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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见鬼(二) ...

  •   背包像只龟壳,沉甸甸地压在身上,雨点纷纷落下……我趴在石阶上,久久没听到动静,只听见雨落在新生树叶上的淅沥声。

      “同学……”有人拍我肩膀。

      不是鬼。

      我支着胳膊爬起来,顿觉胸口凉飕飕一阵,像被挖空了。

      一个男生撑着伞,有点怪异地瞧我:“摔倒了?”

      我朝周围望望,问:“你刚才看见穿白裙子的女孩了吗?”

      男生听到这话,忽现惊恐神色,好像我大晚上没事干,专门候在这里吓他一样。

      “我看到白色的裙摆……”

      他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几眼,迅疾走开了。

      趁着还有活人作伴,我紧跟着他的步伐跑出去。那家伙以为我在追他,不觉加快脚步,直到脚底生风,一溜烟跑回宿舍大楼。

      我跟在后头,一个刹车没踩住,差点跟宿管老头撞个正着。

      老头圆瞪着眼:“见鬼了,跑这么快!”

      可不是见鬼了么!

      带着惊恐未定的表情,我颓然推开寝室的门。里头灯光大亮,室友们正聊什么起劲的片子,个个脸涨得通红,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见我模样狼狈地出现在门口:“靠,不会是僵尸入侵了吧?”

      我懒得跟他们扯。不过,灯光真好啊,有人说话也挺好。这里阳气重,那白妞应该不敢跟过来。

      待我走到跟前,他们集体爆发一片嫌弃:“哎呦,跑沼泽里快活去了?”

      我没精力跟他们插科打诨。宿舍里谁要跟女友出去快活,回来一准就是个话题人物,持久力啊,情趣啊,能掰上好一会儿。可我今天什么都不想说。

      本来存了炫耀的心,但这份心自从白妞出现后,就倏然飘逝了。

      我拿着脸盆去卫生间时,还在想,没准爷爷讲的那些也不对。什么客观不客观,那我遇到的事又怎么解释?

      头朝下,用手兜起一碰水泼脸。感觉额角刺疼,对着镜子掀起头发一瞧,发现那里破皮出血了。刚要凑近看仔细,突然灯光骤灭,我瞬间被黑暗吞噬!

      在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向我慢慢靠近。我听不见她的脚步声,却感觉后脖颈触碰到了湿漉漉的白纱……阶梯教室走廊上情景闪现,那诡异的笑声和一掠而过的白色身影,旋转着朝我袭来。

      我大叫一声!

      室友们发出不满的嚷嚷。

      “叫什么叫,心肌梗都给你叫出来了!”

      我哭丧着脸:“特么谁叫你们关灯的!”

      他们打着手电,亮着手机,聚到卫生间来看看我出了什么问题。见我光着脚丫蹲着,脸盆倒扣在地面上,奇了怪了:“你,失恋了?”

      我没理他们。真要失恋就好了。

      我平时是个比较没心没肺的人,没什么事能打击我。这些人第一次见我楚楚可怜的样,忍不住下床赶来围观。在他们的灯光服侍下,我洗了脚,洗了脸,换了衣服,在额角上贴了创口贴,安静地上床拉被子,之后听见他们齐声发出叹息。

      “到底怎么了,被轮了?”室友可能预料到我会扔一个东西过去,抱着胳膊做了个防范动作,见没反应,又说,“连熄灯时间都不记得了。我们刚才还在说,你再不回来,怕要战通宵哦。”

      听他们三三两两的逗趣,我感觉好了些。虽说没准那白妞正飘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当着鬼的面说坏话不好,但我不能憋死啊,好歹应该弄清楚对手是谁。

      “你以前说过阶梯教室的女鬼……”

      室友来了精神:“你看到了?”

      我支吾着:“好像是。”

      其他人也凑过来,其中一个把手电对准自己的脸:“有这么白?”

      我照死踢过去:“我都这样了,你特么还吓我!”

      问起那女孩怎么死的,室友沉思了一会,一副好像皆事都发生在他家后院一样,以一种古老沧桑的口吻说:“听说,之前跟男友去那里打过炮,后来被男友甩了,一时想不开自杀了。唉,现在的女孩真是,动不动寻死,好想只有她们受伤了一样。男女太不平等,女的被那个了就是倒霉,换到男的就是占便宜?在这种事上,女的享受多,男的出力多,事后还招骂,什么逻辑……”

      我忍不住望向他身后,白妞没准正站在那里,随时准备吹他一口阴气。

      不过话说回来,可我不认识这女孩,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因为她受了情伤,所以看不惯任何去哪里玩的男人?要不就是我做了跟他男朋友一样的事,误会了?强烈怀疑我跟她渣男友撞脸了。

      宿管老头在外面砰砰敲门,室友们八卦一阵也累了,各自回床休息,我却怎么都睡不着。一想到那个白衣女子在黑暗中注视我,哪还有胆量睡觉?万一梦中她把我当前男友掐了怎么办?

