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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为徒之道(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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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为徒之道(四)
既然如相回心转意,那么二人在林中休息一夜过后,便要去往大昭寺。
不同于来时心境,如相低头看着身侧的寒江照,心中既是宽慰又不免有几分忐忑。而他也逐渐摸清了寒江照的脾性,只觉此子聪慧无比,天资优越,但身世凄苦,以至脾气古怪偏执,需要耐心教导,引其走上正途。
如相心中慢慢盘算往后如何教育弟子,而他身侧的寒江照也在琢磨一件事情——前世的他把天玑奇卷的下卷藏在了定州一处地方,想来他死后,应该是无人动过。
天玑奇卷尤为神奇,他当时不过才修炼了三年,就能有此功力。现如今有如相助他开蒙,再修炼此功法必定如虎添翼,更胜从前。
到时候,那两位高高在上的尊主,真正的罪魁祸首,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到此处,寒江照面上扯出一丝冰凉的笑意,但下一刻,寒江照敛起神色,攒出一脸明媚的笑,对着如相道:“师父,我们要走多少天才能到大昭寺啊。”
如相道:“你心急了?”
寒江照道:“我想早点和师父你开始修炼,我要更加强大,才能保护自己。”这句话寒江照说得字字真心,无比诚恳。
如相略思忖,点了点头道:“也对,你身子羸弱,早日到寺中,我也能请师父师伯们帮你好好调养。”
说着,如相低头冲着寒江照笑道:“阿照,让我带你飞。”
寒江照眼眸一亮,随即便被如相抱在怀中,搂得严严实实,他整个人都埋首在如相怀中,耳边能听到如相有力的心跳。
下一瞬,他身子一轻,如相带着他一起凌空腾飞,突如其来的清风吹乱他束好的发,他发上细细的发带陡然断裂,满头青丝散乱在风中。
如相的一只手轻轻按住寒江照的后脑,二人无比贴近。
寒江照深深吸一口气,四面八方劈头盖脸而来的都是如相的气息。
如相灵力充沛,又正当盛年,一路上只在几个城居做了短暂的停留,让寒江照能补充水分和粮食。如相本想着顾及寒江照的身体,不必太过焦急,但反而是寒江照多多催促,让如相尽快上路。于是这段一般修士要花费四五日路程,如相带着寒江照可谓日夜不歇,仅仅用了两日便就到了上河府。
目光所及都是熟悉的景象,踏上上河府的地界之后。
如相的心情和情绪明显高昂了许多。
寒江照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只手还牢牢抓着如相的衣袖,他眼珠子乱转,也在四处打量。
这辽阔大陆分为四府十州,四府并列,每一府实际上差距不大。
这上河府和襄平府也没有多大区别,街道上人烟稠密,繁荣热闹。若真的要让寒江照说出这上河府和襄平府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眼前穿行的人群,神色要更为平和,修士与修士,修士与凡人,凡人与凡人,三者之间都洋溢着一种宁和的氛围。
想来这就是每一个地方兴盛的门派不同,导致的风气也不同。
襄平府簇拥着他们的不落仙府玄野尊者杜恒丞,而上河府中佛道鼎盛,大昭寺管束弟子又分外严明。
所以,这上河府也算这修真界中难得的宁静之地。
寒江照脑中思绪翻飞,想着想着不由慢了一步。
如相的衣袖还在他的手中,他一慢,袖子拉扯。如相便回过头来,他微笑道:“阿照,你莫怕,大昭寺中的弟子都是好相处的,你会交到很多新朋友。”
寒江照也笑盈盈道:“我不怕,有师父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他摸了摸垂在肩头的头发,又摸了摸发带——他原先的那条被风吹断,这一条是如相随手从衣裳上撕下一条,让他系好。
只为这条不是发带的发带,寒江照有点心疼他即将要剃下的头发了。
二人又稍稍聊了几句。
很快的,大昭寺就在眼前了。
巍峨的山门,古朴又壮丽。
乍一眼望去,与寒江照以往见过的香火鼎盛的寺庙没有不同。朱门大开,来来往往的都不是修士,而是一般的凡人,而接待凡人的也是毫无灵力的僧侣。
若不是那匾额上书写着大昭寺三个大字。
寒江照都以为如相带着自己走错了路。
如相看一眼寒江照面上的神色,心中了然。他笑了笑,主动握上寒江照的手,道:“阿照,你随我来。”
寒江照攥紧如相的一根手指,如同一个真正七岁的孩子那般听话乖顺。
如相没有走进大门之中,反而绕道而行,走到这所谓大昭寺的后方。入眼是连绵不断的青山,不见一个人烟。
如相褪下腕上佛珠,举高对着半空便是一抛。
那佛珠在半空中像是遇到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径直滑落下来。
寒江照眉一挑,心中暗道:“眼前难道是一个幻术?”
