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穿明末--路漫漫》喜日措

15、峰回路转一

　　泽夏是一点都看不明白这张云水剑谱。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画得乱七八糟的小人。文言文什么的，本来就难懂，这剑谱讲的都是内功心法，招式别名，更加让人眼花了。泽夏用了一整天把那张写在软布上的剑谱翻来翻去看了个遍，就只有最后那行小字是读懂的——

　　四君子苏州论剑，梅老大小胜。二十年后赴杭州之约，空兰定要凭这云水剑反败为胜。

　　看来这是解痴妻子在生时为了激励自己写的。可惜二十年未到，她就已经死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解痴真是可怜，爱妻女儿早死，只剩他一个人在世间孤独的活着，他看到剑谱上自己妻子写的这些字，肯定内心煎熬，泽夏想着想着发了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泽夏慌忙把剑谱收进衣服里。
　　听脚步声她就知道了，进来的人是莫石。为了准备行动，次吉和千枫这两天都留在孟府里，只莫石每晚过来和她互传消息。

　　莫石坐了下来，显得很疲惫，“一切都按部就班。明天二更行动时你过来帮忙就好。次吉会先给府里的水下蒙汗药，等药性发作把他们绑起来再问清楚《鉴玉宝册》的下落。孟府老爷孟一脉和老太太秦氏听说会一点武功，还是提防点好。”

　　泽夏点点头。看来莫石没有留意到，她已经把他送的面纱戴上了。
　　莫石闷闷不乐的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半响不说一句话。他是在想柔苒么？泽夏看着他，心里揪紧了难受，想问，又半句问不出口。

　　莫石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孟老太太是个好人。”
　　原来是这个原因，泽夏恍然大悟。以莫石的脾性，他在孟府里做贴身家仆那么久，自然会对孟府里的人有感情。这般突然加害孟府的人，他当然会愧疚得很。
　　泽夏不知怎么安慰他，只好陪他盯着烛火发呆。明天就要动手里。云水剑在桌上发着锃亮的银光，解痴让她用云水剑去行侠仗义，明天她会用这把剑去杀好人么？一想到要杀人，她就觉得害怕。
　　“你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泽夏对自己说道。当日她在擂台上杀掉了猎人，为了活命，吃人肉，杀恩人，今后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换做是别人，为了活下去，也会这么做的。
　　泽夏心里很清楚，要想有朝一日脱离这个神秘组织，只有先变得强大，博得那些人的信任喜欢，才有可能知道怎样得到解药。有了承恩噬心丸的解药，她就自由了。这次任务，就是她赢来那些人另眼相看的机会。为达目的，她也可以狠心做到不择手段。

　　孟府的墙好高，占地很大，看得出孟家很有钱。
　　听说孟府老爷孟一脉曾经官拜右佥都御史。据说孟老爷后来因为政党之争，自愿请辞，告老归田，隐居故乡。
　　泽夏换了黑衣黑面罩，早早的就离开客栈，坐在孟府外不远的树上等待行动。按照计划，次吉应该已经下了蒙汗药，孟府的人吃过饭后药力发作，那时千枫就会往天空发出白色烟火信号。现在离二更尚早，泽夏却也已经紧张得很，盯着孟府上方空白的天空，片刻不敢走神。