      爷爷你骗我!

      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来看手机。手指才碰到,感觉触电一般一凛!娇嗲的信息铃声在静谧的深夜格外响亮,还没进入深睡眠的室友们为此发出了晦暗的咕哝声。

      但很快,他们就彻底清醒了。

      “你今天怎么了,半夜装鬼啊!”

      我很委屈:“我不是故意吓你们,还有,我心灵很脆弱,能不能别再提鬼了?!”也是奇怪,偏偏今天见着个人就问你见鬼了?“我是见鬼了,笑什么,就是见鬼了,你们说的那个女鬼。刚才鬼还给我发信息了!”

      室友们暴怒之后又哄堂大笑。

      我幽幽地坐在床上:“笑吧,就算爷爷在,我也会这么说。我想不明白,这鬼怎么就跟着我,原来,她,她,她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个……”

      室友们用逗小孩的语气问:“那是谁?”

      我心里害怕,装不了这么沉重的秘密,几乎要嚎啕般嚷着:“小玲啊!”

      瞬间感觉室内温度降了十几度。

      隔壁有人敲墙,示意我们太吵了。

      “小玲?怎么可能?”

      我瞪着那位已从床铺上下来的仁兄:“怎么不可能?她不是自杀的嘛。”

      没有人在笑,也不敢笑。如果小玲真站在这里,他们可没这个胆打趣。

      我把手机递给他,上边有一条用乱码发过来的短信:一月不见,不记得我了?我可是一直看着你……

      室友看完,一声不作,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一句:“可能是恶作剧。”说完就默默爬回去了。

      我叹上一声,自己的做的事,还得自己担待。

      在我跟小玲的恋爱存续期间,我劈腿了,结交了现在的女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至于为什么会众所周知,当然要归功于小玲的大力炒作。

      她动用了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和手段极力宣传我这个陈世美,导致本人在一夜之间红透全校。这年头,劈腿的多了,被逮到的也多了,但像我这样,第一时间就迅速恶名远扬的不多。可能大多数女友不具备小玲玉石俱焚的魄力。

      可就在她的公关效应轰轰烈烈显现的时候,她却突然死亡了。要不是当时我与她隔着八千里路程,要不是我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警方绝壁是要怀疑我的,因为我有充足的作案动机。

      但小玲死后,没任何小道消息出来。她死在清明节放假期间,死在家里,大家都认为这是一起意外事件,更不会把此事跟我挂钩。在学校里还可说,在家里,我又不是能飞檐走壁?为了名誉,跑到女友家中去杀人灭口,未免脑洞太开了点。

      我当然更觉得此事跟我无关,我没杀她,也没让她杀自己。显然,小玲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杀掉自己的人。

      说到我跟她的关系,名义上还是男女朋友,但实际上已经没什么交集了。自从她撞破我跟现女友温存的现场之后,当场就气呼呼地伸出一个手指:“你给我等着!”

      我不知道她让我等什么,最终等来的是她的死亡。

      在我这个年纪,还只知道翘课、撩妹、打游戏,家里爷爷奶奶健在,从没想过身边的人会意外死亡,所以听到消息后是震惊的,难以置信的,但就是没把她的死跟自己想到一块去。

      我觉得小玲在散播我负面消息的时候,已经对我没感情了。她一向心高气傲,对于一个业已劈腿的男友,除了往死里整我,没什么特别含义了。

      而且,如果她的死真跟我有关,为什么跑到家里去自杀?真跟我有关,为什么她父母来学校注销学籍的时候,没来找我谈话?

      “找你?”小菲挑起一边的眉毛,“找你有什么用?找你能让小玲死而复生?”

      小菲是小玲的闺蜜兼室友。因为此事不是在学校发生的,校方连续几年被自杀的学生家长弄得心惊胆战,因此没有发动班级学生去参加葬礼,直暗示如果出于同学情意自愿前往就另当别论。

      我没去,觉得没这个必要,人已死,情已逝,去了也是平白添堵。依小玲的个性,可能见了我,都会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但小菲不这样想,对于我生前负她,死后不见这点,十分不满意。也是这丫头的存在,让我始终感到有根巨大梗刺,坚硬又固执地卡在我的喉咙口。

      “有了新欢,连为你而死的旧爱葬礼都不去参加,还算个人么?”

      小菲说话时,神情鄙夷,跟她的好朋友很像。

      “当初死乞赖脸地追她,事后像用过的东西随意丢弃,你现在的女朋友从中就得不到半点启发?”

      把我约到操场角落,自始自终都是她一个人在侃侃而谈,我没有插嘴辩驳的机会,这一点,也跟小玲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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