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暖暖》柳林风声

4、米沃什

　　两人搭公车回家，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话题基本都是由颜暖挑起的，她这个人并不是多健谈，但是最怕冷场，总觉得要是不说点什么气氛就会很尴尬似的。南风不怎么说话，但是对于她的话，他都很认真地听，也很认真地答。结果她问起他和徐放的事。
　　“你是他师弟？”
　　“对，我大一的时候他大四。”
　　“那他不是快毕业了吗？你们关系还这么好？”
　　“嗯，比较投缘吧。”
　　颜暖笑笑，“真挺巧的，我跟徐放的老婆也是一个学校的，她算我师姐。”
　　“是吗？”
　　“他俩谈恋爱的时候我就认识徐放了，他那点儿丑事我可都知道！”颜暖笑道。
　　南风点点头，难怪颜暖跟徐放说起话来有点没大没小，不像个下属。

　　回到家，颜暖先是打了一通电话，终于联系上了愿意收留她的好友，今晚的住处也算有了着落。
　　“不过我的大件行李还是没地方去……”她那好友租住的房子也是又小又乱，再加上人家还有男友的东西，根本塞不下她的行李。而且人家的男友为了给她腾住处，主动住到朋友家去了，这让颜暖很不好意思，要不是没办法她也不会过去打扰，更别说把行李也搬过去了。于是她只好跟前任房东商量。“我的东西能不能先放在你这儿？我在朋友那里只是暂时住一下，等我找到住处就来拿走。”
　　“可以啊。”
　　颜暖大喜，这位前任房东也实在太好说话了。她心情暴好，于是主动提出要帮南风收拾屋子。
　　南风客气地一笑，“你现在不用过去吗？”
　　“不着急，先帮你收拾，谢谢你收留我的行李！”
　　南风没有拒绝，从某种角度说，她似乎比自己更熟悉这个家。于是颜暖把披散的卷发像昨晚一样挽起，又卷起袖子，像模像样地帮南风干起活来。

　　其它房间一直有人居住，无须打扫，他们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南风房间的灰尘，以及堆得到处都是的那一摞摞书籍。到底是学文的啊！颜暖又在心里感叹，她自己是学美术的，成天忙着学艺，基本没时间或者说没什么兴趣去捧着那些厚厚的书死啃。以前读书的时候常有文学系的人笑话他们艺术系的人没文化，她很不服气，但是眼见着人家饱览群书的修为，说出来的话也的确很有见地，自己毕竟是有一点郁闷。
　　南风把自己的东西从行李箱里一一取出放好，颜暖在屋里搞着卫生。干到后来她觉得无聊起来，便随手拿起几本书翻看。翻着翻着，在一堆书中间翻到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看着像日记本，她拿起来翻了翻，里面不是日记，全是诗，而且是手写的，字迹工整，字体也很飘逸。不用猜，肯定是南风的字。真是一手漂亮的好字！想到自己写得歪趴趴的字，她又有点郁闷。她将记事本翻回到扉页，那里写着一首诗。她看了一句，竟觉得很美，不由得念出声来：

　　“你因梦想而在这个世界上受苦，
　　就像一条河流，因云和树的倒影不是云和树而受苦。
　　你是刮在黑暗中又消失了的风，你是去了不再回来的风。
　　你爱过希望过，但没有结果。
　　你追求过而且几乎抓住，但世界比你更快。……”

　　刚念了这几句，她停了下来。她不懂诗，她从来不读诗，可是这几句诗，竟让她觉得很喜欢，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引起了共鸣，但是她又不知道那共鸣具体是什么。于是她又回到第一句，仔仔细细地看着。
　　这时南风走了进来，他听见她在读诗，很有些意外。此时见她手中的记事本，更是惊讶，不知她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颜暖抬头看他，笑着问：“这诗真好啊！是你写的？”
　　南风一愣，笑了，“是米沃什。”
　　颜暖也是一愣，差点脸红，她可不知道米沃什是什么人物，她也不想知道。她干笑两声，“这是你的字吧？我还以为是你写的呢……”
　　南风一笑，“这么好的诗我写不出来……这是我抄的。”
　　颜暖觉得奇怪，“为什么要抄？买不到吗？”
　　南风点头，“他的诗这里没有出版过，这是国内的诗人自己翻译的，我觉得好，就抄下来了。”
　　颜暖还是觉得奇怪，“干吗不用电脑打印？”
　　“抄过以后，就记住了。”
　　“哦……”他倒挺有情致，也不怕麻烦。颜暖又往后翻了翻，“这都是他的诗？”
　　“也有别人的……你喜欢读诗？”
　　颜暖干笑一声，“不喜欢，我觉得诗这个东西……有点酸……”
　　南风笑起来。颜暖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撇撇嘴，“不好意思，我文盲。”说完，把那本手抄诗集放回了原处。

　　当晚颜暖搬到了朋友的住处，而她的行李则安安静静地呆在南风家的一角。
　　从那以后，颜暖开始三天两头往南风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