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书》安知鱼之乐

17、第十六卷 太妃装病

　　“哎哟！”忽然，眼前的太妃一声惊呼，就要往后倒去。
　　她一愣，立马伸手扶住，身后的汤圆也是一惊，连忙跑到门外传太医。她扶住她之后，一旁的宫女也上前帮忙搀扶着回寝殿。
　　待将她送回床上躺下之后，她才回头看着四周的宫女，厉声道，“你们平日里怎么照料太妃的！竟这样晕倒了！”
　　“陛下饶命！”顿时，满屋子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她没有理会，只是回头坐在床沿，拉了她的手握住，“母妃，母妃，”她从未如此担忧过，骤然间想起十五年前母后病逝那晚，那一晚她等候一夜，灯火通明，却永远照不暖母后的身体。
　　她实在是怕了，她怕她再失去，她没了母后没了父皇，她保持着惰性没心没肺地活了十八年，可是，她再也不能失去任何人了，再也不能！
　　“陛下，陈太医到了，”身后，汤圆已经领着太医进来了。
　　她松开手，起身道，“快诊治，”说完，便站到一旁。
　　因是后宫之人，便只能悬丝诊脉，其实这种诊治方法，不如望闻问切可行，并且还得考验医者的医术，所以等陈太医把完脉之后，她蹙着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半晌，这陈太医才颔首道，“禀陛下，太妃娘娘——”说着，还踌躇一番，才道，“娘娘无碍啊。”
　　无碍？她却顿时舒了眉头，摆手道，“下去吧。”
　　陈太医便提着药箱又跟着汤圆出去了，见太医走了，她便遣退了宫女，又做到床边，不过这回她可不担忧，反而笑得一脸坏意，“母妃，儿臣看您这样子多半离病逝也不远了，对了，不知道后院那只八哥有没有人照料，不如，把它烧了，也好去陪陪母后。”
　　“你敢！”这时候，原本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太妃一下就坐起身，指着她鼻子大声嚷嚷，“那可是哀家的心肝宝贝！你这丫头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要把哀家唯一的伴儿给弄没了，弄没了哀家跟你没完！”
　　她却笑得越发猖狂，“儿臣实在不知道，母后这唱戏的功夫是跟哪位师傅学的，改日也好请来，为寡人唱唱戏，您觉得呢？”
　　太妃这才觉察自己露馅，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陛下，陛下要看戏自己去找就是，让哀家给你介绍个什么。”
　　其实，太妃装病装晕也不是一两次了，可不知为何，每每都会被她唬住，要说这太妃是小孩儿心性，可一点儿不假。
　　“既然如此，儿臣就先退下了，改日再到润玺宫来陪母妃吃吃饭，”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阿川呐，”太妃却突然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母妃，您的心意儿臣知道，只是，寡人寡人，孤家寡人，儿臣身边，不需要任何人，”说着，便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话已至此，太妃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规劝，青蜀的性子她比谁都了解，看着懒散随便，实则，比谁都要犟，或许，这辈子能走进她心里的，真是少之又少啊。
　　出了润玺宫，阳光正刺眼，汤圆将备好的纸伞撑好，跟在她身旁为她打着，两人一路走回长明宫，没有一句话，冷冷清清，孤寂无比。
　　“把伞收了吧，”她忽然很想晒晒太阳，在这宫里待得久了，她觉得自己都快霉气横身了。
　　汤圆听话地将伞收好，依旧不发一言地跟在她身后走着。
　　“汤圆呐，你觉得，寡人做这个皇帝，真的合适吗？”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百姓对她的评价，朝臣对她的看法，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不想在意，对于她来说，这世上，了无牵挂。
　　“陛下，说实话，奴才觉着吧，您不是适合做皇帝，”嗫嚅半晌，汤圆还是选择把真心想法告诉她、
　　“寡人知道，”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开始揪他耳朵，只是微微一笑。
　　“可是，陛下却是个好皇帝，”他继续道。
　　“为何？”她随口一问。
　　“因为，没有哪个国家的皇帝能像陛下一样，能为了遭受天灾的百姓倾尽国库，为了改善朝廷制度而不顾劝阻诛杀奸佞，甚至，每个年节，都会陪着贱民村的村民和孩子们过年，无论别人如何，汤圆都觉得，陛下是个好皇帝，”这番话他是发自肺腑，正如没人真正了解过这个陛下一样，也没人知道，她在丞相只手遮天的国政下，又为青国，为百姓，做了多少。
　　都说天灾频发时，陛下没有像他国皇帝一般，集合大臣筹款，可是那些人不知道，陛下不过是不想朝中本就清廉的朝臣太有负担，所以便一举下令，将国库所有囤积粮米送去给灾民，将国库大半财物置换成银两发放到灾民手中，以此作为损坏良田的补偿，而这些，全都是陛下她亲力亲为的。
　　都说她不顾朝政，可沈相探访来的朝中元老大臣，一旦有了贪污的证据，她便会不留情面，不顾多少人相劝，将其诛灭，可罪不及家人，那些臣子的儿女家人，却都被她安排着好生照拂。
　　都说她不近人情，只对沈相着魔痴迷，可没人知道，每年过节，当所有人团聚之时，陛下都只是孤寂一人，每次陪着太妃用完午膳，陛下都会赶着去贱民村，为哪儿的村民添置衣裳，为那儿的孩子带上礼物，每一次，都是这些原本在这个国家最为低贱的人，陪伴着陛下过完一年最后一刻。
　　“汤圆，”她回头看着他，第一次，看他的眼里带了无尽暖意，“谢谢。”
　　他顿觉受宠若惊，开玩笑，这可是陛下！居然对他说谢谢！
　　看他一副快升仙了的模样，她不禁嘴角抽搐，“当寡人没说，”说着，就加快脚步往回赶，她很想回去睡一觉，然后再吃个饭，看会儿书，洗个澡，或许，这才是她的追求。
　　她总是在想，若不是成为皇帝，或许，她如今应该是个客栈老板，没事儿就跟着客官们坐在底下听听书，遇上说书人说得好，就打赏几个，遇上住不起店的旅人就让他们借宿一宿，遇上讨饭的老妪孩童，就收留了来，反正客栈够大，也能养得起。
　　那时候，大家都会亲切地称她为“青老板”，闲下来她会请人喝酒谈天，那时候，一国之君不是她，而是她口中的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