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恰许你应允》羽沐长风

66、第六十六章

　　纪昀去了水果店，王莎莎搬着凳子坐在店门口，她长发垂肩，手撑着下巴，来往的行人未能打断她沉思，心事重重。
　　可能新年真的离去，上海的街头一日比一日的人多了起来，愁容也随日增多。
　　她走过去，马路对面有家店铺开张，里外围聚了不少人，与水果店的门庭冷落，格外明显。
　　王莎莎抬起头，眼中氤氲水汽，她别过脸去，将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
　　纪昀从屋里搬来张凳子，就听到她说，“我准备回去了。”
　　“去......去哪里？”她想到王莎莎说过去北京，假如不明真相的她选择离开上海，孙鹏应该也会跟过去，认定的事，去哪里都不重要，只是那个人。
　　“从哪里来就去哪里呗，”她云淡风轻一笑，红了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很不甘心，“回去找孙鹏去，假如他真结婚了，我在这吃他用他，怎么也得包个大红包，如果......”
　　她没有说另一个如果，一个月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连多年的信誓旦旦都成了患得患失，却不愿屈服。
　　“之后呢？”
　　“之后啊？”王莎莎擦去落下的泪水，笑着道：“去北京呗，难道回家种地去。”
　　“那孙鹏呢？”
　　“他......”她装的多不在乎，却在话语之中哽咽，“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莎莎......”纪昀从包里将中午那一堆东西拿出来，“笔迹你应该认识。”
　　“你要买房？准备结......”本子应该算是孙鹏的日记本，笔记本上的记录，除了纪昀看到那几页的房价统计外，余下的都是每日的开支。
　　孙鹏想在上海买房的想法并非突然，从王莎莎搬来的那一天起，这个想法已有。只不过，这么多年在上海的打拼，他存的钱远远比不上房价上升的速度。
　　这本笔记上，记录着的现金收支，她无心的一句话，一语爱好，自她搬来过后，本子上的字变多了，他的想法亦不可控制。
　　过年回家时，孙鹏说出在上海买房的事，家中父母将他寄存的钱拿了出来，又将家里养的几十头猪卖了，亲戚那边也多多少少借了些，这些本子上都一一记录着。
　　假如他不选择在上海，这笔钱可以让他过上很好的生活，可是，因为有一个人在，孙鹏的木讷，却懂她的不甘心。
　　“我在校外遇到他，他来上海有几天了，一直在看房子，说想给你个惊喜。”
　　王莎莎抽泣不已，纸上斑驳泪痕。
　　“他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有勇气回去找他，为何不打个电话，将一切都挑明了。那个男人未能给你全部，却将所有的全部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甘心呢？”
　　“我才不稀罕.......”
　　“又何必去念念不舍，与其担心朝不保夕，还不如遵循心声，明日复明日，谁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以珍惜为何不珍惜。”
　　“不稀罕，”王莎莎嘴硬道，她将笔记阖上，双眸看着远方，她的若有所思，应该是有了答案。
　　浮夸的世界，总能让人迷失方向，一错接错的下往，朝生暮死，有一人作陪，生时不寂寞，阕也无悔。
　　纪昀将感时置之一笑，身边的位置缺了空位，迷茫路上，少了人作陪，她应庆幸，懂得比不懂简单许多。
　　她低垂眼睑，摘下的那枚戒指，在与不在都有习惯与不习惯，如果能早些做出决定，距离开上海又近了些许，只是，却那么的舍不得。
　　那天，她在回忆里，于洛非站在远远的位置，行往的人流，却唯独他被时间定格住，那枚摘下的戒指，他扬起的嘴角，那抹温柔，是在很久之后，可每每想起，仿佛就是昨日。
　　于洛非过来没多久，孙鹏也回到水果店，应该是王莎莎最终还是选择给自己一个机会。
　　纪昀坐在水果店外，屋内留给那两人，于洛非坐在她的身边。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马路上的来来往往。
　　这时的喧嚣，反而给了他们安静的回忆。
　　“我想把头发剪短。”
　　高中之前的短发，如今回忆起，虽然那时被取笑过，现在想想，怕是取笑过的人早已忘记。
　　也非一时的心血来潮，应该是随着年龄的递增，有些本来简单的东西变得复杂，复杂的事物难解反而想的简单，也不愿多想。
