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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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
“老林。”
“老林！老林！你还醒着吗？”
林敬言本来已经睡下了，确切地说他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山里的夜晚着实冷得很，即使窗户被关的严严实实的，还有两三缕冷风从门窗的缝隙里走进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点认床。林敬言疲于应付需要反复捏紧的被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结果还没安稳多久就被张佳乐从梦里叫醒。
张佳乐睡在他旁边的床上，两人中间卡着一个床头柜。他唔了一声，倒没有因为睡梦被打断而生气，一边揉着太阳穴让自己清醒起来，一边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怎么了？”
时间是凌晨一点四十七分。他们躺下的时候是十一点，竟然已经过了两个半小时有余。
“我想上厕所。”
“我记得来的时候新杰说厕所在走廊尽头那里。”
“我知道。但我怕啊。”张佳乐坦诚地说。
他的语气一度理直气壮地让林敬言有点无语。
“你难道不觉得这房子阴森森的吗，这么大！风刮的呼呼的，十一点就准时全部熄灯了，熄灯了可还行？！这里难道是什么中学吗？！”
“……”
林敬言叹了一口气。他摸到放在床头的眼镜给自己戴上。
“走吧，我陪你去上厕所。”
“啊？……哦哦！”
。
张氏中医馆建在半山腰上，这一代的传人在老宅年久失修后在原来的地基上翻了新，一半做医馆，一半就做为张家一口人生活居住的地方。除了上下山出门要坐半个小时的车外显得不怎么方便，宅邸保留了一些自古流传的、或者上个世纪的设计特点，也算别有风味。
霸图成员的假期就在此展开。之所以会来这里，原因之一是因为张新杰是张老中医的孙子。
再细究起来，其实是在做赛季空窗期的打算的时候，张佳乐随口一句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张新杰我能不能去你那里叨扰两天啊，我回家我爸妈就要叨叨我。
你要说张佳乐真的就指着想去张新杰家吗？他的确好奇，但还不能够。虽然说就算在霸图本队里，除却战队的事物张新杰很少讨论自己的私生活，也没有把自己的私生活大肆宣扬的必要。在其他人多多少少都透露出一些家人状况的时候他这种沉默就显得尤为特别。
他就是用这种开玩笑的语气提了个议，结果没想到张新杰没有拒绝：“好啊。”
于是张佳乐懵了。
“啊？”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发展。
倒是张新杰看起来好无所谓，仿佛刚才他们说的事情和讨论今天去食堂吃番茄鱼套餐还是咖喱牛肉套餐没有区别，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罢了。
“你要是想来，随时欢迎。”
“啊……就这样？”
张新杰有点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眼神：“就这样。”
于是反而是一开始提出这件事情的变得忸怩起来，因为唐突而不知所措。至于后来到底是怎么发展成霸图全体成员张家七日游，可能是因为张佳乐在霸图内部微信群屏蔽了张新杰之后的发言：“我不敢想象我一个人在张新杰家十一点之后再也没有一个活物能够交流的生活，快来点人陪我一起去！！”
从最后的结果上来看大家真的很八卦；他们不能否认对鲜少谈论自己家庭情况的副队长的好奇，除去白言飞几个另有安排之外，连韩文清也来了。对此张佳乐不免咋舌，在山脚下临上车前他还用一种重新认识的眼神看他：“没想到啊老韩，你也这么八卦。”
韩文清沉默地注视他，半晌告诉他其实他是每年定例要来拜访张家来着。
不管前因如何，索性一伙儿人兴致昂扬地上了山，半个小时之后车停在了铁门外头。青年们一个个从车上跳下来，正从后备箱往下撤行李，敞开的大门里头，大院深处忽然窜出一条膝盖那么高的黑色的土狗，许是见到生人的缘故，尥着前肢狂吠起来。秦牧云离大门最近，立时被吓了一跳。
“我靠，哪里来的狗！吓死我了！”他白着脸往后退了两三步，直接撞上了后头的韩文清，被他及时接住了。
“天冬，回来。”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不紧不慢地从打着“张氏中医馆”牌匾的堂屋里走出来，上身穿缎面衬衫，下面围一条拼接的长裙。她很年轻，打扮入时，和上了年纪的匾额说不上突兀，甚至有奇怪的相称感。
她一出声，狗就不叫了，不难得出这条狗的名字叫做“天冬”的结论。等到平静下来之大家可以清楚地发现，狗的脖子拴着铁链，链子很长，平时总是拖曳在发出当哐当哐的声响，到门口似乎就是长度范围的极限，所以即使秦牧云不躲也无妨。
“天冬不知道今天来了客人，平时它是很乖的。脖子上套着链子，你们不用怕。”女人解释道。“新杰与我说过你们要来，他还在后面收拾，一会儿过来招待你们。各位先进来吧。”
