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恰许你应允》羽沐长风

65、第六十五章

　　那次醉酒之后，于洛非几乎每天都呆在公寓里，纪昀的一日三餐有了着落，王莎莎自己跑来回来，偶尔还会来蹭蹭饭，日子过的平平淡淡。
　　隔壁的房东似乎生了病，每天她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不过，自从上海回来的那一次后，她就没有再见过房东，只有几次，看到蝴蝶犬在防盗门外对她大叫，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寒假尽头近在眼前，于洛非问她回不回Nonvend。
　　他将以总经理的身份回到Nonvend，代替卫池的位置。
　　于洛非想让纪昀陪他去一趟公司，以女朋友的身份。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言说了两句斐业和Nonvend现在的合作，还有卫池是宋晗儿子的事。
　　这些事情纪昀都知道，她没有说什么，以学业的理由，拒绝了他。
　　于洛非没有勉强，却告诉了她，Nonvend与斐业的合作将会终止，并会以欺诈罪与合同诈骗罪将卫池告上法庭。
　　如果Nonvend与斐业合作终止，度假酒店或会无疾而终，纪昀不知自己所担忧的已发生。而卫池与Nonvend之间的官司，在她忧心忡忡之中，于洛非将这一切默默尽收眼底，神色复杂。
　　过了新年，入了春，虽说依然寒冷，但走在大街上，总能看到无数不怕冷的，薄衣短袖，露出大腿。
　　王莎莎从北京回来后，也不说离开上海的事，被她丢弃许久的书，也被重新拿起，只不过，这一次，她口中念叨的，是要考到北京去。
　　不过，看书还没有一天的人，突然心血来潮，做了双皮奶，并在电话中慌慌张张，让纪昀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可赶过去时，只是为了给她的第一次做出评价。
　　似乎双皮奶的开头，让无事可做，虽说嘴硬，却又爱胡思乱想的人有了转移，王莎莎突然又提出要买烤箱，并在纪昀不知情的情况下买了两个，就是为了便宜运费。
　　烤箱放在水果店已经有几天了，剩下两天的时间，就要开学了。记得是很早了，每到寒暑假还学的前几天，她都会失眠，可能是知开学之后，学业的压力会随之而来，加之那时纪昀的成绩并不优秀，每学期的家长会也是让她足够头疼的。
　　之后高一那一年遇到卫池，好像只有那一年的开学是让她迫不及待的，当卫池离开了，她的生活就剩下了学习，直至到了大学。
　　大学的学习模式与初高中不一样，那时候的失眠是她偶尔的多想，却再无曾经的忧心。不过，这几天的失眠，倒让她又回忆起过去，可时间轴走在那一段时，想来念去，也就那几段，似乎是她想的太多，遇上太晚。
　　自从烤箱买回来后，王莎莎去商场买了一堆的原料，昨日她收到的几组照片里，都是些惨不忍睹的失败品，而今天一大早，本就睡眠质量不佳的她，早早被吵醒，让她去买些黄油送过去。
　　王莎莎催促的急，可商场又没有那么早开门，纪昀跑了两家便利店，都没有卖黄油的，电话那边的人，也没有买到黄油，急的说着气话。
　　好不容易买到黄油送过去，王莎莎在阁楼里玩电脑，放在楼下的烤箱上都是面粉，原料等散落的到处都是。
　　纪昀正收拾时，王莎莎穿着睡衣，手里拿着甜食站在楼梯上，一副萎靡不振，让她不要上楼去。
　　她跑上楼去，也就两三天时间，阁楼上竟比楼下还要乱，衣服扔的到处都是，桌上的烟灰缸里还有一根没有吸完的烟，一套做指甲的机器放在电脑边上，机内的灯管还亮着。
　　王莎莎将衣服提到一边，拿起那根没有吸完的烟道：“你要不要来一口？”
　　“不用，”纪昀看着她新做的指甲，黑色指甲配上她的不修边幅，看起来十分颓废，“我来帮你收拾吧，屋里太乱了。”
　　“别，”王莎莎将烟从窗口扔了出去，吐出一串烟圈道：“来者是客，虽说这也不是我家，但是你来了，我怎么也不能让你动手吧。”
　　“你怎么了？”
　　“烦，”王莎莎弯着身子，在桌子底下掏出一罐啤酒，“你看，这不爽什么，什么就和你作对。”
　　“抽风，不就是黄油嘛，”纪昀知道王莎莎所指的并不仅仅这么简单。
　　这个时候，她也在坚持，如果孙鹏当真不回来，又或者真的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回来，王莎莎会怎么做？会变成当初的那个样子吗？
　　王莎莎一手撑着头，罐中的啤酒已经被饮了一半，她一只手在电脑上画着圈，低着头，眼眶泛红。
