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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见鬼(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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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一个晚上,夜黑风不高,若有若无的风丝带着被夜色冷掉的雨丝,游魂一样飘荡……(打嘴,我不该这么形容!)我从阶梯教室出来,穿过小树林回宿舍。
大家也许认为我是个学霸,这么晚才从教室回来。我也希望别人能这么误会,可惜,我不是。
我背了个双肩包,里头只有一个游戏机,两本漫画书,还有一盒套套。你没误会,就是那种套套,新买的,才拆出来一个。事实是……我先去教室,找老乡在那里接头,弄了点趣味漫画回来,然后,然后去了教学楼,赶赴女朋友的约……
谁料想,今天状态真特么好,一个不小心玩过头了。大汗淋漓地拎着裤子起来,从那年久失修的老教室的窗户洞里,吹来寒恻恻的阴风,让我的热身子猛然一凛!
这栋教学楼,据说从建校之初就存在了,而建校时间可以追溯到日本人还没入侵的古老岁月(对我来说,我爷爷七十岁就算古老了,而那时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囊囊里游荡)。自古鬼怪出老楼。时间一久,各种离奇诡异的故事自然就出来了。
教学楼是仿苏联形制建造的,虽只有六层高,里头的布局却深邃。雨天或是阴天,即使高高的顶上开着灯,也无法驱散浓重的阴暗。一个人走动时,还能听见脚步声回响,哒!哒!空旷而惊悚,里头的教室宽大又阴暗,只有阳光灿烂时,才能从外头阴郁的树冠中洒进来些许光明。
据说,这里曾死过一个女生,就在四楼。事后楼梯口一度被拉上封锁线,立上“正在施工禁止出入”的牌子。但据中文系那边的小道消息传来,说有人下晚自习的时候,看到那个女生了。一身雪白,头低垂着,跟正常人没太大区别。但是,再看就会发现,她没有脚,是低低地悬浮在楼梯口的!
那时,室友跟我说起这事时,我正歪在床头打游戏。他面色通红,被自己的讲述激动到了,一个劲地推我表态:“你不信吗?你不怕吗?”
我白他一眼:“大哥,中文系人说的你也信!那帮人就是没鬼都能编出鬼来,还能从头到脚给你描述得详详细细,人家专业就是扯淡,明白吧?”
室友还是心有惴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后除了上课,大部队开过去,打死都不去阶梯教室了!”
“拜托,学那么多年唯物论,不要扯这些神神鬼鬼好吧。”
我学习不好,是个从专业课到英语,不作点小弊就无一不挂科的主。但我可是沐浴在唯物论中长大的孩子。爷爷是教哲学的,从小到大耳朵听得起茧的一条真理就是:世界都是由客观物质组成的。所谓客观物质,就是没有脚、飘荡着的白色人影断然不是它的范畴。我深信这一点,所以,别的不敢说,关于有鬼无鬼,我是绝对不信的!
室友觉得我不可理喻:“意思你还敢上那打炮去?”
我放下游戏机:“怎么不行?真要有,我还想见见那女鬼呢。”
“你能。”
及至我和女友相偎着从那扇红棕色落漆的大门出来,感受到走廊上昏暗暗即将熄灭的顶灯时,室友说的那些传闻忽然像个温馨提示,悄然在脑子里弥漫开来。走廊里长期不见阳光,加上是石头建筑,即使在流火的夏天,这里依旧寒意森森。
女友有些害怕,搂着我的胳膊,忍不住小声抱怨:“叫你去一楼,非要来这里。”
说实话,也正是因为阶梯教室阴森空旷、山路十八弯的错乱格局,才让此地成了男女情侣们互相抚慰的好去处。学霸们不喜欢来这里上晚自习,嫌灯光不够亮,上楼下楼浪费时间。老师们也不在这里办公,更别提晚上了。平时除了大课,这里一到晚上就是一座空楼。
而话说回来,除了精虫上脑时义无反顾的大无畏精神,这些男女们出来时的心态怕都跟我们一样。就算不信鬼神,这么个地方,光线停留在只能看清人脸的亮度,四周是森森墙壁,偶尔听见风从某个教室洞开的窗户里钻过的呜咽声……想要牙齿不打颤都不行。
女友怪我不该上四楼,我也不想。上周有一对在一楼教室开战,被人撞了个正着,被人目睹那场面,要死的心都有了。我在学习上脸皮很厚,满科挂红灯笼都不以为耻,但这种事情传出去,就是个千古笑柄。
要是有好事者将过程拍下来,再传到校园网上,我这脸还要是不要了?身为男生,最懂男生的猥琐点,倒不怕他们对我说什么礼义廉耻的大道理,最怕他们把照片视频做后期加工,合起伙来找我身体上、表情上的亮点……我就这么干过,所以……
女友忽然声音颤抖起来:“你,你听见什么吗?”
