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八章 染染红尘事 ...

  •   台上的招招都是杀招,似乎只差为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豁出命去,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吸引住了,沐攸辞便干脆靠着恪非临席地而坐,用手臂支了下巴搁在腿上。
      “怎么不想要?”他侧过头问道,虽然只能坐在轮椅上,但他自问内力招法,也不会输过他人。
      “剑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有人视剑如命,剑离人亡,爹却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那枚刻着他名字的天青色石头,后来也被他扔下了悬崖,娘也是赞同的,说是既然已经相守在一起了,便自然不需要这些睹物相思的东西。
      现在想来,大约是他们早知迟早会离开她,索性将念想都毁了去,希望自己今后可以忘记过去,开始新的人生。
      她却没有他们这般潇洒豁达,倒是时常念起那块漂亮的小石头,念起已用行动代替定情信物,祭奠山盟海誓的这两个人。

      走过了多少路口,每一个拐角或许都会逢上几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而她只会踏上一条,选择的机会也只有一个。

      于她而言,为了一把剑而让重要的人涉险,是绝无可能的。
      为了那些破碎的念想而主动把自己交到命运的风口浪尖上,那可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若是爹,定会十分不赞同的抱臂摇摇头,满不在乎地这样说吧。

      “你……见过他?”恪非临眼中微微有些诧异。
      “嗯。”点点头,“在很小的时候。”
      “是个……什么样的人?”外界传的这样玄乎,倒让他也有些好奇。
      “就是女儿的父亲啊,像寻常爹爹一样,不过更加开明,觉得凡事只要尽了心力,高兴就好。”沐攸辞眨眨眼睛,笑着答道。
      恪非临听了,有些失笑,这样一个只是一把剑,隔了十八年还能在江湖引起如此波澜的男人,到她口中竟变得普通至此。
      “本来就是嘛~”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沐攸辞撇撇嘴:“看我资质平平,就知道爹娘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恪非临默默扶额,这是什么歪理。
      “反正厉不厉害,他都是我爹,待我极好,这不便够了。”沐攸辞笑道。
      似乎,的确可以这样想,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身边这个小丫头,一时微怔,倒也无从辩驳。
      又是一阵喧哗,两人重新看向场中央,只见又有一人被一刀劈中要害,飞了出去,似乎这已是那人连胜第五场了,而且皆是拿定对手性命,毫不留情。

      正在这样的光景间,突然见得一个女子飞跃上台,剑指那名大汉喝道:“陈契恶贼,你竟真有脸重出江湖,还我爹娘性命!”
      “小烟!”沐攸辞一声惊呼,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只见柳如烟剑法虽妙,却显然不是那人对手,堪堪避开一刀,又是一道寒光迎面而来,她闭上眼举起剑,只待生生吃下这一下,耳边听得一声刀刃相接的脆响,身上却并未有任何痛感。
      那陈契并不甘心,只是瞬间,接连又是一连套刀法舞将出来,寒光阵阵,直令人眼花缭乱。
      沐攸辞本不及他力气,只是急急接了,却不想他下一招已是直冲柳如烟而去,这一刀下去,柳如烟必然殒命当场。她几乎下意识就一个转身,心里只想着决不能让她有事,人已是扑了过去,但想要用身子去挡刀早已是来不及的了。

      台上一阵电光火石,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只听得一声裂响,却并非皮开肉绽的撕裂声,而是陈契的大刀应声断裂了。
      从她离开身侧就已经赶到场中央的那三个人,甚至沐攸辞自己,都一时愣住了。

      “你!”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沐攸辞,陈契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只是片刻,恪非临心下已经了然,推着轮椅移到沐攸辞身边,将她挡在身后。
      沐攸辞会使出的,能瞬间制敌,在几乎没有什么内力的她手中都能发挥出这样巨大的威力,不是祁连剑法,又能是什么。
      而她从来宁可受伤也绝不使出这套剑法,想必也是有隐情的。

      场下一片鸦雀无声,都只是盯着地上那把断了的大刀,暗自打量这个看来武功并没有如此造诣的清隽姑娘。
      莫非,另有高人相助?

      余贺在此时也走上前来,细细看了沐攸辞一番,方才拱手说道:“刚才可是姑娘赢过陈掌门?”
      “不是。”沐攸辞急急喊道:“不是我。”
      余贺听了,微微怔,但毕竟是老江湖了,当即宣布比武继续,由少林方丈暂代主持,重新开始,自己却将沐攸辞一行人领去了内室。

      他也不等沐攸辞解释,反而开口就是笃定的语气:“姑娘方才最后一剑,分明正是祁连剑法的招式。”
      眼中流过一抹复杂的深光,面色严肃的看向沐攸辞,眉宇间却带来几分期盼:“你是祁离轩的女儿。”
      “我……”沐攸辞张了张嘴,却没有解释,只是往恪非临身后缩了缩。