　　咻——碰！！

　　一道白光从孟府上空划过。是白色烟火。
　　莫非计划有变？还是千枫发错了信号？泽夏一时失措，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正犹豫，一个黑色人影突然飞快的从她身边跃过，三步并二，还不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就已跳进了孟府。
　　那人又是谁？
　　再犹豫就来不及了。泽夏一急，使出徐竹隐中的疏影月移，两足一点，瞬间就追进了孟府。
　　黑色人影转到墙角不见了。黑色人影消失的方向传来阵阵杀伐声，看来真是计划有变。也不知那黑色人影是敌是友，泽夏心想不能让他先到，当即用解痴教的轻功追去，不出百步就超过了那蒙面的黑衣人。一个月来内外兼修，又有高人指点，连泽夏自己都为自己的进步感到惊讶。
　　杀伐声已近，远远看见十多个持剑家丁把莫石和千枫团团围住。
　　莫石还是心软，剑总往人手脚上砍，就是不肯取人性命。
　　千枫则出手狠辣，软剑招招夺命。已经杀掉了好几人。
　　这些家丁武艺甚低，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人数众多，两人打起来相当吃力。
　　泽夏见状赶紧拔剑相助。这还是泽夏初次使这云水剑，果然剑如其名，使起来如同行云流水，相当顺手，就像双剑是生在她手上般。再配上徐竹隐的功夫，顷刻间已经伤了好几人。
　　“孟一脉呢？”那蒙面黑衣人追来，站在远处问他们。是日格的声音。
　　“被我们的人困在前厅。”莫石边打边答。
　　话音未落，日格已经朝前厅跑去。泽夏原本还以为他会前来相助，眼看他这么潇洒跑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果然，自己的命还是得靠自己。
　　三人联手，很快就把这群家丁一一打倒。
　　“你的功夫……你的剑……”莫石累得气喘吁吁，又掩不住内心的诧异，断断续续的问道。
　　“没时间解释这个了，快去前厅。”泽夏打断了他，飞速朝前厅冲去。她要做第一个拿到《鉴玉宝册》的人，她需要记这个功。
　　刚跑进前厅的门，一根银色的东西朝她飞来。泽夏刚刚跑得太快，这一下勉强躲过。那暗器直插在她背后的门柱上，状似菊瓣。这正是孟一脉青年闻名江湖的绝技，暗器千瓣菊。

　　发暗器的人盘膝坐在宽椅上。此刻苦于应对日格次吉的双重夹击，来不及关注厅里又多出的三个人。
　　这人武功看来相当厉害，手中暗器接连而发，日格次吉两人围攻都近不了他的身。
　　“孟一脉，想不到你废了内功，竟然还能和我们俩打个平手。”日格在刀光剑影中竟然还能分神说话。
　　“对付你们这两个小贼，无需内功也绰绰有余。”孟一脉坐在椅上，额角落汗，看来应对艰难。
　　厅前躺着一具老妇人尸体，显然就是孟一脉的妻子秦氏。秦氏死不瞑目，双目怀恨怒瞪，泽夏见了心里微微一软。
　　不能心软。
　　“加上我们就不一样了。”泽夏发狠，挺剑而近。孟一脉暗器朝她发来，泽夏举剑格挡，险些就中了胸口。还好孟一脉废了内功，暗器威力速度已经减去了一半。
　　孟一脉却突然晃神，被日格次吉拿到了空隙，两把长剑已经指住了胸口喉咙。