“哪里哪里，是我们打扰了才对……呃，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张半夏。”女人说。“我是张新杰的妹妹。”
。
张半夏完全没有给霸图其他人从“卧槽张新杰居然有个妹妹他从来没有说过难道他妹妹是一夜之间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的惊讶里回过神来的时间，和司机说了几句话，就领着他们进了张家的铁门。
她和韩文清走在前头聊天，显得很熟稔的样子，看来韩文清之前说的每年来的定例是真的。
天冬对家里一时之间来了这么多人感到烦躁不已，气味的混杂对鼻子敏感的狗来说的确是一种挑战，张半夏拍了拍它的头，黑色的土狗就从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呜咽，乖乖地趴到地上向主人撒娇，可惜张半夏已经收回了手。她带着一群人地穿过堂屋，踏入掉漆的红木门槛的时候每个人都有种庄严感，郑乘风忍不住感慨道：“这可能就是小说里的什么世家大族的底蕴吧，想想我可能和古人跨了同一块门槛，感觉这趟来的挺值。”
张半夏乜了一眼他们脚底的地砖，冷不丁开口：“宅子是八十年代重修的。”
“……”
“这座山还没有被开发完全，所以经常会有炸山的余波传到这边，掉漆落灰是常有的事情，有一定的震感，希望到时候大家不要惊慌。”
“震感……？”
“不用怕，”说到这里一直冷淡的没什么表情的张半夏竟然浅浅地笑了起来，“砸不死人的。”
那股风轻云淡的态度真叫人牙疼；他们一路走进去，路上很是受到了“张新杰的妹妹似乎不是怎么好懂”的冲击。他们在堂屋见到了享有盛名的老中医、张氏这一代的传人，也就是张新杰张半夏兄妹的祖父张振华，这时候他正在给病人看诊，张半夏只看了一眼就走，不打算去打扰他，就只说了一句新杰的朋友来做客了，老人家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让她带着人走。
这或多或少叫人怪尴尬的，好在张半夏是时候接了句话：“医馆就在前头，如果有想看病也可以来问诊，看在新杰朋友的份上给大家打折。”
不过是些场面上的话，大家都点点头说到时候不会客气云云。秦牧云随口多问了一句：“有折扣我没病也想看看啊；请问是什么力度的折扣啊？”
“爷爷针灸一次八百，折后五百怎么样？”
“好啊好啊。”他顺口就往下接，高兴地好像真的已经尝到折扣一样。“顺便再问一句，你们这儿都治些什么啊？”
“什么都治。”
“那有什么特色的吗？治的特别好的那种？”
张半夏了然；她神秘一笑，露出特别懂的神色：
“有的：痔疮。”
。
张新杰在后面的主宅收拾的有点晚了；这次战队里来做客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腾屋子就花了不少功夫，清理起来更是需要不少时间，尤其他虽然不求摆设的多豪华，但力求精致，总是挑三拣四，到头来把事情弄得复杂很多，花费了一些不必要的力气。
等到他在二楼听到一楼张半夏在叫他，他走下来，张半夏因为有别的事情交接完就走开了，张新杰终于看着队友们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感到了困惑：“你们不舒服吗？晕车？”
“没有的事情。”众人有点垂头丧气。
他不明白短短的这么点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变得这么萎靡，最后归咎于水土不服，如果上个半山腰真的能算得上水土不服的话。韩文清不亏是来过好几次的人，他只和张新杰说了一句还是之前的房间吗？张新杰点点头，他就熟门熟路地提着行李箱上去了。
大家陆陆续续地搬着箱子上去了，林敬言经过他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行啊新杰藏的挺深，没想到你还有一个妹妹啊。
本来是句玩笑话，他倒好，一本正经地回答：“没人问。”
林敬言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笑着没再说什么，径自上去，加入到他们的分房纠纷里头去了。
老中医给人带来的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四周都是山头，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可以玩去的去处。本来张佳乐还说要不我们一起去探险吧我认野菜的能力一级棒，张新杰说这山上晚上的温度就个位数，迷路了可得冻上一两天，在说炸山的时候很危险，于是大家瞬间就变得安静如鸡。
但是很快他们就重新找到了乐趣：他们意外地发现这里网很快。是这样，明明是山上却网速很快，虽说是假期时间，没有人会真正地耽误荣耀，于是大家愉快地打开笔记本上线，谁会和流畅的网速过不去？说好的充实的假期计划就在第一天所有人打开电脑连续四个小时的游戏里宣告破产。
等到晚上吃过饭，与张家的家长们客套一番、重新回到客房打了两三个小时游戏之后，张佳乐开始怀疑人生：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来着？是商业街的美女不好看了，还是酒店的饭菜不好吃了？”
林敬言一针见血：“是你张佳乐飘了。”
张佳乐肃容点头：“你说的很对。”
