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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难逢敌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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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视众,笑夺天下。
擂台之上的西缄攸,似乎无论她扮演的究竟是谁,都掩盖不了她那份天命人皇的贵气。
不管那万顷山河终究是谁一手打下,最终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人,是她西缄攸。
无上荣光是她的,万民臣服也是她的,可孑然一人,亦是她的。
唯独这次不同,西缄攸站在台上,用寒冰般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却在一处定住,寒意尽散,眼中溢满了安定与满足。
唯独这一次,她祈求的那个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自己的身边,陪伴着她,无关荣辱成败,她都一定会在这里,神色不改地陪伴着她走下去。
七年前的遗憾,在这一刻,似乎被完完全全地填补了回去……
且不说眼下台上西缄攸的种种纠缠心思,台下的三大高手已然有所动作。
罗啸被西缄攸一脚踹下台去,重伤必是无疑。
罗百川立刻命人将罗啸从后头人堆中抬出,看着担架上捂住胸腹口中吐血的儿子,罗百川只叹,‘武功是教了,心眼儿却没长好。这般贸然上去,众目睽睽受此重伤,以后的日子可有得受了。’
想罢,罗百川也只得挥挥手,让人赶紧抬回庄子里去叫大夫医治。
看着儿子远去,罗百川的视线又回到了台上。
他从未将卓枫放到足以与自己争夺盟主之位的对手之列,可眼下看来,他倒真成了一匹极难对付的黑马。
罗百川自然不会贸然出手,他准备等待到最后。无论如何,盟主之位他是坐定了,绝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再去拱手他人!
而慧聆与迟镜,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了仅离了三四尺远的那顶藤轿。
在场那么多人之中,他们二人是少有认识这轿中人的。
他们就坐在一旁,看得是如此真切。
轿中那个清瘦的白色身影,不正是那日山中破庙一双兄妹中的哥哥,自称“白梧”的那个年轻人么!
自那日破庙相遇开始,这二位老前辈便对那兄妹俩产生了深深的困惑之意。
豫州城什么时候不好来,偏要待武林大会了,便要来游玩。那些什么喜好江湖潇洒的说法,他们才不会轻信,寻常普通人有哪个愿意没事掺和到江湖纷争之中,更何况是这等选举盟主的大事,弄得不好都是要打出人命的。
这样一对无武功傍身,却偏要往险处而去的兄妹,着实令人生疑。
且这兄妹二人之中,尤是那作哥哥的,分外让人感到怪异。
说老实话,这二人其实不太像是一对兄妹,虽说相处上看不出什么不对,但就是让人觉着不像。那作妹妹的,似乎有些自己的想法,但好像只要她一想表达,就会立时顿一顿,随后便会改口。
这一切,看上去都像是由那个所谓的哥哥在操控。
这般看来,这二人倒更像是主仆胜过了兄妹。
从那第二天,卓枫与那对兄妹一同离开起,慧聆与迟镜就已然嗅到了一丝味道,是江湖要乱的味道。
那个白梧,那身白衣,就像是纷乱江湖中倏然坠落的一颗晃眼陨星,终会将整个武林炸毁!
西缄攸放出了话,却在罗啸过后迟迟无人再敢上前挑战,毕竟如此狠的杀鸡儆猴,已足够震慑住很多人了。
台上西缄攸等得都要不耐烦了,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来者翩翩落到了擂台之上,竟真是昆仑掌门迟镜!
迟镜何人,三十六岁便坐上了昆仑掌门之位,现今已近耄耋之年,比那少林慧聆大师还要虚长数岁,绝对是当今武林的一代宗师。
迟镜此番前来参加武林盛会,其实并无想要争夺盟主之意,只是受少林方丈慧觉所托,希望他能与自己的师弟一道,前来大会照看,一可防亢龙来袭,二可备有人于会上作乱。
这下看来,倒的确是来对了。
卓枫一改往日脾性,又是如此咄咄逼人之态,显然事有蹊跷,的确是需要人来压制了。
迟镜的兵器是一把拂尘,手柄乃玄金所制,墨而发亮,上头的束须,则是从的卢马尾巴上取下来的,又通过特殊的草药浸泡,坚韧无比。
迟镜方一上台,群雄便立时响应起来!
先前卓枫夸下海口,说可以一敌三,虽也有罗啸那一下的佐证,但毕竟还是让人觉得他是托大了。
这回迟镜上来要与他对战,且不论卓枫本事如何,迟镜那一手拂尘可是出了名的!更何况,他有近七十年的功力,卓枫的年岁在他面前便是个小娃娃,如何比得!
哪料到,迟镜上来,西缄攸竟一点也不惧怕,甚至连一丝神色都无变换。
她只是抬眼瞧了瞧须发皆白一身仙风道骨的迟镜,薄唇微启,“晚辈敬迟掌门是长辈,请迟掌门先出手。”
她这一言,自是又引来了轩然大波!
不管台下那些躁动的江湖人,台上与西缄攸离得相近的迟镜,将眼前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人还是数日前在路上相遇的那个,没有错,可是却又为何那么不同呢?
