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夜 疯子的童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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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八条接下来的三天都在心惊胆颤中度过，躲被窝里抱着练红霸，总觉得下一秒那红毛兄弟就要带着夫人管家丫鬟杂役若干来破门，说不定一个不巧，还要上演一段名为夺子的大戏。
她哭丧了脸对怀里的小红霸么么哒：“唉，为娘真的太笨。”
胡八条虽然这么说了，但心底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笨，可没想怀里那小东西还笑着拍起了手，简直就是对她的这一认识连连称赞。
她无语凝噎，戳戳练红霸的小脸：“你个小子，等真有人把你抱走了，你可别哭。”
可这话说完连她自己都不信，以他这个岁数，就算被抱走了，也永远不会记得有她这么一个生母存在。
想到这儿，胡八条抱着练红霸的手也不觉得紧了些。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祈求上苍对他们母子俩能好些。
而事实证明，没事多喊喊上苍果然没错，最难熬的几天一过去，这夺子大戏的演员还没上线，胡八条就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练家那两位小爷应该是放了她一马。
唉，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胡八条松懈了，连带着给之后送饭的小丫头好脸色，惹得她差点感动得哭出来，一口一个“芷翘幸福得快要死过去了”，这台词酸得吓人，但也真不知道之前那位正主是怎么刁难人的。
不再理会边上那哭哭啼啼的丫头，胡八条默默拿过饭盒子打开，这菜色真是好，尤其是那根完整的大鸡腿，皮儿烤得亮晶晶、油滋滋的。
之前也说过，乐正瑶可能是假疯，但她也是真的扒着那些死物吃，明明有人天天送饭却还抓这些活蹦乱跳的东西吃，答案只能有一个，她不放心吃这些他们送来的东西，也就说，那些饭菜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于是胡八条用了好些天的时间继续乐正瑶的大业，那就是抓耗子，不过这次不是用来吃，是用来试毒，而结果也证明了一点，那就是——乐正瑶要么是被害妄想症发作，要么就是真闲得没蛋都疼。
至少连着好几天的饭食都是无毒无害，也没人会对个跟入冷宫没什么两样的疯子再下些避子的食料药材，胡八条也就放心地把那些饭菜通通塞进了肚子里。
吃好喝好身体好。
胡八条这边扒着鸡腿，那边瞅着芷翘觉得好笑，这丫头片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爱哭，直到她吃完了饭菜，照例大呼小叫、神经发作地让她滚滚滚都还在抹着眼泪提了食盒出去。
芷翘这丫头终归是王府的人，对她绝对不能放心。
等确定没有人了，胡八条才把藏在墙壁里的练红霸抱出来，把特地多要的热牛乳握在手里搓搓，确定温度合适才拿勺子喂进练红霸嘴里。
胡八条见他喝得欢，心下却觉得奇怪，之前乐正瑶自己还能逮个大老鼠，但这练红霸要吃什么？
她想来想去想不通，这孩子喝着喝着又老是咯出一些，流得满下巴都是，她只得放下瓷碗，拿帕子先给他擦擦，可这手下一滑，碗就落到地上碎了个干净，想去收拾还被割破了手指，伤口挺深，血不要钱地流。
胡八条皱着眉头连着喊两声倒霉，倒是怀里忽然传来个咯咯的笑声，练红霸似乎很喜欢她那根流血的手指头，两只小手伸过来就要握住。
原本以为孩子只是见了红色的好奇，可胡八条试着凑近了下，那孩子竟然抓着她的手指就要往嘴里送，血混进了他吐出的奶里，变为了一种奇怪的粉。
她忽然明白了，乐正瑶此前是拿什么喂的练红霸——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胡八条拔出了自己的手指，练红霸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她心疼地看着他，没再管自己还受伤流血的手指，只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襁褓里。
“没事了，没事了……”
胡八条哄着孩子，心里已然做了决定，无论前边的路有多难，她都要把练红霸好好地养大。
兴许是太过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胡八条竟未察觉门外的脚步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门外那妇人已经匆匆进了屋，手上还带了把雕工精美的古琴，原本欣喜的表情在看见她手里抱着的孩子时僵住了。
“小姐……这、这是……？”
那一天，练红霸的存在被何秀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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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秀终归是乐正瑶带来的自己人，加上这乐正瑶原本就是疯子加被害妄想症，之前不告诉其他人她练红霸的事也是有理由的，这并不意味着何秀信不过。
