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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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破出幻境的当下就似有所感，根本无需多言便确认了小剑所在，轻易就将她带出了摇摇欲坠的大殿——即使他清楚她只是剑中修出的虚无形体，只要剑身不受损她根本不会受伤。可既然已经挂心了，叶孤城就不打算放任自己会有哪怕片刻的担忧。
掌心微拢置于心口，叶孤城神色淡漠，执剑与那食人的老妖怪对峙。小剑本想如以往一般浮在半空观战，可终究还是更愿意待在叶孤城掌心，即使那掌心毫无温度。
那老妖怪满脸忿恨，方才仓惶逃出时已经连颈间腕上留作赏玩的人头骨都顾不得了，骨串迸裂，人头骨自废墟间滚落至殿外，丑陋狰狞，一片狼藉。无论是叶孤城还是小剑，都对那令人遍体生寒的场景视而不见，唯有老妖怪忍不住露出不舍的神色。
顺风顺水了七百八十年，就突然被这一只小鬼和一个化物毁了！老妖怪的愤怒可想而知，可他偏还耐得住性子不来那怒极出手先露破绽的套路，站在殿外粗粗喘气。他要等自己恢复常态，才能不遇上任何失误，得到一击必杀的成就感。
“你们，到底是谁？”老妖怪自己不出手，但也防备着叶孤城与小剑，警惕地问着。
“我主人是鬼，我是化物，你不是先开始就知道了吗，老妖怪。”小剑在叶孤城掌心转了个身坐下面对着老妖怪。
“这小鬼鬼息那么淡竟然修为纯正，而你！”老妖怒视小剑，“你若只是普通化物，方才怎会有能耐将这小鬼从幻境中带出来！”
“到现在还不懂吗？老妖怪，你就算修行了七百八十年也没比凡人聪明多少……”小剑的声音到此处戛然而止，然后她就乖乖缩在了这个最靠近叶孤城心口的位置不再多说。
因为叶孤城对她说：“何必多言。”这是他心底的声音，不是平日有意无意窥得他的想法，而是他对她说的。既然如此，他让她不要继续，她就乖乖闭嘴，仅此而已——反正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瞬间便是死寂。
老妖怪狠狠瞪着他们，忽地反应过来：“是剑……你是剑！”而得出结果的老妖怪竟然不是恍悟之后更添防范之心，而是惊诧，然后是将怒意完全取代的惊惧，“剑中凝出剑魂至少要千年光阴千年修为，你……”这老妖怪话都快说不完整，他自知强弱悬殊，当下就想逃。
可叶孤城方才被困幻境，这只鬼从生到死都是那孤傲剑客的性子，立于众人之巅可想而知绝不甘心被算计。而小剑，她向来就只考虑叶孤城一个，只要叶孤城安然无恙，她便无心其它生死，而从头到尾这老妖怪就多次触及她的底线。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不会放这老妖怪离开了。
叶孤城依旧没放开小剑，只是举剑向前。老妖怪匆忙动作破绽百出，叶孤城又岂会轻易错过，一剑拦下他逃脱，紧接着又一剑阻了他想虚晃一招继续逃窜的企图。
被接连不断的剑影阻了生路，令老妖怪先前被压下的怒气重又腾起。他惧的是身怀至少千年修为的剑魂，才不是这区区小鬼！一声怒喝，老妖怪竟念诀招来近旁十数个人头骨，那些人头骨似有意识地拼接起来，随着老妖怪一声“去”，竟化作一具巨大的骷髅。
骷髅一步步走近叶孤城所在，骨架上喷洒着似烟似雾的气息，叶孤城心知不妥，防备着退后。那老妖怪现在怒不可遏，只想着把这鬼的魂魄打散，根本就已经不记得顾虑其它。
小剑微皱了眉，叶孤城却在同一时间低声问她：“这是瘴气？”
“诶？”小剑不自觉问出声来，“……主人你听见了？”
“对，我听见了。”叶孤城答得理所当然。
“……”小剑有一瞬沉默，眼见着骷髅越发逼近，才又出声，“恩，是瘴气。这些人死得迷糊，血肉都成了那些画壁小妖和这老妖怪的滋补，魂魄又都被禁锢在这些人头骨中被老妖怪当做修炼的玩偶随意操纵，明明已经神志皆失却又留着那么几丝枉死的怨气，慢慢就成了瘴气。这种瘴气，一旦触碰，神鬼皆伤。”
“没办法应付？”
“能应付。”小剑自叶孤城掌心浮起，“我的话，当然能应付。”小剑话音未落，叶孤城手中的剑发出一阵剑啸，那是比在画壁幻境中更清越的鸣啸。
始终不断地在念诀操纵骷髅的老妖怪竟也似承受不住，咒诀时断时续。那句骷髅依旧在前行，骨架却开始震颤。瘴气仍自骨架中喷洒，就连四周景象都逐渐模糊了几分。
“老妖怪，我早就说过了，你是不自量力。”