　　“你这剑是哪里来的？”孟一脉脸色发青，连指着泽夏的剑的手指都在颤抖。
　　泽夏楞了，孟一脉竟然认得她手里的云水剑？
　　日格次吉见他这般激动，目光也朝泽夏投来。日格心里也正疑惑，泽夏的内力轻功增长速度超过想象，手中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云水剑，不禁暗暗对她戒备。
　　“要你管。”泽夏现在只惦记着她的目标，逼自己发狠，“快把《鉴玉宝册》拿出来！”
　　被泽夏这一提醒，日格和次吉的注意力又集中到孟一脉的身上，威胁的把剑尖探进了他的胸口。
　　孟一脉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却忽然纵声大笑。白须在笑声中荡漾，到有几分像故事里的白发仙人，“也罢也罢。我今日夫人儿女都死在你们手里。我也认命。《鉴玉宝册》不在我手上，你们就是再怎么折磨我，也是拿到宝册的。”
　　《鉴玉宝册》不在他手上？泽夏心里急，日格和次吉心里更急。此前孟一脉识破府中有盗书内应，不动声色让儿孙逃跑，只等他们动手下蒙汗药的时候才一网打尽。莫非他把鉴玉宝册交到他逃跑的儿孙手里了？谁知道他那些儿孙逃去了哪里？莫非这一个多月来的努力就这样功败垂成？
　　“老狐狸！快说真话！”日格恼极，剑锋刺进孟一脉的胸膛，明明知道孟一脉说的可能是真话，但他还要再博一下。
　　孟一脉只是放声大笑，“十六年前，你们杀我不死废我武功没能得到《鉴玉宝册》，今日就是你们灭我全家，也不可能得到宝册！”
　　“我挑断你的手筋，看你还能嘴硬！”日格剑锋一过，血花涌渐，孟一脉痛得发出低吼。
　　宽椅底下也随之一震。
　　显然是有人藏在椅下面。
　　日格看出椅下有人，挥剑就要刺去。孟一脉神色大变，左手勉强扔出数枚暗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次吉却趁孟一脉不备，伸手往椅子底下抓去，带出了一个泪迹斑斑的小女孩。
　　“爷爷！”小女孩吓得大声哭喊，想朝孟一脉跑去，却被次吉抓住不放。
　　原来孟一脉最疼惜的小孙女芙芙舍不得离开爷爷，不肯逃走，偷偷躲在府里。孟一脉发现她时，次吉已经追到了前厅，只好让芙芙暂时藏在椅子底下。
　　孟一脉见孙女被人发现，脸色顿时青白交接。他的两手已被挑断手筋，现在已是个废人，根本无力再保护孙女。
　　日格用剑指着芙芙，“快告诉我们《鉴玉宝册》的下落，不然就让你看着她被折磨而死！”
　　泽夏愣在原地，阿虎死时的场景突然浮现在眼前。
　　孟一脉看着孙女被俘，徒然落下泪来。
　　日格朝次吉使了个眼色。次吉手上使劲，把芙芙的肩骨整个硬生生掰断。泽夏心里一怔，好残忍！次吉平日憨厚温和，如此残忍下手，还面不改色。
　　芙芙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传进人耳朵里叫人发毛。只听这哭喊声，就已觉得痛不欲生。
　　“好狠毒！你们好狠毒！”孟一脉浑身发抖，却抵死不肯说《鉴玉宝册》的下落。
　　莫石觉得不忍，退出了前厅。千枫也低下了倔强的头。
　　泽夏握剑的手都发起抖来，阿虎被手戟穿透的小小身影在脑子里盘旋，今日她却已经变成了那些黑衣人中的一个。
　　次吉再掰断了芙芙另一边肩膀的骨头，芙芙顿时痛得晕了过去。
　　“快说！”日格恶狠狠的威胁。连泽夏都暗暗希望他能把鉴玉宝册下落说出来，不要再让小女孩受折磨。