问题到底是出在了谁的身上?究竟是台下那个白梧,还是眼前这个卓枫……
西缄攸见迟镜久不出手,只是盯着自己一脸疑惑地瞧,不禁暗道,‘这群江湖人,一个比一个爱拖延,真是烦人!’
想罢,西缄攸抬手,示意迟镜——请出手。
迟镜见此,口道一声“得罪”。
随即一扫手中拂尘,内劲带着坚韧的束须,直接逼向了西缄攸门面!
拂尘逼近!西缄攸竟一点不乱,甚至动也不动,但凭那雪白束须就要扫到自己脸上,那看似柔软的束须蕴足内劲,足可将血肉之躯打为一滩模糊!
迟镜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卓枫还是不动!
台下不少江湖人甚至以为,卓枫这是被迟镜的内力所慑,吓得难以动弹了!
唯有西缄攸自己了然。
只见这电光火石之间,她转头看了台下一眼……
台下虚辰正凑在延陵无跟前,似乎在给她说着些什么。而延陵无的目光亦紧紧盯住台上,耳中听着虚辰的说话,眉头竟是越皱越紧!
迟镜的拂尘就要到了!
延陵无急得双手一撑扶手,直接就站了起来!!
即是此刻!
西缄攸收回视线,双手一拍阖上折扇,随即一手抬扇上扫额前,直接就将几乎贴到了鼻尖的拂尘扫开了!于此同时,她又脚尖一抬,横空离地跃起三丈!空中一个旋身翻转,另一只手在迟镜肩颈处一点,翻空越过,来到了其背后!
西缄攸这一下,速度快得惊人,众人几乎只能看到她的一片残影,人便已经站到了迟镜身后!
同样,迟镜也被这形如鬼魅的身影吓了一跳!刚才他那一扫已用出七成功力,就是希望能在几招之内将卓枫制住,哪里想到,不仅连人都没碰到,肩颈处那一点也是在提醒着他,想要取其性命,翻手覆手罢了。
这一回,倒是换作迟镜觉得恐惧了,敢情这会儿托大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
想到这处,迟镜恍然大悟,终于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
只见他猛然回身!拂尘在手中迅速旋转开来,形成一道束须盾牌,但却是一块长满了利刺的盾牌!那些束须已被他灌满了内劲,坚硬得犹如利剑,锋利得足可刺穿皮肉!
而西缄攸看着再一次向自己袭来的拂尘,依旧是不动声色。且见她折扇轻展,手腕空转,也不知是哪里的机关被触发,总共九骨扇翼,翼间皆弹出一柄半寸长的匕首,寒光凛凛,好不渗人!
西缄攸抬手挥扇!迎着迟镜的拂尘剑盾而去,折扇在拂尘面前接连翻飞,上下左右,快得完全捉不住它的动向!
最后一下猛阖折扇,九骨匕首合为一股,尖利的刀锋相聚更是骇人!
西缄攸眸色一凛,猛地便向拂尘正中刺去!
只听一声尖利的刺耳之音!
迟镜半道停手,又倒退数步!却见他颤抖着手几乎就要握不住拂尘,而那上头的束须也在那声刺耳利响过后,一瞬尽数被斩落在地,散为一地杂乱的马毛……
迟镜惊呆了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右手战抖个不停,而随着他的颤抖,手中仅剩的拂尘柄上,居然慢慢爬上了无数细密的裂痕!
不多时,细纹爬上了手心,迟镜被震得猛然松手!
那伴随了他数十年的拂尘,落地的速度在他眼里很慢很慢,摔落的时间很长很长……最终落地,震起了地上的须毛与尘埃,他都能看得清楚……玄金而成的手柄,在砸落着地的一刻,真正碎裂成了数块废铁。
这一把伴随一代泰斗走过半生的兵器,就这样结束了它的生命……
西缄攸颔首低眉,双手并用,缓缓阖上了折扇,上头的短刃也缩回了扇骨之中。
她没心思去看几步开外,那个愣在原地的迟镜,她只是回头,看向台下那个站着的人。
那个因为担顾,而一心牵挂的人。
只有在这个时候,西缄攸才忽然发觉,原来自己的心,还是热的。
台上二人皆在出神之际,台上又出现了一人!
慧聆站到了迟镜身边,轻拍一下他的臂侧。迟镜抬头,慧聆在这个多年老友的眼中,看到了不解与悔痛。
那样的心情,他能理解,那是陪伴他多年的兵器,就像一位老友,伴随他走过了半数的人生,眼下却被一个年轻人,一个年轻自身太多的人,将它打碎再难复原。这不仅仅是对他武学的否定,对于迟镜而言,更是一次体无完肤的惨败!
所以慧聆站了上来。
西缄攸见慧聆也上了台,嘴角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慧聆大师也来了,那不如二位一起上吧。一对一,实在是太无趣了。”
慧聆毕竟是少林高僧,多年吃禅,心境早已如静湖一般,轻易不动涟漪。
西缄攸的挑衅之言,对他自然也是没有作用的。
不过慧聆还是合掌示意,“阿弥陀佛。卓施主武功高绝,连迟掌门都难是敌手,便不妨由我二人联手,来向卓施主赐教一二,但愿能令卓施主满意。”
西缄攸笑意更甚,“哈哈哈……大师便是大师,卓枫也只好献丑了,还望大师不吝赐教。二位出手吧!”
