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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兄友弟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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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墨汁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身上已经添了好几处爪痕啄伤，也粘了好几片蓝蓝绿绿的羽绒。它此刻稍得了喘息，发现似乎这场混战并不针对自己而来，便小心翼翼地蹑上院角的一株梅枝，既可避开这场空战的主战区，也可更近距离些瞻仰瞻仰，到底是哪位大能，竟能将靛毛二师兄和绿毛四师兄逼得如此狼狈逃窜。不过细论起来，狼狈的仅仅只是四师兄，甚至逃着逃着体力透支，干脆就破罐破摔任他鸟宰割，而这二师兄虽然逃窜途中雅观全无，嘴上却还有闲工夫一会儿撩拨这个，一会激怒那个，它一边上冲下突一边朝紧随其后然始终差了数个身长的蓝毛鸽子叫嚣道：“老六，你把老四啄秃了都算不得好本事，你但凡能摸得到我半根毫毛，我从今日起就认小七做一辈子的大哥！”
小二这会说的是人言，便是要在场的走兽也作个见证。蓝毛小六闻言倒是停下了嘴下对绿毛的蹂躏，仰头睨了靛毛片刻，不知在盘算什么。它呸干净了粘在嘴角的碎羽，又把脚爪也在小四嫩绿色的背颈上抹了个干净，郑重其事地从小四头上蹦下来，冷傲道：“这可是你说的。”转头把在角落里发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这场战争中心的红毛小七从一丛矮草里揪出来，二话不说丢到了墨汁头顶，回到场中，指着一处屋檐朝小二大声道：“二师兄，我也不占你便宜，就以五师兄的那堆凌霄花为限，我胜了，以后你见着小七就得弯腰鞠躬喊大哥，师父分给小七的活你都得帮着干，但若我败了，你倒有什么条件？”
小七向来迟钝，矮草丛还是老虎头顶于它并无什么分别，似乎后者窝着还更舒适温暖些。墨汁不自在地甩了甩头，竟没把小七甩落，小六威武之下，也不敢把小七摔了。它没明白小六方才那句“师弟你看顾下它”究竟是对小七还是对自己说的，更没明白五师兄的凌霄花又是什么样的时限，顺着小六所指朝对面屋檐上望去，却看见汤包正安安静静地坐着，怀里抱着满满一大捧的橙红色花朵，冲它歪头一笑。花色鳞色似而不同，晴光下缤纷斑斓，倒像是整个麒麟都埋陷在花团中一般，唯有两点玉苞看来分明。墨汁急忙挪开眼，这才发现汤包的身侧还有一紫一金两只鸽子。然而这两只鸽子似乎对下面的战况并不在意，紫毛斜靠着汤包的后蹄坐着，一伸翅就能从汤包怀里取过一盏花儿捧着，金毛的就轻车熟路地伸过头去把花蕊的顶端啄去，方便紫毛的当做秸秆使，好吸取藏在花心处的甜露。而在紫毛三下五除二嘬完一盏花露换下一盏的空当里，金毛也不闲着，脚下的一堆松子还等着它敲开，待紫毛花露吸腻味了，这些香脆的松仁就能十几粒十几粒地入口，不必费神去壳了。
小二道：“六师弟果然义薄云天，为兄佩服！既你提了，那么若我胜了，来日大师父每月从山下带回来的桃花饼，我要你尽数偷来给我。”
小六满脸鄙夷：“那种凡界的油腻玩意儿，本来二师父也从来不吃都分给我们，你若喜欢，我们众师弟的份儿直接送你便是了，何必大费周章？”
小二听了竟乐不可支，笑得在空中接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它一边奋力扑着翅膀不让自己掉下去，一边道：“非也非也，只是二师兄我哈哈哈，就喜欢六师弟你这般的正经鸽，去做偷鸡摸狗之事啊哈哈哈哈！”
“二崽子看啄！”
小二这话大概真正惹怒了小六，称呼也不客气起来，不过这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二巴不得看到的。它虽笑得飘来荡去，实则机警提防，看准了小六冲刺来的时机和方向，不闪不避直迎而上，只在二鸟行将撞上的一刹向左上方一侧，竟是旋身擦着小六的头顶躲过。小六也不是泛泛之辈，当即振翅折身追去，无奈无论如何奋力追赶，论及灵巧敏捷，仍是输给小二一头，小二对此也心知肚明，屡屡逞能飞出各式花样，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令小六失之毫厘，显然是游刃有余。墨汁不知不觉就替小六急得满头大汗，眼见着汤包怀里的花朵儿都能用指头数清了，小六却顶多只勾到过小二的脚后趾，然而这也是小二主动凑上去撩逗的结果。