胡八条眼看着对着何秀为了练红霸满怀感激地向天下跪磕了三个响头，想来那份情应该是真的。
这样也好，何秀知道了真相还能帮衬她些，这总是件好事。
可胡八条没想到的是，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她的朗月楼就来了不速之客。
她在听见动静后第一时间跑了出去，所幸练红霸已被她藏进了墙壁在睡午觉。
来人有十来个，不一会儿就站满了她的小院子，为首的是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身边是两个老妇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这架势可是像极了皇后带着容嬷嬷和桂嬷嬷来上门找茬。
胡八条再笨也知道来者非善，她心下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朝屋里瞧上一眼，愣是没搭理走到跟前的这一拨人。
“乐正家就是这么教人的吗？”好半天没受到重视的女人忍不住出了声，她细打量着胡八条，又在话语最后补了个冷哼。
胡八条依旧跟没听到似的，反正她扮演的就是个疯子，等到实在酸了脖子才转头往前看看，对上那女人的视线也没躲避。
那女人脸上写满了高傲，见胡八条这么直勾勾看着自己，立刻仰头抬高了下巴：“听说妹妹病好了，我此番特地来探望你。”
胡八条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华贵、发髻盘得老高的美艳女人，之前心里已经多多少少猜到她的身份了，等妹妹姐姐乱七八糟的称呼一出来，她基本就是练红德那位正妃没跑了。
说起来，她对正妃没太大印象，就记得姓妒……哦不，姓杜。
可没印象归没印象，这身体似乎本能地对这个女人没好感，不知道有什么怨什么仇，要不是她自诩自制力还不错，现在就已经不是不搭理这么简单了。
见胡八条没有反应，杜氏朝左手边的容嬷嬷使了个眼色，那人高马大的妇人就奸笑着朝胡八条走过来了。
杜氏抬手扶了下发髻，又继续说道：“听说妹妹这朗月楼里藏了什么东西，姐姐本来也不想多管，但王爷让我接下了这府内的事物，有些事我也不能不过问了。”
胡八条一怔，听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刚做出反应就被身边的容嬷嬷一把压到了地上，动弹不得。
杜氏得意地笑了一声，挥手间下了命令：“来人呐，给我搜！”
胡八条心惊肉跳，冷汗唰唰唰往下淌，她想冲过去装疯卖傻，最坏的打算是把那杜王妃打得头破血流，这至少能减低得了练红霸被发现的可能。
只是身后的容嬷嬷太可怕，不但孔武有力把她压得连胳膊都举不起来，还会在没人瞧见的地方狠狠拧她背上的肉。
疼死个人啊！
可她这会儿哪顾得上喊疼喊救命，眼看着桂嬷嬷带着大小丫鬟得意洋洋地进屋，她的心都揪了起来，已经绝望得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完了，她的红霸……她的红霸要被抢走了。
眼泪止不住地啪啪往下掉，她没有办法，能做的只有在原地拼了命地嚎，但回应她的只有王妃的冷笑和容嬷嬷更大力的招呼。
“呀！”屋里头传来了一声惊呼。
杜氏听见这声满意地笑了，又端起了架子朝胡八条厉声喝道：“好你个乐正瑶，竟私藏个婴孩儿在府里，我看你是与人私——”
“二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屋里头发出惊呼声的女人再次爆发出新一轮的大嗓门，而这话的内容成功堵住了杜氏接下去所有的话。
二公子？
杜氏变了脸色，就连趴在地上的胡八条一头雾水，她们同时向门口看去，而从中走出来的可不就是好些日子未见的练红明。
“……红、红明？”
“母妃贵安。”练红明俯下身子，朝杜氏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这懒洋洋的腔调还是跟之前的一模一样。
杜氏惊愕地细瞧来人几眼，确实是自己那二儿子，忙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母妃这问题倒是奇怪，我为何不能在这里？”练红明貌似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还是父王何时下令封了此地，不让人来了？”
杜氏的脸色变了变，但又很快端起了原本的架子，厉声道：“胡闹！你无缘无故来这朗月楼做什么？！”
练红明看向自己的母亲，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捉迷藏。”
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杜氏再次露出惊骇的表情，自己那两个少年老成的儿子竟然会玩捉迷藏，细想下实在太过可怕，她不安地又问了一句：“红明你……你玩捉迷藏？”
“儿子玩捉迷藏很奇怪？”不过九岁的练红明露出疑惑地表情反问了母亲一句，末了还加了句，“躲到这朗月楼也是经过瑶姨娘同意的，是吧？”