张新杰不管他们对不对，或是得出了其他什么结论，他站在门口就像是修学旅行查房的班主任一般冷酷无情：“我要熄灯了。”
众人大惊，这才了解到张家出离统一恪守的作息，即十一点准时关灯睡觉，起个六点钟的大早。
他说熄灯倒也不是真的切断电源，只是家里人都习惯如此。大家都表示既然是来做客的那就入乡随俗，第一个晚上所有人都早早关了灯，结果张佳乐认床失眠，坐在床上玩了一晚上的手机，三点钟的时候院子里传出了鸡叫——鸡叫！！张家居然还养了几只鸡，公鸡们一阵一阵肆无忌惮地打鸣，直打的他精神衰弱。他床靠窗，坐位好，面朝院子，坐在床上伸一伸脖子就能看到院子里的动静，于是这一天张佳乐看到了四点钟爬起来打太极的张老爷子。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和张老爷子一起四点钟不睡觉，爬起来迎着照样打拳的韩文清。
这一天白天他睡成了死猪，要把晚上没睡的时间都补上，晚上也不再拘束自己玩游戏玩到凌晨一两点，中途没忍住出去上个厕所。
按照张新杰所说的，他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张佳乐是无神论主义者，故而他是不怕什么鬼鬼神神的，如果不是夜里大家都睡了的缘故，想来他还会悠闲地边走边哼个曲子。
结果他曲子没哼，反而听到了其他的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动静。淅淅索索的，像是有人的衣料在摸索，还有不绝于耳的咀嚼声。
咀嚼声。
如果说衣服摩擦的声音还能以是他自己造成的错觉来糊弄过去，咀嚼声就有些让人不得要领、甚至细思恐极了。这一晚他哆哆嗦嗦地上完厕所，几乎想要在安静的走廊上狂奔回自己的房间，隔天也不想谈论这件事情，睡觉的时候只求能早点睡着，别再想有的没的，结果越是这样越是想，最后反而闹的更想上、不得不去上厕所的地步了。他挣扎了很久，在“被林敬言胆小鬼”和“被吃人的怪物吃掉”之间选择了前者。
林敬言哭笑不得。
“吃人的怪物……没有这么严重吧。张佳乐你想象力蛮丰富的。”
“我靠是真的好！！保不准今天还有呢！！”
“真有这种怪物难道你拉上我就有用了？我又不会驱鬼。”
“有啊，”张佳乐理直气壮地说，“你先让怪物吃，抵挡一段时间，我就可以逃走了。”
“……你可真聪明。”
“过奖。我自小人称天才小王子。”
“天才小王子不还怕食人鬼。”
“天才总要有点缺憾，否则其他人岂不是觉得没有拼的机会直接羞愧而死。”他大言不惭地说。
聊天打屁真的有用，好歹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张佳乐也不是那么怕了。他自己也觉得蛮荒唐可笑的，上厕所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怎么就丢人到要和林敬言像是小学女生一样手拉手结伴来上厕所。他穿好裤子，洗了洗手，打开厕所的门正准备和林敬言说我们回去吧看来是天才小王子一时错觉的时候——
咀嚼声。
张佳乐整个人一僵。他发现林敬言也僵硬了。
“你听到了？”张佳乐说。
林敬言凝重地点点头。
还有稀里哗啦的，像是塑料纸被揉搓的声响。楼梯拐下去就是厨房，想来怪物还有点灵智，居然能在厨房找吃的。等到厨房的剩饭剩菜吃完了相比就轮到他们了吧？
“怎么办？”
“凉拌啊！回屋睡觉。”
“啊？我们不下去看看吗？”
“不管是人是鬼你难道还要惊动它吗！亏你还是天才小王子。”
“我是啊！但我真的怕啊！假如是真的怎么办！”
“没事。郑乘风比咱们结实多了，就算真有鬼也肯定喜欢吃他。”
“老林你真的损。我决定把天才小王子的名号让给你。”
“过誉，但我不是很想要。”
聊天打屁真的能转移人的注意力，；于是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快步蹭着回到了房间，地把门给关上了，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直到张老爷子和韩文清下楼打拳、天将亮的时候才睡着。
结果第二天上饭桌上破了案。林敬言和张佳乐顶着大黑眼圈做到饭桌上被张新杰询问是不是昨天晚上玩到很晚。如果被食人鬼恐吓也算玩的话，他们也很想说是，但是最后只是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不想再提。张新杰没纠缠，转头问刚走进餐厅的张半夏。
张半夏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正在低头戳破封口，忽然听见她哥说：“张半夏。”
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你昨天晚上打游戏了。”
“我没有。”
“还很晚睡。”
“我不是。”
“还下楼吃宵夜。冰箱里的一袋椰蓉提子吐司都被你吃掉了。”
“不要乱说啊。”
兄妹俩你来我往，张半夏祭出否认三连，兴致缺缺。张新杰推了推眼镜，看着他提不起劲的姊妹。
“那袋吐司是我买的。”张新杰说，“我就知道你要熬夜打游戏不睡觉会饿。”
众人：……？感情张新杰你在钓鱼执法？这又图的啥？
张半夏终于收敛起她那懒散的模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