慧聆与回过神来的迟镜对视一眼,二人皆不用兵器,准备完全以内力与眼前人搏上一搏!
慧聆以少林十八罗汉拳闻名,迟镜也有自创的清散八步掌。
迟镜一闪身便到了西缄攸左侧,慧聆则直奔右部!
左侧的两道掌风与右侧的两路拳风,便有如骤风一般向西缄攸袭来!这便是数十年的修习才能有的内力,这二人合起来足有百余年的内劲!十成十的功力,随便一下横扫,就能将一座房屋夷为平地!
西缄攸被这样四道凌厉的内劲裹挟其间,可说是毫无脱身可能!
不过,她也完全没有想过要脱身而出。
内力一旦练至炉火纯青,便能以念化形,慧聆与迟镜二人的掌风拳风,便已然能到得这样的境界。
密不透风的刚猛内劲形成一圈包围,将西缄攸牢牢困在其中。
台下众人只看到西缄攸周围有一个透明而飞速流转的罩圈,西缄攸的衣袍更是被劲风吹得鼓动飘扬!
群雄不禁猜测,这下,卓枫总该要玩完儿了吧!
可出乎他们预料的是,内劲罩圈中的西缄攸,不动声色地再次展开了折扇,继来旋身而起!
折扇被她举过头顶,旋转空舞,连带她自己都在原地飞速转了好几个轮回!
而随着她的旋转,折扇之内飘出了一股轻烟……
那其实不是烟,若凑近了看,就能发现那其实是一些极细微的白色粉尘。那轻烟甫一触碰到周遭的内劲,便立刻被裹挟到了其中,随着内力旋转在西缄攸周身外侧,这样的话,倒是更能看清慧聆与迟镜二人飞速打出的拳掌之中,所带出的至纯劲力了!
待那些粉尘罩出一层隐隐约约的雾瘴,西缄攸这才徐徐停住了身形。
众人只看到台上那虚幻不清的白雾,将台上三人的身影挡去了大半,台上情景就要看不真切。
底下人各个伸长了脖子往上瞧,而处在雾瘴之中的迟镜与慧聆,这时才觉事态之严重!
他们二人这一番连环打出的拳掌,将卓枫困在其中,却竟未伤到他分毫!其实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卓枫,拥有着远超他们二人的深厚内力!
他仿佛即是一处内力的涌泉,有着源源不断的内劲自他体里迸发而来!无论是抵挡还是攻击,都完全游刃有余。
他尚且如此年轻,竟已有如此修为,真乃前所未见!
不管台下众人如何好奇,如何想要一窥究竟。
擂台上战局当间的三人,却有着各自的较量。
雾瘴已起,西缄攸终于要出手了!
只听一声破空而来的裂帛声色!台上的雾瘴之中被甩出了一样东西来!直被甩到了座下罗百川的脚边!
竟是卓枫那把玄机颇多的折扇!
因为没有了内力的灌输,在经过那些肆意乱窜的高强内劲之后,即便是工艺独到的坚韧折扇,此刻也只变成了一把残破不堪的烂扇子,只这么可怜巴交地躺在地上,再无人问津。
台上忽然之间传来几声巨响!
有两道极强的内劲横空窜上了天际,几乎要刺穿嵩山之巅上空的云彩!
铉而回落在地,震起一道如卷地雷般的动静,将台上的红毡都震得波动起来!
那内劲沿着擂台边贴地而行,传到了台下又一路延展出去!一旦触到,立刻脚下就如被雷击了似的,疼得人猛个激灵!
只瞧见台底下一大堆江湖人忽然窜起老高,就这么一路延伸到了最后头!跟人潮作出的一阵浪潮似的,看得人不禁要发笑。
全场唯独两个地方未有波及。
一是罗百川那儿,因为他用自身的内力护住了,勉力保持着身形不动。
而另一处,则是延陵无那里,虚辰、卓樱在她身边都站得好好的。西缄攸的内劲像是长了眼睛,完美避过了延陵无的所在,绕过她,朝着后头散去了。
一旁的卓樱忍不住啧啧称奇,心道真不愧是主上,这等内力,遍寻当今,怕是也不会再有敌手了!
先不论台下一众跳脚的江湖人,与一边满心崇敬的卓樱。
台上的雾瘴随着西缄攸那两道骇人的内劲缓缓散开,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站得笔挺的西缄攸,衣袍依旧焕然光鲜,似乎丝毫没有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而她手中,此刻正缚着两个人!
慧聆与迟镜,当今武林两大高手,数十年的正统宗师,此刻有如丧家之犬一般,嘴角带血,被西缄攸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西缄攸的眼神带着一如既往的桀骜,她正欲开口,眼神却随着散开的白雾,看到了下头一个,令她几欲瞋目裂眦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