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求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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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城外的慈安寺建寺已过百年，现今的主持了尘大师大乘佛法造诣颇深，誉满天下。每逢初一、十五，京城内信奉佛法的世家贵族总是来此礼佛。
“此签，何解？”苏寄笑语盈盈地看着解签的小僧，将手中的签文递给他。
后世闻名的明光大师此时方十五六的模样，一身素净僧衣坐在殿外的解签处，俊秀的面庞尚显稚嫩，却已有几分出尘之姿。
明光只细看了两眼签文，“此签有蟾宫折桂之解。”
清清冷冷的声音宛若林间细泉回旋流转过山石，因而鸣响出的声声清脆。这般容貌、这般音色，难怪今日来求签的女子远过于平常。也难怪能让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怀玉公主神魂颠倒，甚至在他西去天竺路上令侍卫假扮山贼掳走。
苏寄默默叹息。原本命轨中明光与怀玉公主并无纠葛，顺利地抵达天竺修习佛法后，将大量的梵文经书带回京都，译典著作七十余卷，成为一代佛学大师。而不会因为事情败露后天子一怒之下被暗地处死，彼时的明光佛法尚未大成就命陨，此世的佛学也因此停搁了几十年。
“这是个好兆头，多谢师父。”苏寄付了解签钱，又向寺中捐了不少香油钱，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带着贴身丫鬟在寺中随意走走。
慈安寺不愧被誉为天下第一寺，庙宇恢弘气派而又不失古朴意蕴，前来礼佛的贵妇人们都轻声细语，恐惊了神佛。
“夫人，慈安寺的桃花大约是开了，不如去那里走走。”丫鬟碧玉在一旁细声细语。
苏寄轻轻应了声好。
此时的苏寄为晋武侯府第二任少夫人，嫁入侯府不过两年便守了寡。先夫人留下的唯一一个少爷今年正要参加春闱，苏寄这才来了慈安寺为他求一求签，尽一尽母亲的责任。
正值三月，慈安寺后面那一片桃花已然灿若霞彩，静静绽放着最妍丽的胭脂色。不少妙龄少女穿梭在桃花间，摘了花装饰着发髻，一时分不清是花娇还是人更美。
碧玉笑嘻嘻地摘了朵绽开的桃花，献佛似的戴在苏寄头上。
苏寄一时有些好笑，“还作少女状，你夫人要被人笑话的。”
碧玉委屈地反驳着，“夫人也才二十芳龄。”
是了，原身嫁给晋武侯才十八岁，今年也不过二十，忧思过重在一场风寒中香消玉殒。苏寄这才顶替了这身份，来将明光的命运拨乱反正。
苏寄细细琢磨着，今年怀玉公主十六，圣上早已留意起驸马的人选，若不是几个月后发生的那桩丑事，公主早已和郭尚书之子郭才斌成亲，而不是拖到了两年后。此后公主收敛了心思，和郭才斌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也不知午夜梦回是否还记得因她一时兴起而命陨的明光。
回府时已经将近晌午了，东院的诵书声夹杂在一阵车马轧轧下人呼呵的喧嚣中，却也显得如此清晰，仿佛沉浸在四书五经中不闻外界。
晋武侯府坐落京都已有几十余年，由先皇御赐的匾额在这朝堂的宦海沉浮中始终屹立不倒，古朴的宅邸透着武将世家的豪迈大气。虽说现在侯府子孙单薄，但也因此成为圣上为数不多信任的孤臣。
苏寄由碧玉扶着下了车，往着后院走去。
后院只住着卧病在床的老夫人和晋武侯的两个妾室，平素与她们也不怎么来往，只是老夫人哪儿需要苏寄偶尔侍疾。
院头站着的李嬷嬷一眼就瞧见了苏寄，连忙迎上来，亲热又不失恭敬，“夫人可算是来了，老夫人正在屋里闷得慌呢，这下见了夫人可就高兴了。”
“我正从慈安寺回来呢，给匀哥求了个好签，连忙想着来告诉老夫人高兴高兴。”
“天底下可有夫人这样孝顺的人。”
一番恭维下，主仆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屋。
老夫人正躺在床上由一旁的丫鬟揉着太阳穴，显然是一副疲倦的神情。屋里安神的香积了一堆的灰，掺杂着浓重的药味与老年人身上的味道，并不算是好闻。
苏寄面色不改地坐在老夫人身边，替了丫鬟来不轻不重地按摩着，“母亲。”
老夫人一下睁了眼，脸上笑开来，“听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就知道你来了。”
“扰了母亲安静，是儿媳不好。”
老夫人一下轻拍了苏寄的手，“我呀，就喜欢听小姑娘热闹的样子。”
苏寄羞涩一笑。
“对了，母亲。今日我去寺里给匀哥求了一签。你猜怎么？”
老夫人瞬时兴意浓浓地看着她，“哦？”
“解签的小僧看了一眼就说是匀哥必能蟾宫折桂，我这还没说求的什么呢。”
“咱们匀哥啊必然是榜上有名！”老夫人闻言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一颤一颤。哪有什么好消息能比子孙能金榜题名更使她开心呢。
丫鬟嬷嬷连忙夸了起来，更是让老夫人舒心。
好一会，老夫人笑着嗔了苏寄一眼，“你呀，光顾着给我说好消息了，还没用膳吧？赶紧去了。”
苏寄笑盈盈地回道，“哪有比老夫人高兴更重要的事情。”
“你呀你呀。”
午膳下人们是早早备好了的，苏寄却是不着急，拜别了老夫人又往东院去。
东院是府里唯一的少爷陆匀住所，随着一步步接近院子，朗朗的诵书声也越发清晰。
待到陆匀把这一章书念完，碧玉才在苏寄的示意下敲了门。
一打开门，苏寄的眼瞬时就亮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名义上的儿子。
只见得那人清疏俊朗，温润宽厚，通身是文质彬彬的书生卷气，浑然不像是出身武将世家的郎君。
“母亲。”陆匀从容地向苏寄问好。全然不见向一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女子唤母亲的不自在，也可能是习惯成自然。
“…你也读书久了，正好是用膳时间了。不如之后再读。”
苏寄微微有些尴尬，先前在旁人面前十分自然叫的“匀哥”，此时在他面前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的。
“劳烦母亲特意来叫我。”面前的男子清朗一笑，便上前到苏寄身边关心问道，“母亲可是有些不适？”
“怎么？并无大碍。”苏寄有些奇怪他无端地关心。
“瞧见母亲面上有些通红，担心是天冷受了风寒。”陆匀的目光在苏寄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十分自然地同她一道走。
苏寄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陆匀行为举止总好像是踩在他们之间微妙的界限中，细想又分明没有越过。
本来就是年岁相差不大的继母子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尴尬，但陆匀坦坦荡荡的表现之下反而显得她有些刻意的不自然。只是有些亲近的话语罢了，苏寄安慰自己。
“母亲在想什么？”似乎是不满她这么久的不回应，陆匀转头向她看去，目光灼灼。
苏寄于是又将慈安寺的解签结果告诉了他。
陆匀倒是不像老夫人喜出望外，神情淡淡地道，“我是不信所谓签文。”
“也是求个吉利。”
“母亲不用担心我名落孙山。”陆匀好似十分认真地望着她，“我必然不会断了晋武侯府的前途。”
目光溶溶，好似是春溪流淌缠绵宛转。
似有未尽之言。
“你心中有底便好。”苏寄讷讷。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求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