谁知这时，紫毛打了一声长长的饱嗝，扑了两下翅膀，晃晃悠悠地横倒了。这该如何作算？墨汁望望汤包，汤包也望望墨汁，一虎一麟面面相觑。墨汁晃了晃头，感觉小七在自己头上伏得颇为稳当，便三窜两跳寻了路径跑上了汤包那处的房顶，走近一看，之前喝完了的花盏横七竖八丢了一地，紫毛四仰八叉地躺在其中，睡得正香，时不时还呓语一两句，金毛凑近去听，墨汁嗷嗷两声，汤包替它问了出来：“小五说了什么？”
那厢金毛早已端着不知从哪儿变幻出来的小手册，一边记一边认真地说道：“它说，次回试与松露并吃，恨桂子不生发同时。”
一直神游物外的小七突然从墨汁头上跳起来，道：“咱们山上、一直有、桂花的呀。”
“你懂个咕咕啾！不季、不……”金毛瞪了它一眼，显然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语塞。它尴尬地咳了两声，赶忙把小册子往前翻了好几十页，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方才一字一句大声念道：“非季之华，味同嚼蜡，不食。懂了吗？”
汤包眨了眨眼，墨汁摇了摇头，小七又在墨汁头上蹦了两蹦，满是真挚的惊羡：
“哇，你们、蜡烛都吃？”
眼看着金毛飞起来抬起翅膀就要猛拍小七的头，睡在花堆中的小五翻了个身，又咕哝了一声，金毛赶忙落回它身边，生怕错过了什么。
小二把一切看在眼里，笑道：“哎呦，要是老五这一觉睡到天亮，那老六岂不是要追我追到天亮？”
可它很快就笑不出声了，不仅笑不出声，连翅膀都挥舞不动，像被什么无名的力量完完全全禁锢在空中，定成了一尊木雕，连半根毫毛都抖动不得，唯有那双还能滴溜溜转圈儿的黑眼珠子才能叫人看得出这是活物。
不知何时到场的小一仪态端庄地从木雕小二身后飞出，只听哒的轻轻一声，木雕小二就像被人从高处推落，直线向下坠去，好在快落地的时候恢复了自由，没有摔个狗啃泥。但经小一这么一插手，原本虽未明言、但双方都自觉禁用法术的公平竞逐已无法继续，况且大师兄这么装模作样地到场，定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小一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有点狼狈的小二，颇有大师父那般威慑地好声好气道：“二弟，你认小七当大哥，那把我这个大师兄又放在什么地方呢？”这便是从头彻底否了这场赌局，小六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不过也松下了紧绷的情绪，干脆飞去墨汁汤包那边看小七的情况。
小二此刻被摆了一道虽然尴尬，但心底向来并不服小一，也不惮它，只是讪讪一笑，装腔作势恭维道：“原不知大师兄借风施夺之术还有这等精微妙用，今日小弟方才领会了，佩服，佩服！”它故意含混发音，把“借风施夺”四字念得像是“见风使舵”，是非要逞口舌之利，暗中嘲笑小一平时最擅长察言观色阿阿谀奉承，讨两位师父欢心。小一哪里听不出，只是不去理会，转向在场众灵道：“师父不在，我们师兄弟理当互帮互助，而不是现在这样争斗打闹，既伤和气，也耽误修行。小七师弟懵懂年幼、口齿不清，墨汁师弟初来乍到，又语言不通，都需要我们当师兄的关爱照顾，怎么能反过来欺负他们呢？这一点大家都应该跟小六学习，虽然自己也没入门多久，却处处想着保护师弟，这才是身为师兄应有的担当。小二，我代师父罚你替小七打扫一周后院，小四因你受伤，它的部分你也需一并承担，你认不认罚？”
小二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哼哼唧唧装疼的小四，耸了耸肩，算是认下了。
小六“嘁”了一声，小声道：“这家伙怎么今天突然装起好鸟来了，以前就会跟着老二老四后面欺负我跟小七。”小七窝在墨汁头顶舒服得很，小六便也跟来落在了墨汁头上，墨汁更不敢发作。紫毛方才被金毛摇醒了，仍是迷迷糊糊地半耷着眼皮，靠在金毛身上咂巴嘴。这些话虽然没谁耐烦听，但小一这么端着架子说话，多半是要传达师父的意思，因此都在等它下文。
小一道：“大师父说了，当务之急是让墨汁师弟通人言，而后方能辩字义、习经纶、修上道、登仙台。有哪位师弟自告奋勇愿意担此大任？”
小二嘿嘿笑道：“大师兄，这里还有谁比你人话讲的更好的呢？”
小一大言不惭道：“身为大师兄我当然义不容辞也堪胜其任，然我常常忙于替二位师父打点布置，若有抽不开身时，还请二师弟多为代班。”
小二急忙笑道：“学习人言需按部就班，若今日你教两句，明日我教两句，岂不是断断续续、毫无条理，不如……不如让……”然而在祸水东引时卡了壳，一时拿不定主意，该找哪个软柿子捏。
“让我来呗！”
面对齐刷刷投过来的几道视线，小六满不在乎地蹦了两下，完全没管爪子底下的墨汁是什么反应，面不改色地逐一回看过去：“反正小七讲话也不利索，教它一个也是教，多一个墨汁没什么分别，师父的事情，大部分时间也轮不到我，师兄们觉得如何？”
“哎呀呀，六师弟，你可真是……”这下子可是令小一小二都语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