　　“做假小子吗？”不想，于洛非却能猜出她的想法。
　　“倒是有这个想法。”
　　“别剪了，”或许是他太了解她了，她的心血来潮，他个出的字句给了她一个误以的答案，“头发剪了还会变长，要是为了剪断而剪，不美的是自己；该留下的还是留下吧，不必去勉强了自己，我愿意等，也等的起。”
　　“只是简单的剪发，”恍惚的重影，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那枚戒指，然后别过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去学校几次，你都没有发现我。”
　　她突然地想明白了什么，却又更加地不懂，是她的迟钝想的太过天真，还是上天赐予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王莎莎和孙鹏从屋里走出来，纪昀被硬拉着去了菜市场，一路上，王莎莎的话变多了，这种不可掩饰的兴奋她也曾有过，只是比她复杂许多。
　　买菜回来后，王莎莎自告奋勇地下厨做饭，纪昀作为帮手，两人忙的手足无措，孙鹏要过来帮忙，却被她给阻拦。
　　纪昀择菜，家务并不是她强项，好像这么多年来，她最精的一项家务就是拖地了，对于做饭，她也是抱着熟了便好的心态，以致这几年来，本不会做饭的于洛非做起饭来有模有样。
　　至后，也不知谁先妥协，他们三人在一旁成了看客。
　　可能他是上班时间来找她的，除去这一次，纪昀总共见过于洛非两次穿衬衫。
　　记得第一次时，是她的生日，那时耿悦已经去了美国，那天她笑他有一个晚上，不能理解他为何会如此正式，第二次时，是她大学毕业，在她的相册里，有一张是她穿着学士服和他拍的照片。
　　这一次是第三次了，她从毕业，工作，又重新回到学校，而他也不是她想测的那个于洛非。有些该变的东西都回不去了，只是一时想起，又仿佛他们还是曾经的那个他。
　　于洛非做的饭菜非常可口，王莎莎和孙鹏二人赞不绝口。
　　他的生活与他们不一样，富有，精致，可能才会去追求自己的独一无二，可一生的寻寻觅觅，大都还是败在门当户对中。
　　应该每个人都很兴奋吧，孙鹏找来米酒与于洛非喝了起来，王莎莎也不劝阻，一直在一旁傻笑，这时，纪昀脸上的笑是欢喜，就是突然的想念起谁。
　　两人喝到深夜，都醉的不清，纪昀本想将于洛非带回家，可醉倒的人睡的昏昏沉沉，她与王莎莎将两人给安顿好，已累的精疲力尽。
　　也不知是谁提起要出去走走，深更半夜里，因为是校区，路上多多少少还有几个人，加之早已入春，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
　　二人走在街上，起初谁都没有说话，王莎莎这时想的应该是孙鹏，该有的答案她给了他，接下的路就看她如何经营了。
　　纪昀则是昏昏沉沉，可能是酒香让她醉了，本是醉酒后话多的她，却一言不发。
　　“我准备和孙鹏结婚了，”王莎莎道：“你呢？应该任何一个女人想要的物质与爱情，你都拥有了，你自己有了答案了吗？”
　　“有了，”她想象中的语气应该是笃定的，可自己听来却那么心虚，“恭喜你了。”
　　“我有些醉了，”突然，王莎莎蹦出这么一句，“那个男人我应该见过吧。”
　　纪昀停下脚步，她失态了，无论是从她的表情还是反应，找不出可以扭转的借口。
　　“我们认识时间不长，我也知道你和于洛非感情，也许真的是恋人未满，可是，那么多年的陪伴，又有哪个人会这么轻而易举地闯入，”她慢慢地向前走着，听着那个人的名字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是卫池吧。”
　　“嗯.......”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他们的圈子，我们怎又能挤进去。现在有个男人甘心地陪在你身边，这个世上让另一个他停下脚步等着你，追随你，现在你既然遇到了，为何又不珍惜呢？”
　　“我给他一个机会，”纪昀笑了笑，有着不可说出的无奈，“如果我错了，又何必拉着他陪我错下去。”
　　“他是谁？”
　　纪昀没有说，她和王莎莎说起和于洛非在酒吧打工的故事。一段两个人的曾经，却是为与另外一个人靠的更近，却又只有她知的曾经。
　　一路上，她说了很多很多，有时突然的一声轻笑，真情流露，却是与他有关系的回忆，后来，回忆的越来越多，想说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空白，一切的欲言又止最终止于沉默。
　　于洛非在半夜凌晨左右醒来，那时纪昀她们散步刚回来，凌晨左右，室外也就几度，于洛非穿着衬衫，坐在凳子上。他一只手握着手机，另只手撑着额头，一直在马路两边观望。
