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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玉碎暄朝庄 ...

  •   “哎呀,你到底是为什么不肯出来?新任武林盟主的就任仪式啊,多么难得一见的场面,做人好奇心是决不能缺少的啊决不能缺少。”林邵桐在屋外拍着门板喊道。
      “不去!”捂起耳朵钻上床,开玩笑,她的眼睛红成这样,绝对没可能出去的吧。

      “阿桐。”恪非临在门外不赞同的摇摇头,“安木现在也正闲着……”
      “公子,你偏心!”林邵桐转过身来撇嘴不满道:“胳膊肘往外拐,我们可是许多年一起患难共事,你跟小攸认识不过半年,就尽帮着她。”
      “……”恪非临挑了挑眉,难得露出一副我就帮着她你待怎样的神情来,惊得林邵桐下巴险些没有掉在地上。
      疑惑地两边看了看,饶是他再没有眼力,现下也乖乖的住了口,很委屈模样的蹿出了院子。
      恪非临抬起手,在门框上停留片刻,终是没有落下去。正打算转身离开,门后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沐攸辞半天听不见门外再有轰轰的拍门声,心想阿桐一点也不像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样子,便踮了脚跑到门口想探个究竟。从门缝看到外面的影子,才知道是恪非临。
      “怎么突然换了一个人。”她奇怪地抓抓头:“恪非临来找我也有事么?”
      “嗯……”门外的人语气稍顿后还是轻声答道:“明天……你有时间吗?”
      咦咦咦,这种征询的语气……还有内容……是怎么从那个强硬沉闷口吻向来冷冰冰的人口中讲出来的啊。虽然知道对方在外面看不见,还是下意识连点了几下头:“有啊,只要是不去见余贺,什么都成。”

      似乎,只要不见到那个人,就可以把他说过的话都当做一场梦,那样她就永远都不必触及真相。
      不想知道真相,她现在,似乎只想逃。
      假如没有离开锦绣山庄,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些事,不需要像现在这样自欺欺人。
      不对不对,才不是自欺欺人,她只是……

      “那,明天我来找你。”两人皆是沉默了片刻,恪非临在外面又开口说道。
      “啊?嗯……好。”忽然想起方才在内厅自己一时冲动问出的话,沐攸辞脸颊有些烫,慌忙应道。
      怎么可能,他是对自己很好,那也是因为大家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早就成为……朋友了吧……
      嗯,恪非临是她最好的朋友。
      无论如何,也想守护的人。

      “没想到这样雍容华贵的城镇也会有这么寂静的山谷。”推着轮椅走在幽深的曲径,耳畔似乎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也不知道这么走到头,会要通到哪里,好像室外桃源一样。”沐攸辞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
      “双腿未残时,我也曾经来过这里。”恪非临接口道,神态平静,再没有当初的激愤避讳,似乎只是说起一件很平常的事:“这些年真的都没什么变化。”
      沐攸辞看着他侧脸淡然的轮廓,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什么嘛,说得好像一副已经接受现实模样的语气,又不是会永远坐在轮椅上……
      “喂,恪非临。”她捶捶他的后背:“不许用这种腔调说话,本小姐一定帮你找到九殊草,你等着瞧吧。”
      “嗯。”男子微微勾起唇角,一向冷峻的面色也显得柔和了些:“那就麻烦沐女侠了。”
      “包在我身上。”沐攸辞点点头:“明天我们就出发。”
      “好。”恪非临点点头,忽然目光看向前方,语气也轻快了不少:“到了。”

      她以为,那只是满树的雪花,但间或随风而来的暗香,却寥寥诉说着寂寞。
      小小洁白的花瓣在枝桠轻颤,成片成片,漫山遍野,藏在幽径深处,满地枯黄铺到尽头,竟是这般清雅,晃似仙境的山谷。
      “此处的玉蝶梅只在这时开花,与其他地方都不相同。”恪非临自己将轮椅向前推了些许,转过身来,果然看到沐攸辞惊艳不已的神情:“生日快乐。”他轻轻说道。
      沐攸辞将视线努力从那震慑人心的雪海中移开,便对上男子沉淀着丝丝温柔的星眸。
      她从未见过真正的白雪皑皑,只在画上瞧过形态,更不必说形似白雪的梅花:“谢谢……恪非临怎么知道……这里有这样的……还有……我的生日。”她怔怔开口,一时竟不知该怎样表达。
      “这里气候特别……我无意中发现了它,就一直记下了,至于你的生日……”他顿了顿,眼中隐隐含笑:“这是秘密,不可说。”
      “小气……小时候,我一直想见见真正的雪花……”沐攸辞扁扁嘴,走到恪非临身边坐下,四周都是梅树,唯有头顶一片蓝天,澄净清澈,在谷中显得分外宁静:“去北边的城镇却常常错过时间,没想到真有见到的这天。”
      “你若喜欢,以后也可以常来。”恪非临侧头看向她。
      “这里,算不算你的秘密,这么告诉我没事吗?”沐攸辞笑道。
      “时间仓促……也没能准备什么好的礼物……”恪非临微微别过脸,也想了很多,觉得到底还是不如把她带来这里散散心的好。
      “你记得我的生日,我已经很开心了啊。”沐攸辞仰头躺倒在地上,抱臂枕在脑后。