眼看着练红明把话头抛到自己这儿来，胡八条马上心领神会，头点得快快的：“是是！我同意了！”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反映太正常，又很快发出诶嘿嘿嘿的傻笑试图蒙混过关，可似乎他们都没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看着自己的儿子，杜氏确实说不出奇怪的地方，只得收拾起自己的表情，干咳一声道：“这个时辰你不该跟红炎一起在学堂吗？红炎人呢？”
“哦，王兄跟我一起捉迷藏，我藏他找。”练红明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
此言一出，不光是王妃傻眼了，就连边上的大小嬷嬷丫鬟的也吓得扭曲了表情，那位大公子竟然……竟然玩捉迷藏，这种事说给谁听都没人信啊。
“你王兄怎么会掺乎着玩这种东西？！红明你不要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谎话了！你告诉母妃，那乐正瑶是不是藏了个孩子……”
“啊！王兄！”练红明朝门口那儿叫了一声。
众人一回头，果然是练红炎走了进来。
胡八条也在扯直了脖子张望，这练红炎时时刻刻都摆一张臭脸，连她都不信他会玩什么捉迷臧，被他捉到可不得活活吓死。
练红明像是等来了救星，趁着没人往自己这边看长舒了口气，然后又刻意摆出了遗憾的表情话提声道：“唉，被你们这么一闹，都害得我被王兄找到了。”
听了这话，杜氏的脸快要彻底裂开了，她维持着最后的端庄问道：“红炎，你……玩捉迷藏。”
练红炎闻言驻足，望了眼胡八条和自己的弟弟，脸色微不可察地黑了点儿，但嘴上却回答得肯定：“嗯，捉迷藏。”
“……来、来人，快扶下我。”杜氏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压着胡八条的容嬷嬷立刻撒了手，冲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要倒地的主子。
胡八条大概是看懂了，这位王妃三观俱碎，这冲击估计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不出她所料，那杜王妃眼看着在朗月楼搜不出个什么，俩儿子又先后给了她一个刺激，没一会儿就在俩老婢的搀扶下离开了，走了还不忘叮嘱两句练红炎和练红明，无非是什么别贪图玩乐，要好好念书练武的一堆标准台词。
练红炎和练红明倒是脸色不变，待杜氏说完后以一句“儿子明白”结束了对话。
不一会儿，这刚还满是人的小院又变得安安静静，胡八条忙从地上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屋里，床背后的洞里果然没了练红霸，她又冲了出来向两人问道：“我的孩子呢？！”
练红炎冷着脸打量我，抬手一挥从门外招进个人，那竟是平日里给她送菜送饭的芷翘丫头，而她手里抱着的正是睡得香甜的练红霸。
胡八条冲过去一把将练红霸怀里，在看到他没事后才安下心，彻底冷静下来后有些尴尬地抬头看向练红炎练红明俩兄弟，她知道是他们救了自己和红霸：“多谢两位相救。”
练红明没有说什么，习惯性地站到兄长身边。
练红炎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和手中应是自己弟弟的孩子，在沉默片刻后说道：“能躲过一次，不代表躲过第二次，你以为能把他藏多久？”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练红炎转身就走了。
芷翘看了看练红炎的背影，转身向胡八条和练红明作个揖便匆匆赶了上去。
练红明倒是留下了，他打了个哈欠，又挠了挠自己那乱糟糟的头发：“我的母妃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忘了什么都好，就是千万别忘了这点。”
胡八条点了点头：“我明白。”
练红明侧头看了眼她，又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
“……”
“王兄说得不错，母妃既然知道你藏着个孩子，那被发现也只是早晚的问题。”练红明抬头看看襁褓里的练红霸，那小小一只竟是自己的弟弟，“你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他说罢，便也转身欲走。
胡八条看着这才到自个儿腰那儿的练红明，再次确认这地方的孩子个个都要成精了，但她却还是有个地方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王兄说那毕竟是我们的弟弟。”
“……”抛去一切利害冲突，这确实是最单纯的理由。
“你记着，能压过我母妃的，这王府里只有一人。”练红明留下个“你自己考虑清楚”的表情后便真的走了，嘴里还嘟囔着今儿个太累，定要早早睡下。
胡八条抱着练红霸明媚忧伤地抬头望天。
她知道练红明那话的意思，她也知道再过几日便是练红德的生辰，她更是知道有些事藏不了也躲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13夜 疯子的童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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