　　纪昀走过去，才看清他手里握着的是她的手机，“深夜出门不安全，手机都忘记带了。”
　　他站的不稳，身子一直微微摇晃，王莎莎暗中戳了戳纪昀的腰，示意她过去扶于洛非一把。
　　“回去吧，”于洛非反抓住纪昀的肩，让她在屋外等着，他去屋里拿衣服。
　　于洛非从Nonvend找过来的，纪昀也是开车过来，因为他的酒还没有醒，回公寓的路上，是她开车，于洛非的车在附近的停车场，明天来取。
　　车开到公寓楼下时，也有一辆白色的日系车开车远光灯停在那里，纪昀莫名的心虚，等她将车开近后，发现车里的并非是卫池而是陆迪凌时，这才送了口气。
　　陆迪凌没有下车，只是简单的和她打了个招呼，催促着于洛非上车，纪昀一个人上了楼，楼下的车看到她房间的灯亮了后才离去。
　　第二天也只有上午的课，上午九点多钟，王莎莎就发来信息，问她几点下课，说中午一起吃饭。
　　纪昀没有去拿车，王莎莎与孙鹏二人在学校门口，二人早早地发现了她，尤其是王莎莎几乎是扑过来将她抱住。
　　“走个路可真慢，等的急死我了，”王莎莎道，一手勾着纪昀的手臂，脸笑成了一朵花，“走走走，姐姐请你吃饭。”
　　“什么事这么高兴？”
　　“一件好事一件坏事。咋们一边吃一边说。”
　　三人去了餐厅，菜已点好，可能王莎莎之前有向孙鹏交代过什么，在上菜之前，他找了个借了，说是出去买烟。
　　“什么事？这么神秘。”
　　“先说，要听好事还是坏事？”
　　“坏事吧，”她眨了眨眼睛道。
　　“坏事呢，我王莎莎和纪昀以后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嗯？”
　　纪昀没有听明白，王莎莎已迫不及待地拿出两本红本子道：“我结婚了。”
　　“什么？”纪昀吃惊不已，拿着桌上的结婚证，不可置信道：“你这也太快了吧？”
　　“快什么快，你还想让我和你一样，做一辈子的姑娘。”
　　“什么呀，”纪昀白了她一眼，祝福道：“以后可别任性了。”
　　“知道，”王莎莎连说几句重复，其挪了个位置，坐到纪昀身边道：“我这辈子是定下来了，你呢？”
　　“我？我知道啊，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别打岔，”王莎莎道：“于洛非这人我观察了，真的够意思。你说哪个男人没有结婚前，会把戒指戴无名指上？这不阻桃花吗？再说这有钱又帅气的多情种，你就算拿着白炽灯，举着放大镜，也不一定能找的到。”
　　“知道了，”
　　“就知道说这个，”王莎莎不满地推了她一把，“你把该断的给我彻底断清了，要不我可跟你没完。”
　　“你怎么突然这么奇怪？”纪昀谁口一说，却不知自己的话却偏巧地让与今早的发生有丝联系。
　　昨日纪昀他们回去后，王莎莎一夜没睡，一直想着该如何做才能对的起自己，对的起孙鹏。
　　到第二天天亮，就有人过来敲门，她过去开门，看到店外停着辆商务汽车，车门外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瘦瘦的男人。
　　男人介绍，说是于洛非让来的，王莎莎一听自然是让他进了屋，并且那时孙鹏也下了楼。
　　不过，男人并没有呆多久，他留下一张五十万的转账支票，说是于洛非让给的。
　　王莎莎不肯收这个钱，僵持之后，男人打电话给了于洛非，将话说清楚。
　　可能纪昀在无意之中说过他们，加之王莎莎之前在Nonvend上班，对于自己的过去，他也知道一二。
　　而这一次买房的事，估计也是纪昀说出的，所以于洛非才会送来钱，一面是为纪昀分忧，也解了他们的难境。
　　王莎莎知道纪昀和卫池之间的事，她虽然心是偏向于洛非这边的，但她肯定不会把这事告诉他，如果今天她收了这个钱，不论怎样都说不过去。
　　未料，于洛非却客气道，说这钱只是借给他们的，如果他们想还钱，可以去找酒店采购部的经理，因为酒店也需要水果，他们可以以货偿钱。
　　两人交谈下，无论王莎莎怎么说，于洛非怎么都不肯将钱收回去，最后这个钱也就由孙鹏收下。
　　钱的事解决后，男人又给了他们一个号码，说是买房的事也给解决，只要二人打这个电话，除了斐业，哪个地段的房子都可以达到他们需要的满意结果。
　　这事过后，王莎莎坐立不安，几次想把事情告诉于洛非，她心里的不安，自己在这时仿佛成了共犯，却还不知羞耻地拿着别人的钱。
　　直至过了八点，她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陌生号码，与男人留下的号码如出一辙。
　　于是，二人才会一早去了民政局，之后就是联系纪昀了。
　　不过，今天早上的发生，因为有于洛非的交代，王莎莎不会将这一切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