我被她搞得紧张,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有些嗡嗡声和我俩的喘息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她已经完全被吓傻,之前问我可看见一个白色身影?
我催她走:“又不是第一次来,什么都没有。你再磨蹭,待会熄灯就真走不了啦!”
女友抓紧我的手,都快哭出来了:“下次要么去宾馆,要么就不干,否则还是分手算了!”
女人最烦的就是这点,动不动就分手,分手,以为自己行情一直都不会下跌!
我牵着她走到三楼。整栋大楼一片死寂,一个路过的学生都没有。听说学校的心理咨询处就设在这里,我回头望了眼空旷幽深的走廊,心想到这里来,没心理问题的人都冒出心理问题了。
但就在我转回头,要往楼下走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声笑。很轻,很阴,却很清晰。
瞬间寒毛根根竖起!
女友像早等着这一时刻奔溃,哇一声哭出来:“我跟你说有声音嘛,你还不信。怎么办,怎么办!”
她这一开嗓,传到墙壁上又撞回来,在头顶空荡荡地萦绕,跟鬼哭狼嚎也没什么区别。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人家也把你当鬼呢,自己吓自己干嘛?”一边将她连扯带拖地往楼梯下奔,慌乱中我耳朵里全是神经跳动时剧烈地咚咚声,但我还是清楚听到了几声笑。
这笑声很熟悉。
女友一奔出教学楼,就像逃离了灾难地,顾不上埋怨,顾不上凄凄冷雨,拼命往外头跑,仿佛感觉跑远一点就安全一点。见到走在路上的室友,就像见了亲娘,立刻松开我,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把雨伞下的女孩吓了一大跳。
女友跟她含混不清地说着“我看到那个女的了,穿着白裙子,一直在笑……”
我悲哀地看着女友的身影苍凉地消失在雨幕中。
在女鬼面前,她一点都不记得我这个男朋友了,一点不记得半个小时之前还喘着粗气跟我说她“要我要我拼命想要我”,女人真是善变。
我黯然转身,独自往宿舍走。都不问问这凄风苦雨的,为她忙活得满头大汗的男人需不需要一把伞?我翻翻背包,除了刚才说的那些,只有一包纸巾和一个手机,啥遮风挡雨的物件都没有,算了,又淋不死人!
我小跑着奔走在雨中。时间不早了,加上刚才确实小小的受了一惊,脚步有些踉跄。我本来不怕,被女友这样那样一烘托,不觉就入戏了。中文系那帮人也是,没事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出来干嘛?怪不得孔老夫子说不得语怪力乱神,说出来只会扰乱人心。
小树林在鹅池旁边,不是很大,树木也不繁茂,中间一条石阶小道,蜿蜒通向大路。心情还未平复,想着从这里钻出去,只要几分钟就到宿舍了,果断选择了这条捷径。
但几分钟后,我就后悔了。
雨丝迷蒙中,树影婆娑处,看见一个雪白的身影掠过。
我以为被雨水迷了眼,揉过之后再看,没有了。
真见鬼了。
我在阶梯教室打过好几回游击战,从没碰到过这种事。从这个小树林里钻过无数次,也从没花过眼。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体力透支,出现幻觉了?
我心跳较快,放眼望去,周围没什么人,手抖腿颤地边走边在心里默念爷爷的真理,好像没鸟用,只好低着头加快脚步。
突然又听见一声笑!
我感觉头皮发麻,顾不得雨丝浸糊了视线,撒开腿开始夺路狂奔!
笑声更加密集,雨丝像双带有寒意的手,冰凉凉从头顶抚到脖颈……我心中一慌,脚底一滑,扑面摔倒在台阶上。脸趴在潮湿的台阶上,手掌心有点辣疼,却一时没敢爬起来。
我感觉有人走近,笑声却没有了。有限的视线范围内,看到白色的裙摆从眼前拂过。潮湿的纱料拂过我的脸颊,我脸皮一抖,只想大哭。
原来,鬼也会被雨打湿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