　　纪昀抱住她的肩，无声安慰着。
　　“早知道不买这烤箱了，好心情都被毁了。”
　　“别想了，”她安慰道。
　　“不想了，不想了，”王莎莎故意做了个潇洒的动作，她将啤酒放下，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她凑过身子，好奇地看着王莎莎打开电脑，点开一个视频软件，“你不是把做烘焙的视频给我看吧？”
　　“才不是，”王莎莎白了她一点，突然情绪高涨，“记得咋们在Nonvend上班时，那个拽的跟二百五一样的小明星邱恩娜吗？我今天凌晨上网，看到这一段视频，还好我聪明的给下载了下来，现在都给屏蔽了。”
　　“什么视频？”
　　视频打开后是一段长约一分钟的空白，期间只能偶尔听到风声，大约一分钟后，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后，便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随之，视频画面突然出现。只见邱恩娜被人五花大绑地扔在一个类似废弃仓库的地方，四周都是锈铁。
　　邱恩娜躺在锈铁堆中，只身着内衣，在仓库的对墙的那一边，放着一张凳子，有个胖胖矮矮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男人蒙着脸，与在场，正在对邱恩娜拳打脚踢的三个男人一样，连着衣着也是相同。
　　“网上下载的？不是电视剧吗？”
　　“你傻呀，这真打假打看不出来？再说了，那大小姐能戴百万的名表，还差钱？说不定有个金主包养着呢，她去拍这种戏？又脱又打的？”
　　纪昀将电脑夺了过来，其急急地输入邱恩娜三个字，跳出的新闻，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王莎莎电脑中下载的视频也就四分多钟，但在网上已经有一段近十分钟左右的视频，她试着将视频打开，竟然可以观看，除去之前的前四分钟的踢打，接下来的六分钟，施暴者更是做出侮辱动作，而躺在地上被打得不能动弹的邱恩娜蜷缩着身子，害怕的浑身发抖。
　　“报应，”王莎莎拍手叫好，愤愤不平道：“这个女人，真该划了她的脸。”
　　“怎么了？”她心不在焉问道，双眸因视频中男人的出现而放大。
　　“记得手表的事吗？要不是找出来了，你这黑锅背的。”
　　“嗯，”纪昀将视频看到最后，施暴者将邱恩娜打了后，只做了些侮辱动作，未有过火举动，并且，施暴者在这一段十分钟的视频了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又分工明确。
　　“你学福尔摩斯呢？”王莎莎见纪昀将视频一直前后停顿，看着仅有几秒钟的一个图面，“这大胖子呢，估计是头头，也许就是邱恩娜相好呢。”
　　纪昀不言，前几天酒吧，虽然她在包厢时间不长，但是那日的那个矮胖男人还是给她留下了映像。即使是她猜错，但是，男人笑起时眯起的眼睛，让她不得不深信。
　　而且，邱恩娜也确实来找过他，还让她看了她伤势，之前她还不明白，现在如果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一切都能想通，而且，是何人指使，她也知道。
　　“快看，”王莎莎兴奋地将纪昀退到一边，打开一段新出来的新闻，“这开发布会了。”
　　舆论的势力远超常人所想，邱恩娜的这段视频播出，即使她作为一个受害者，但不可避免的会受到臆测，而成千上万的假想，她作为一个受害者，也许，会被定论上另外一个标签。
　　而她在视频播放后的短短几个小时内，召开了发布会，哭的泣不成声，大众的同情心泛滥，声讨声充斥着整个网络。
　　王莎莎不满地呸了声，重新拿起啤酒，对一脸心事重重的纪昀道：“这种人啊，不论镜头里外，都在演戏。”
　　“嗯，”纪昀低着头，魂不守舍。
　　“怎么？不是高兴傻了吧？”
　　“没......”她挤出笑容，起身告辞，“我想起还有事，黄油我放在楼下了。”
　　王莎莎急着追下楼，纪昀已冲出了水果店，街边的那辆白色帕拉梅拉的玻璃降下，坐在车里的人拿着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着电话，却不知因为什么又挂断。
　　目送纪昀离开后，王莎莎回到店里，空空的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无处去发泄，她拿着黄油，看着食谱书，眼泪一颗颗......