他猜想的不错,下一刻,如相手指一动,本该下落的佛珠又飞了起来,不住的旋转,洒下无数金粉似的灵力。
而终于,那隔膜显出一个空隙,空隙愈来愈大,现出一个可供一人行走的空洞。空洞一望无际,尽是一片黑暗,令人望而生畏。
以慈悲为名,圣洁出尘的大昭寺怎么会在这空洞后面?
“这不过是小小的障眼法罢了。只能吓唬吓唬凡人,拦不住一般修士。”
寒江照道:“为什么大昭寺要这样?”
两人说话着,已经走进了空洞当中。
寒江照的意识有一瞬的黑暗,又极快的清明,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如相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以前大昭寺并不是这样的。只是现在修行之风盛行,上门学艺的实在太多,所以……”他轻笑出声,“所以方丈大师才将真正的大昭寺藏起,放言道,只有找到真正大昭寺所在的人,才有资格做大昭寺的弟子。”
有清风拂面,那一股熟悉的檀香充盈在鼻间,寒江照心跳如擂鼓,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尊硕大无比的石佛出现在眼前。
大昭寺就是这尊石佛。
寒江照瞪大眼睛,不,不能这样说。
这尊石佛,好似是把一整座山峰雕刻成佛祖的样子。
山峰高耸,所以最顶上的佛首也藏在云中。
而石佛的掌心处正立着一座大殿。
再一细看,石佛身上的袈裟缝隙,或大或小,都有许多建筑物藏在其中。
所以,这石佛是大昭寺,大昭寺亦是石佛。
寒江照震撼无比,他脱口道:“原来,这就是大昭寺。”
如相笑道,他心中亦有一丝骄傲:“没错,这就是大昭寺。也是你往后的家。”
“我的好徒孙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当如相准备带着寒江照飞向大殿当中,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连一丝风都不起,寒江照毫无察觉,一个身着赤色袈裟的老翁就出现在他身后。
望着他的目光带上几分探究。
“如相,他是谁?”
如相见那老者,当即行礼,“阿弥陀佛,方丈大师有礼。”
衍善一摆手,笑眯眯道:“什么有礼无礼的,别跟我这个老和尚卖关子。”
“你这么捡了一个娃娃回来?”他仔细一打量,啧啧称赞,“还是个漂亮娃娃。”
如相早就习惯衍善的老顽童的性子,恭敬答道:“阿照他是弟子在襄平府所救的孤儿,弟子看他身世可怜,无人照顾,而且资质甚好,所以想带上山来……”
衍善接过话,“带上山来做个小和尚?”
如相浅笑颔首,“正是。”
“多漂亮的男娃娃,小小年纪就出家,实在是可惜了。”衍善捻须一笑,“小娃娃,我问你想不想出家做和尚啊?”
寒江照看一眼如相,又仰头看一眼衍善,高声道:“想!我要一辈子和师父在一起。”
“哎呦喂,都叫上师父了。”
衍善道,“看来如相你心意已决?”
如相正了神色,严肃道:“是,方丈。”
“阿照会是我第一个弟子,我想,应该也会是最后一个。”
衍善道:“毕竟是你收徒弟,那也与我这个老和尚没有关系,就随你……”他说着,忽然长眉一动,一只手突然冲着寒江照的腰际袭去。
谁都没能看清衍善是如何出手的。
寒江照只觉自己腰上一紧,又很快松开,下一刻,衍善的一只手,正死死捏住一条漆黑小蛇的七寸。
“赤,曼,蛇。”
衍善一字一顿,他面上的和善嬉笑神色荡然无存,长眉下一双眼睛,眼光锋利无比。
“何人带上来的?”
他话是这么问,但赤曼蛇是在寒江照身上找出,寒江照自然脱不了关系。
身体的行动比大脑还要快,寒江照当即跪了下来,语气惶恐道:“方丈大师,这是,这是我的蛇。”
与衍善相处二十多年,如相从未见过衍善这样严厉的诘问,他赶忙上前解释:“此蛇一路和我们相伴,是阿照的朋友。”
“朋友?”衍善重复。
他面上一个冷笑,哑声道:“如相,你把这孩子和这条蛇的来历,详细说给我听。”
如相自然不会说谎,便将寒江照说给他的关于赤曼蛇蛇毒误屠村一事,详细说了。当然也把寒江照被被商璧捡走,当做鼎炉送给杜管事一事也说了。
如相是善不是蠢,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商璧后来的遭遇告诉衍善。
衍善尽数听完,半晌未语。
在场的气氛肃穆,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良久,衍善苍老的声音响起:“如相,我不同意你收寒江照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