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桑丸]SORA~乡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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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A~乡愁~
那是一个初冬的下午，两人坐在学校旁边的河堤上只望着天空什么也不说；当头顶上那一小方灰白色中穿过第五架飞机时，丸井用有些黯淡的声音问道：
“告诉我究竟哪里是你的故乡，杰克，巴西还是日本？”
当时桑原没有给出答案，任凭那声音的尾巴淹没在被第六架飞机划开的一条小口的灰白色里。
有时桑原想，如果有一天丸井再问到这个问题，他会如何回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答案与上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淹没声音的将是一片蓝得出奇的天空，蓝得连云彩都染透了蓝。
但丸井终究没有再问起。纵使那个形容自己的名字念起来像泡泡糖爆炸开时发出的声音的人像泡泡糖一般粘在桑原身边，他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那必经是个蠢问题，就像幼时会拉着老师的裙边问天空为什么是蓝的而不是绿的。蠢人与傻子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丸井自然选择了后者，变蠢或是装傻他选择后者。
度过了无忧的国中时代，进入高中的那一个刹那似乎是拨动了倒计时的秒针，一秒一秒地扣去桑原待在日本的光阴。每人心中的时钟各有不同，丸井的发条大约是最松的；走走停停，总让人忘却了许多顾虑——到最后会发现是自己欺骗了自己。
丸井常常跷课拖着桑原去看天。桑原本不愿意，但敌不过那种软磨硬缠和班里人们的闹哄，只能跟上；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冷不防回头，到了随叫随到的地步。
看天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其实什么也没说。性情如丸井，居然能静下来看那些云朵，看那些云朵与云朵之间的天，多少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但这种平静不可能一直持续，随着毕业的临近，丸井渐渐想要打破——却寻不到途径。
仅仅有一次，他说：“我真想从这天空中看见里约的天空，那是什么样的？”
桑原的父亲在里约工作时与当地人结了婚，生下桑原。生活幸福美满直到父亲要调回日本的那一天。感情和睦的母亲竟提出离婚——她似乎把家乡看得比这段婚姻重要。那时桑原正要读国中，于是都不愿舍弃儿子的父母约定：桑原随父亲回日本读六年书，然后回巴西读大学。
生生拆开的未来为他的日本之行做好了告别的准备。丸井问他哪里是故乡，他茫然一片；两条根与寻不到根的区别几乎为零。
桑原看着丸井，那个看着神奈川天空想着里约天空的朋友，他在自己这断成几截的人生中究竟算是什么？
如果明天就要离开，最想告别的人是谁？桑原觉得那一定是真田和幸村，他要谢谢这么多年来的照顾。而丸井，那可能是他最不想道别的人——希望自己能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静静离开。
大概丸井也不愿他来道别吧。他暗忖。事实也正是如此，丸井不需要桑原的道别。
对于丸井来说，桑原或许算是个“想待在他身边”的存在。国中网球部的搭档，桑原的严密防守让人很容易产生依赖感；他在你身后，像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可以将四面八方袭来的球和你一起包裹进去。丸井知道自己后来的比赛就是深深地着了他的魔道，而且还不知觉地带下了球场，在生活中错位起来。
桑原的离去是注定好的——丸井十分清楚。他最初问桑原的那个有关故乡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其实比任选其一都要沉重。拥有两个国家的血液，无论将哪边作为故乡，另一边都会得到相应的思念；但如果埃及无法确定，那么摇摆间总有一边会被遗忘，对于将前往巴西的桑原来说，遗忘的只能是日本，只能是自己。
不能待在身旁的话，那至少要待在他的怀念之中，至少被那淡淡乡愁织称的网包围。丸井怀疑起这样的想法，怀疑这想法中是不是包含着所谓的“爱情”。是吗？对朋友产生这种感情了吗？桑原那害死人的安全感！
循着思路向下，便想起那次溺水事件。负责下水营救不会游泳的丸井的正是桑原。在模糊的知觉中，有人为呼吸困难的他送来阵阵空气。极度缺氧令丸井对最正常的空气产生错觉，甜腻的香气，激起贪甜食者的疯狂汲取，就像是在品尝入口即化的慕斯，又带有刚出炉的曲奇那种暖烘烘的感觉……难舍的纠缠之后才发现刚才的美味其实是桑原的嘴唇——为了这事要忍受仁王长期的取笑。
尴尬的记忆不知能否成为感情的例证，丸井只觉吻得安心。桑原从不提起那件事，只要仁王保持沉默，那便可以深埋起来；但丸井禁不住要回忆，特别是仰望着天空的时候，那一片片的云感觉上何其相似。
要是桑原知道自己拉他看天时想的都是这些，他会作何反应呢？丸井也只敢猜测而已。
是怎么变成那样的呢？到最后只会聊聊神奈川的天、聊聊里约的天，其余的什么也不谈，什么也不做。
终于挨到了毕业，平常看天的河堤上只剩下丸井一人。一天又一天地看过去，直到遇上了一个蓝透到云的天。
湛蓝到如此地步，真的是稀奇的很。丸井独自数着经过的飞机——当数到第五架的时候，多少明白了那上面的乘客会有谁。
你终究没来跟我道别呢，杰克！
丸井低下头来，不再转向天空。
与爱无关，那是一种依恋。就像乡愁一般：在平淡中浓烈起来，浓烈得可以被时间冲淡，被时间描摹得通透冰清。
杰克，我可以不用知道你的故乡在哪里，但我的故乡只有一处，那便是你的身边……
FIN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桑丸]SORA~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