　　年后开学的第一天，学校附近的几家餐厅都没有开门，而下午没课，于洛非让纪昀去公司一趟，说是一起吃午饭。
　　拿了车，出了校门，放在副驾驶的饼干是她昨天和王莎莎几番失败后的成果，今天正巧和于洛非吃饭，正好带过去得意得意。
　　纪昀驾车时有个不知是好是坏的习惯，她只会看着前方，不看周四情况，以致于洛非已不太允许她开车，怕她再出意外。
　　不过，纪昀开车技术不佳，却也幸运的没有出过什么大事，唯一的事故，也仅是他人的撞击。
　　但是，今日之时，开车的她并没有留意到忽然从转弯口冲出来的一个人，直至撞击声响起，她急踩刹车，下车查看。
　　因为新年未久，加之她走的这条路上人车并不是很多，所以车祸的发生并未引来太多人注意。
　　下车后的纪昀看到伤者正吃力地爬起来，她跑过去，手足无措，脸色惨白，“你......你没事吧。”
　　被撞的是个男人，他低头拍着裤腿上的泥，手背上已经出血，不过只是擦伤。
　　“没事,”男人笑着抬起头，拍了拍身上的棉服，“衣服厚着呢，你开车小心点。”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回家过年已经有一月多余的孙鹏。
　　“你怎么会在这里？”纪昀惊讶不已，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莎莎，迫不及待的想要通知她。
　　“走，哥请你吃饭。”
　　孙鹏坐上了车，他看着内饰，有感而发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开着房子乱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半个星期了，”孙鹏似乎有急事，他一脸的迫不及待，催促着纪昀找家餐厅，说是肚子饿了。
　　纪昀看着孙鹏的不对劲，将升起的念头打消，并联系了于洛非，说是中午有事，不一起午餐了。
　　她随意找了家餐厅，孙鹏点了很多菜。纪昀坐在一边，她已经喝了两杯水，脑中一直想着孙鹏可能说的话，她要如何应对，又以什么方式告诉王莎莎。
　　“菜还没上，我有事和你说，”孙鹏搓着手掌，他解开棉服的拉链，从怀中拿出本子，本子里夹着几张宣传单页还有一支笔。
　　纪昀忽然一闪而过，不会孙鹏被传销洗脑了，现在要给她洗脑？
　　“你帮我看看，”放在她面前的，是几家房地产的宣传单页。
　　“你准备买房？”她问道。
　　孙鹏点头，他将本子翻开，上面记录着每个区，每个地段的房价等等，写的很是详细。
　　“你在上海这么久，帮我看看。”
　　“你准备买多大的？”纪昀放着本子，可能是写的太多详细，利弊都有，让人看的花眼，而她这个外乡人，对上海房价也不了解，如果要真问行家，卫池应该会很清楚。
　　卫池......她摇着头，不让自己去想他。自己怎么会这么不争气，不见不想真有这么难吗？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孙鹏见纪昀一直摇着头，以为是哪里不妥，其紧张问道：“你帮我决定吧，我这观望了好几天了，都没个结果。”
　　纪昀将本子还给孙鹏，直接点名道：“在上海买房必须要有一两年以上的纳税证明，已婚，而且需要很大一笔资金。”
　　孙鹏摸着头，为难道：“我这一个小铺子，交什么税，可以补交吗？”
　　“不行。”
　　“这.......”孙鹏缩回手，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孙鹏突然掏出一个首饰盒子，里面是个老式的金戒指，纪昀被他的举动吓住，惊地站起，泼翻桌上的茶杯，茶水泼洒在地。
　　服务员连忙赶来，麻利地将水擦干，孙鹏也被纪昀举动给吓住，他也站了起来。而纪昀已准备拿包走人。
　　孙鹏不知纪昀误会他的意思，其红着脸不好意思道：“你别告诉莎莎。”
　　“嗯？”纪昀微窘，也大舒一口气，她坐下来道：“你准备向她求婚？”
　　“不不不，”孙鹏连连否认，却又话中有意，“我过去不光彩，莎莎跟了我怕抬不起头，我只是想让她过好点，阁楼的地方太小了。如果......如果她愿意收下这个戒指......”