　　“说甚么？”门外突然传来一句中气十足，声音清亮的话声。
　　一个异物从门外直飞进来，朝日格胸口打去。日格举剑格挡，被这劲道逼得连退三步。异物落在地上，发出嗡嗡的响声。竟然是一个铜钵。
　　泽夏的心咯噔一下，莫非是解痴和尚来了？
　　果然，一个灰白的人影自门外跃入，如竹影优雅落地。正是穿着素灰僧衣的解痴和尚。
　　他为什么会在这？
　　泽夏站在一侧看着解痴，心下大乱，不由自主的把云水剑背到身后。握剑的手都是冰凉的，千万不能让解痴和尚发现她啊，解痴要她用云水剑去行侠仗义，她这却是在……
　　“四弟！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孟一脉见解痴和尚到来，表情又惊又喜，又惧又愁，难以言喻。原来解痴那日见的故人，就是孟一脉。
　　“他们都很安全，我是回来找芙芙的。”解痴朝秦氏阿弥陀佛了一句，又走到芙芙面前，见她双肩双臂已废，恨自己未能早来。孟一脉当日约见解痴，大概就是为了让解痴救走他的儿孙们。
　　“你是什么人？”日格被他逼退三步，心知这人武功高强，不敢轻敌。这人看着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和尚一个。”解痴挠了挠光头，把芙芙抱了起来，对孟一脉说，“你继续领死，我把芙芙救走了。”
　　这和尚出言行事还真是够怪的。
　　次吉出手阻拦，解痴轻松弯腰从他臂下钻过。日格顿时清楚了这人是谁，他这优雅的竹点头，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可以做到。
　　“等等！臭和尚！”孟一脉双臂剧痛，还能挤出一丝笑来和解痴开玩笑，看来他们交情果然匪浅。
　　“什么？你舍不得死么？”解痴回头，脸上的轻狂表情和年轻时一模一样，“三哥你说一句话，我把这些人都放倒了！”
　　孟一脉勉强笑到，“我和你有约在先。我宁死不向你求救！但二姐空兰的云水剑被这帮烂贼子抢了去，你不能不为二姐夺回！”
　　解痴和泽夏都是心下大惊。解痴怕泽夏不会已遭遇不测，云水剑才落入他人之手。泽夏却是怕极了解痴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一个坏人。
　　他会对自己多失望啊！握着云水剑的双手，冷汗狂飙。
　　解痴的目光朝她一点点移来，泽夏觉得魂魄也一点点抽离。消失掉吧！让她消失掉！

　　眼前这个手握云水剑的蒙面女子，不是泽夏还能是谁？
　　虽然蒙着面，但是这身形，这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了。
　　“你……”解痴震惊得用手指指着她，却半响说不出话来。
　　解痴伫着，怔怔的看了她好久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她？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她和这些黑衣人是一伙的？
　　泽夏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全身都似被那目光烧灼一样疼痛。
　　日格见他出神，借机举剑偷袭。剑身未近，解痴已经俯身躲过，徐竹隐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日格朝众人使了个眼色，这和尚必须全力围攻。千枫莫石和次吉举兵器夹攻，解痴似乎恍恍惚惚，只守不攻。
　　解痴和几人随手拆着招，心里却是发寒。他一生只收了这一个徒弟，视她如女儿，难道都是她在假装么？枉自己竟还将亡妻的云水剑赠给了她。
　　泽夏站在侧旁，眼见着解痴被四人围攻，也是茫然。
　　她要帮谁？
　　要是不顾一切去救解痴，那她肯定会被当做叛乱，没有今年的解药，她会死。但她的狠劲早早丢到了九霄云外，她如何能对解痴下得手？
　　解痴武功虽高，但日格次吉也是不弱。千枫处处拼命，莫石又招招聪明，解痴以一敌四，也是倍感吃力。好不容易把铜钵执回手中，却错过了进攻的先机，和这些人打了个平手。
　　“还站着干嘛？快过来帮忙！”日格朝泽夏叫了一句。
　　泽夏全身一栗，愣愣的冲进阵来。至于冲进来要怎么打，她却又不知。一时剑指解痴，进退是狠，一时又为解痴解围，挡开杀招，把整个战局搅得一片混乱。
　　“他妈的！宣泽夏你搞什么？”日格被泽夏硬生生挡回一招，破口大骂。双方都不知道泽夏到底是什么打算，日格更是恨不得直接把她先干掉再说。他算是看清楚了，泽夏这个人已经不能用了。
　　泽夏自己也是茫然，真枪实战时根本容不得人思考。摇摆不定，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连解痴都受不得这混乱，大吼一声，铜钵一扫，把五人都逼开了。
　　“哈哈哈！打得好！”孟一脉坐在宽椅上大笑，恨不能大力鼓掌。
　　众人打得气喘吁吁，解痴却还一息不乱。解痴指着泽夏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泽夏怔怔的不答。她要怎么答？说她是这个组织的杀手，还是说她来自几百年后的未来？
　　日格缓了一下，心里又生一计，“徐好竹！你当然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