      在结识他们之前,锦绣山庄的人们也会给她送礼物,只要是那个人给的,无论多小,对她而言,都是天下至宝。
      不过,今年,有恪非临的礼物……便也够了吧。
      恪非临看了看她惬意闭上的眼睛,眉间还带着一丝惆怅。
      他隐约明白那份惆怅因何而来,天下人的礼物,大概都及不得那人一句生日快乐来得珍重。可惜,他却无法用那样宽阔的心胸,将她再一次送回锦绣山庄。
      即使伴在自己身边,实在太过危险……而且,就这样得时时推着轮椅,片刻不得自由,也很委屈她……

      突然,放在身侧的手心一暖,却是沐攸辞抬起了手臂,握住了他的指尖。
      她眼睛未睁,唇角勾起,懒懒道:“恪非临,等找到九殊草,我们就一起去闯荡江湖,和安木还有阿桐他们一起,好不好?”
      “你……不回锦绣山庄吗?”
      “嗯,暂时,还不想回去,好像……有些乐不思蜀了呢。”

      “小攸……”他垂下长睫,第一次唤了她的名。
      “什么?”沐攸辞睁开眼,模糊中看见他的眉峰侧脸,沉静中带着不知为何的落寞,心中隐隐有些疼痛纠卷开来,手指也稍稍用力了些。
      “如果……要是我一辈子,都只坐在轮椅上呢?”
      沐攸辞怔了怔,心里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却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开口答道:“那我就推着你行遍江湖,只要你不嫌弃我总是闯祸惹事需要人善后,就这样陪你一辈子。”
      话一出口,她自己便呆住了,她刚刚是认真思考了回答的,是真心这样想的,可说完了心中才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质问她:那么庄主呢?你不是也答应过,要守护他一生……

      可是,那个诺言,已经被他亲手撕碎了啊,他并不在乎,甚至,也许甚至深深……恨着她。

      何况……也许他真的……如果是那样,难道自己真的要那样不辨是非,永远陪在杀父仇人身边……天理不容。
      恪非临睁开眼,看着这个似乎自己也被自己的豪言壮志吓着的小丫头,眼中的诧异慢慢散去,只余下一片温暖柔和:“我就是开个玩笑,放心,等找到了九殊草,便和你一同去闯荡江湖。”
      你不用陪着我一辈子,随着心意就好,但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火海刀山,都可以同你一起。

      “真的?”沐攸辞的眼睛立即刷得亮了起来:“那可说好了,不许反悔哦。”
      “嗯。”
      “还要负责给我买一堆糖葫芦,要很多哦。”她眨眨眼睛,又加起筹码,完全弄错了主动与被动的位置。
      “好。”恪非临点点头,掌心小猫的爪子暖暖的,让他忍不住想要微笑。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冲动了,想要嘴角上扬,握紧这温度和笑靥如花。

      两人回去的时候,天时已近暮色,朝霞在空中翻卷,显出异样的火红。
      道路很寂静,半天也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恪非临……我怎么,好像闻到了血腥味?”沐攸辞睁大了眼睛,眉间微蹙,有些迟疑道。
      男子眸色暗沉,剑眉深敛:“噤声,先到里面去看看。”

      这日暄朝庄的客人,有的已经离开,有的正在主院庆贺新任盟主上任,有的正趁此机会在闲逛。
      大概都没有人想到此刻的客院回事这样如同修罗狱场般惨烈的场景。
      满地淋漓的鲜血,横七倒八的尸体没有一处完好,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欲作呕,饶是他们手下都曾有过无数亡魂,此刻也不禁深皱了眉头,沐攸辞心中有些惶惑,只紧紧抓住了恪非临的手。
      “别怕。”他沉声回握她:“进去再说。”

      沐攸辞想,她要是一辈子都没有踏进这里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看见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少年,英俊的眉目苍白如纸,紧闭的眼睛,已经了无生气。
      一天前,他还曾邀请过她同去晚宴,还曾经嬉笑不满,还曾带着醋意般嚷嚷,小攸。
      “骗人。”她颤抖着手捂住嘴,泪水簌簌而下,手指不断的颤缩,迟迟不肯再迈出一步。
      第一次真正走进江湖时,第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总是一路逗笑,从来阳谷活泼的这个人,他武功那么好……他何来仇家……

      “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我们以后好好相处……我们一样大,我叫你小攸,你叫我阿桐怎么样?”
      “小攸,我有一种预感,今天过后,那个传遍大街小巷的流言很快就会被坐实了,而且……什么早已珠胎暗结,什么家门不幸暗遣出门会传的更加离奇更有看头。”
      “哇,真香。小攸,没想到你手艺这样好。”
      骗人……
      骗人……

      身前的男子后脊紧绷,僵硬着手指推转轮椅向前移动些许,指间触上那人的脸颊,却又慢慢垂下,改为死死抓住他一侧染血的衣襟。
      愈加剧烈的颤抖,青白一片的指节,他紧闭了眼,却没有发出一个字。
      他没有资格。
      阿桐很小就跟了自己,一直不计较辛苦,凡事总爱第一个跳出去出头。
      他没有保护好他,更没有资格哭。

      “哐当。”身后传来酒坛碎裂的声音。
      安木怔怔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一切不敢置信。
      “刚刚他还跟我说……”沉默了很久,他突然讷讷开口,“想喝酒,让我去城西最好的那家酒坊买……”
      “……”恪非临猛然抬起头,看向门边。
      “城西……他是……故意的?”沐攸辞睁大了眼睛,明知有危险,却让安木离开……还是,因为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和谁说,却没料到惨遭毒手?
      屋外,残阳如血,猛然一阵寒风,带着血的气息,迎面扑来……穿过窗中间隙,吱呀而过,宛如一声凄厉的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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