手中的剑已随小剑心念径直向前而去，小剑小小身形分明就在叶孤城眼前，叶孤城却顿觉陌生。他只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剑气自她身上蔓延开来，这不是先前她令夭夭使出的障眼法失效时显露的些许能耐，而是比那更具威势的修为。
那是无形之中的压力，只看那老妖怪再没余力念诀操纵骷髅便可知一二。即便是叶孤城自己，明知小剑不会伤害到他，明知小剑如此厚重的修为于己有利，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那是一种面临强者时被迫仰视的挫败，是他存于人世间在少之又少的机会里才能体会的感受。这是叶孤城第一次清晰认识到，他的剑比他更强，而如今的他竟无法驾驭自己的剑。
剑气将瘴气逼退，连着那已经动弹不得的老妖怪与骷髅一道包裹起来。剑气轻易穿透这无形屏障，将瘴气打散，长剑直直刺向被剑气压制、被瘴气所伤自食恶果的老妖怪。这老妖怪七百八十年的修为在小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剑气消散时，那些人头骨重又散落在地，而老妖怪已委顿在地，大半个身子早已没了人形，现出了动物的躯干，皮毛虽凌乱却无半丝伤痕，细看竟是一头豺。
那只老豺妖只剩下头与右手还留着人形模样，嘴巴张张合合地似还有什么话要说，面上的表情再不是愤怒或是之前知道小剑真身为何时的惊惧，而是一种惶恐到极致的莫名惧怕。但这豺妖却是没那么长的命了，下一瞬就维持着双目圆睁的表情彻底没了人形，时隔几百年不得不恢复了昔日野兽模样。
剑身被小剑牵引重又回到了叶孤城手中，而小剑那剑魂之体却直视着叶孤城，没有立刻回到他掌心或者来此的路上她死赖着的叶孤城肩头：“主人你刚才说，你听见了？”
“怎么了？”挫败与不甘不过片刻，叶孤城已经想明白，小剑那至少千年的光阴绝非他短短几月修为可比拟的，他此刻弱于小剑是情理之中，但不代表他不会变强不是吗？
“……没什么了……”得到叶孤城这一句回答，足够让小剑明白过来了。这样的结果，有点失望呢……
先前那豺妖咒诀而成的骷髅喷洒瘴气时，小剑虽然有心提醒，却并不想出声令叶孤城分心阻碍他对付那骷髅，反正有她在，她自然不会让叶孤城有半点损伤——包括他身上那层已经属于他了画皮。可是她不曾出声，叶孤城却说他听见了……
小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就像一直以来她能听到叶孤城心中所想一样，那一瞬间，叶孤城听到了她心中的声音！
剑通人意，人怀剑心——剑魂认主之后本该是这样的。可一直以来，叶孤城从不愿敞开心扉完全接受小剑的存在，他下意识阻隔了自己与小剑之间的联系、单方面拒绝了剑身上传递来的心情，所以，他从来听不到小剑的心。小剑并不介意这样，他活着时便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强求他死后心性大变，因为那就不是他了。
但是就在刚才，他明明正视了她的存在，可偏偏只有那么短短一瞬。虽然不曾有过期待，但就这样又被否定隔绝，小剑也不可能不失落。她只是一柄剑，没有人心凡情，剑心所系只有叶孤城这一个，他身为人的七情六欲遗留在鬼身之中，也分享给了她，而她又只因为他而牵动这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这存于世间长过千年的剑，总能轻易斩妖退鬼，却到此刻才开始迷茫于人世凡情，是不是有些晚了？是不是，不太应该这样呢……
“在想什么？”小剑一句无精打采的话后就没了声音，实在不像近些时日的活泼劲，叶孤城也不惯，没有多想就问了出来。
“天黑了呢，主人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呆一晚？”小剑姑且也算是回答了叶孤城的话，虽然她心里想的其实和说出来的完全没关系。
指了指正殿旁边几间僧舍，小剑接着说：“虽然正殿倒了，这几间僧舍倒还好，而且豺妖和画壁小妖都没得闹腾了，呆一晚或者呆几天应该都不要紧。”
叶孤城皱眉看了小剑一会，总觉得她此刻实在不复先前活泼，只是这话他却是问不出来了的，于是只是抱剑向僧舍走去。小剑垂下手，好一会才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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