      爹说过,这剑谱,无论如何也不能重出江湖。

      余贺也不强迫,沉色与恪非临对视片刻,复又开口言道:“我看姑娘刚才与陈掌门拆招,所用却是锦绣山庄剑法。”
      沐攸辞眨眨眼睛从恪非临身后偏出头来:“您能认得出?”
      “当年锦绣祁连并称江湖,又有谁会认不出来。”余贺回道,声音听着似乎却有些微冷:“姑娘既是祁盟主的女儿,却又为何要学锦绣山庄的剑法?”
      “恕晚辈冒昧,她的身份与所归门派,似乎并无冲突之处。”恪非临淡然替她开口。
      “哼,跟杀父仇人学剑?难道再凭此以报杀父之仇么?”余贺冷哼一声,甩了手臂。
      “什么?”恪非临讶然。
      “怎么?你不知道?当年除了白聿廷,还有谁知道祁盟主的行踪弱点,能伤到他?”余贺想起旧事,不由有些情绪失控,紧紧握拳恨道:“但年轻时我就曾答应过他绝不与锦绣山庄为难,又始终未能找到相应的证据,否则……这么多年,当初的轩然大波也渐渐平息,他这些年也算低调,少有人再提起这份置疑,但我却是从未忘记,那个背信弃义的伪君子!”
      “你胡说!”沐攸辞瞪了眼睛喊道:“他绝不是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
      他何必这么做?虽然她为了将来总有一天能好好保护他,偷练了祁连剑法,被他发现时,只是责斥自己胡来,对剑法丝毫没有兴趣的样子,既然并非觊觎剑谱,又何必……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做?” 余贺怒气腾腾,未免有些口不择言:“当年他与祁离轩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可是闹得江湖人尽皆知。”

      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
      是说……娘?!……

      “就算是这样,他又为何要等到事情过去那么久再动手?依他的本事,真想要谋划一件事,哪里需要这许多时间?”她手指微颤,竟直接用上了质问的语气。
      “哼!祁连剑的威力你不是不知道,整个江湖,能够动得了他的人,绝不会超过两个,而另一个,当时早已与所爱之人隐退江湖多年。我却不知你如何能坚信他的清白!老夫也是言尽于此,姑娘信与不信,自然由不得老夫,若非无法言清,看着救命恩人惨死,又何至于缄默至今!”余贺长叹一声,看了看沐攸辞倒凛双眉的激愤样子,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你……”沐攸辞眉头拧得愈发紧了些,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顿时僵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
      “你也算故人之女,有权知道这些,老夫才将真话道出。”余贺神色依旧冷然,语气却缓和了不少,心下思量着是否自己所知往事全部告诉她。
      正在此时,屋外一阵喧哗,便知是比武有了定论,只得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匆匆赶了出去。

      沐攸辞虽神色气愤,强作镇定,心中却是一片惶然不安,若是从未见过那人的另一面,她绝不会有丝毫怀疑,可现在……
      忽然难以笃定地说不。

      “余贺,为人莽撞豪爽,言从无虚,故而稳坐江湖。”

      可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他们爱着同一个女人,庄主,喜欢娘。
      他说白聿廷,害死了祁离轩。
      义父……与爹……
      他恨他们,又为何要收养她。

      她宁愿他与她毫不相干,只不过随意收留,即使利用,也好过这般过往因由。

      他爱着她的母亲,却笑看着自己痴恋他。
      不知,那是怎样的心情与想法?

      呵……
      她颓然笑了起来,愈发不可抑制,缓缓滑坐在一侧的座椅上。
      “杀父仇人?唯一的亲人?”笑容有些怆然,眼睫微颤着垂了下来:“多可笑,我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九年,整整九年,甚至,还喜欢上了他。”

      恪非临在一边听了,微微一僵,却还是推动轮椅到她身边,缓缓伸出手臂,将她轻轻环在了胸口。
      不知为何,他只是觉得,不这样做不行。
      感觉怀中瑟缩的温度,和小声的呜咽,如同受了委屈的小猫静静的蜷成一团。
      他心中一滞,尽量柔声开口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我的错?……被收养不是我的错的话,对他生出别的心思……在知道他是害死亲生父亲的人时,心中却起不了一丝杀心……甚至,仍是……”
      仍是恋慕依旧吗?……沐攸辞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身前传出,恍惚如同一把钝刀一下下在他胸口缓缓绞动,却静悄悄什么声音也没有。
      闭了眼,迟疑片刻,还是涩然开口:“也许,也不是他的错,没有知道真相之前,还是不要妄自猜测……时间久了,很多事情都难以说清楚……我……会陪你一起去查出真相,所以……别哭……”
      怀中人微微一顿,迟迟未有回应,许久,方才抽噎着回道:“恪非临……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他愣了愣,睁开眼,眸中暗潮激烈翻涌,几乎瞬间就想张口回答出来,却生生停在了那一刹那。

      在一个月前,他或还有过这样的憧憬,想过要去争取些什么。
      想守着这个曾经把他气得不轻,却渐渐不知为何生生挤入他心中的女子到老。
      但他想留在她身边,也便放弃了那唯一的机会与权利。
      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注定一生只能坐在轮椅上,无法将她保护到完好,也不能给她正常女子应有的幸福。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偏偏,他再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轻轻合上了眼睫,恪非临没有做声,只是唇角深深抿起,环着的手臂却将她揽得更紧。
      下颔轻轻搁在她的脑顶心,弯曲的手指泛起淡淡的青白,那样紧紧的拥着,似乎要将她刻进骨血。
      只是,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