒素,强势覆盖咬痕的同时,也品尝到了血液深处的味道。
——是来自于宁秋砚身上强他数倍的,极深、即将失去他的恐惧。
明明知道血族无法被杀死,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生命危险,宁秋砚在目睹他伤痕之后那极度的痛苦深深撼动了他。
炽热的爱熊熊燃烧着,让一颗濒临死亡的心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那火势不灭。
每当想起那一刻,哪怕处于意识关闭的休眠期,重新活着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清晰。
为什么不试一次。
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将痛苦在这里终结,以重获新生的方式。
“那你找到了没有?”宁秋砚问。
“找到了。”关珩说。
宁秋砚烧得濒临宕机的大脑沸腾。
等真的到了这一刻,他惊觉想要关珩轻松惬意的欲望,比想占有关珩的欲望强烈太多。
无论关珩是什么身份,他都希望关珩继续强大、自由,世俗桎梏不可攀。
宁秋砚的一切反应,关珩都看在眼里,好几秒后才启唇告诉他:“但是和我想要的有很大出入。”
宁秋砚眸光闪动,专注地望着他。
关珩垂着睫毛,却没有马上给出真正的结果,而是沉声叫了宁秋砚的名字,说道:“戴上耳钉之前,你都在血契里答应了什么,背给我听。”
约定像是誓言,刻在宁秋砚的骨子里。
他吸吸鼻子,不明白关珩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求这个,但还是下意识开口:“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思想,行为,身体和情感,都只属于您,永远属于您。”
背完这一遍血契,宁秋砚怔了怔。
他好像现在才明白这约定的含义。
将一切都交给关珩,并不是指他成为了没有自我意识和选择权的禁-脔,因为关珩没有对他进行过任何违反意愿的控制,这一点他早已知晓。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理解,约定内容代表的是关珩将永远是他坚不可摧的后盾,是包容他所有的港湾。
刚背到这里,他的嘴唇就被关珩吻住了。
人发烧的时候连口腔也是滚烫的。
关珩吻得很重,撬开他的齿缝,从内到外品尝过一遍之后,克制地将人放开了些,冒出来的尖牙贴着宁秋砚脖颈处的耳侧。
“除了那些,现在我还想要你的永远。”关珩声线不稳,“永生永世,你的欢愉,还有即将到来的痛苦,全都属于我。给不给?”
隐忍的贪婪溢出。
疯狂有时候也能传染。
内心再强大,偶尔也会有阴暗的欲念滋生,按捺不住的时候,它便会以灭顶之势生长。
如果我在诅咒里。
他想。
那就让这个人来陪我吧。
反正这个人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宁秋砚不仅没有躲,还顺从地往后仰,将纤细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关珩面前。
“给。”他说。
关珩冰凉的鼻尖贴着他:“也许你的生命会就此结束,我将亲手拥有你的死亡……想好再回答,你给不给。”
宁秋砚几乎没有思考,再次秒答:“给。”
他再次紧紧抓住关珩的衣服,眼眶湿润,很认真地望着关珩的眼睛:“我是你的,不管是什么,只要你来拿,我就给。”
关珩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哑声说:“好。”
随后,他的薄唇移动到耳朵旁,贴着那高烫的耳垂:“睡吧。”
受了蛊惑般,宁秋砚合上眼睛,在他的怀里慢慢睡去。
*
人睡着了,陆千阙回来时只恭敬地站在门口。
他知道关珩这时会来,所以看见人并不意外。
关珩长发披在身后,夜色让他容光焕发,看上去和临走前没什么区别,仍然让人感到疏离和不易靠近。
他松松地抱着宁秋砚,见到陆千阙也没有松开,只淡淡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自作主张?”
陆千阙说:“我再不联系他,他就以为您要和他分手了。”
关珩显然不是指这件事。
他离开时给陆千阙留了权限,能让陆千阙第一时间察觉宁秋砚的动向,但没有说过陆千阙可以带人来这里。
“我认为您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决定。”
陆千阙道。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我或许真正该担心的是别的问题。”
关珩对宁秋砚说在这里得到的结果和他想的有很大出入,是真的。
他的确找到了那个部族。
可惜,传言中的“重回人身”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一回事。
血族是不朽的。
但从转化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发生任何改变。
更不可能由血族逆转,重新变回人类。
所谓的依靠自己的黄金血重回人身,实际上是通过血液与毒素的交换,以非常极端的方式,将其永远地禁锢在自己身边,让自己远远不惧日光,同时也赋予了其掌控“死亡”的权利。
黄金血会变得不朽。
同时也会真正地死去。
他将同时拥有两个种族的特征,成为极为稀有的混血儿。
世界上的成功者,仅在北极圈的部族中有两例。
关珩不是喜欢默默付出,然后在特意表现狠狠感动对方一把的类型,所以在最初误认为自己能重回人身时他之所以不告诉宁秋砚,是因为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而现在还要继续,则是在有了希望之后,不愿意对宁秋砚放手。
陆千阙如何不了解关珩的心思。
看着灯火下亲密相贴的两人,禁不住若有所思。
关珩的肩膀宽阔,他要扛着一个家族的重任,要成为所有人的靠山,无欲无求,仿佛坚不可摧,但总是显得孤独。
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人,勇敢地朝他奔赴,想要带给他解脱。
或许永生并不是诅咒,孤独才是。
陆千阙回神,收起手下该有的样子,向关珩问道:“我听说需要特制的止咬器用以控制刺入血管的深度,都准备好了吗?”
关珩见过模型。
那种特制的玩意与其说是止咬器,不如说是一个刑具,一个兽嘴笼。
该过程与转化极度相似。
嘴笼根据面部骨骼定制开合角度,防止牙齿过深地刺入,上方还有一个镂空面罩,左右各有一根钢钉,用以抵住太阳穴,用以在嘴笼失控时插-入大脑,从根本上断绝吸食过量的可能。
“差不多了。”关珩说,“只是他们还需要对我的大脑施压,我得先试几次。”
部族中那位拥有特殊力量的吸血鬼,能穿透人的大脑,施加可怕的强压,迫使人产生数种崩溃情绪,也能遏制强烈的本能。
有侵略者尝过其威力,至今认为是一场噩梦。
关珩会承受旁人难以想象的痛楚,经历数次酷刑。
陆千阙问:“您认为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关珩说:“我不知道。”
房间里持续沉默。
陆千阙又问:“失败的话,小宁会死吗?”
关珩低头看向怀里熟睡的人类。
即使睡梦中,宁秋砚的脸也紧靠他怀中,呼吸均匀绵长。
事实上经过分析,他们认为那种特殊的脑中威压结合止咬器不可能失误,因为压强与钢针足以挤爆粉碎任何一个血族的大脑,即使是关珩,恢复时间也不可预计。
他可能会就此沉睡千年。
但到了此刻,关珩竟无法回答陆千阙这个问题。
因为太过珍视,所以会感到害怕。
很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如果注定无法以同样的目标作为生命的终点,那就让它同时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