　　孙鹏十四岁时被学校劝退，在老家跟着个师傅学做木匠，十五岁那年，年少方刚的他离开家乡，去的人生第一个城市，一个月后，因为聚众斗殴，被打人致残，作为参与者的他，莫名成了主犯，家中父母将全部积蓄掏出，将本是该坐三年牢的他想尽办法地改成一年。
　　一年后出狱的他，来到人生的第二个城市，上海。头两年，他跟着老家一个亲戚，在工地上给人家做小工，后来亲戚出了事走了，他也就改了行，先是摆小摊，后来做流动水果摊贩，之后干脆租了个店面，专心卖起水果来，这一呆又是十五年。
　　可能因为自己曾经的不光彩，随着年龄的长大，他也不愿再回去，只是每月定时的给父母寄钱，而村里又是个传言迅速集中的地方，关于他坐牢之事，也算人尽皆知，所有年过三十的他，也未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嫁给他。
　　孙鹏与王莎莎的巧遇，是一个聚会，作为老乡的两人，虽说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但毕竟语言交流方便，说的话对方也懂，这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王莎莎是名牌大学毕业，自是有一套自己识人的标准，她与孙鹏相识，若是以朋友相处，倒也算是个蓝颜知己。
　　可惜，话有一见钟情，王莎莎会打扮，无论走到哪里都吸引男生注意，这一个对眼，孙鹏就对她动了心。
　　孙鹏隔个三五日就给王莎莎送水果，这也是当初在Nonvend上班时，她怎么会不时地拿水果过来。
　　白拿了人家东西，王莎莎过意不去，便想借着吃饭将这人情慢慢偿还，可孙鹏呢，也是有来有往，一来二去之下，两人吃过几次饭。
　　王莎莎知道孙鹏的过去，她对他心有同情，知道他在上海生活不容易，可她的这种做法，却让孙鹏误会。
　　在一次巧合之下，孙鹏向她坦白，说出了爱慕之心。王莎莎本是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答应孙鹏，自然是拒绝了他。
　　可孙鹏却不死心，依然如初与她相处，可王莎莎心里有了膈应，自是慢慢疏远了他。
　　不久后，她被包养之事传到公司，王莎莎从别墅里搬了出来，孙鹏知道她公司地址，就找了过来，也就这样认识了纪昀。
　　有关系万莎莎的事，孙鹏说的滔滔不绝，他脸上的笑意在谈及曾经的过去时，都被他口中的那个女人点亮。
　　这个笑容，纪昀见过，于洛非的神情姿态，与坐在她面前的孙鹏一样。
　　菜陆续地上桌，孙鹏点了杯烧酒，他掩不住的兴奋，规划着未来，他谈及最多的，都是王莎莎，却不让纪昀告诉那个人，他回到了上海。
　　也许，孙鹏曾经偷偷躲在一个角落里看过王莎莎。这个男人的想法纯粹，却清楚的了解，他也知道王莎莎的过去，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他对她的感情包含同情，他知道她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所有积蓄想在上海买一座只有她名字的房子。
　　孙鹏告诉她，他没有打算王莎莎答应他，只是单纯的想让她过得好。等房子买下来，如果王莎莎搬出去了，他就去阁楼，假如他们未能有结果，他就离开上海，回到家乡。
　　纪昀一直看着他，面前男人说话时，眸中的神采，明明知道可能面对的后果，却奋不顾身，拿着满眼期盼却在无奈中选择相信，她被深深震撼，突然想到于洛非，心中升起的愧疚，她的双手颤抖不止，有难过，有深知不可为却不得为之的无可奈何。
　　孙鹏后来话也变少了，可能美好过后，想到更多的是现实；他对买房没有死心，说是准备找人，看能不能有办法。
　　吃好午饭已经是下午两年多，孙鹏在离水果店附近的宾馆已经住了好几天，他说这样可以每天看看王莎莎，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她，可惜，他的手机没有她的照片，过年的那几天晚上做梦一直是她，现在回到上海了，也偷偷看了，梦里依然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