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穿明末--路漫漫》喜日措

16、峰回路转二

　　解痴又是一怔，这蒙面人怎的知道他出家之前的名号？
　　日格走去把泽夏的面罩给揭了，“可惜她已经毁了容，不然，你看她像谁？”
　　宽椅上的孟一脉低低的惊呼一声。
　　日格知道自己计谋已经得逞，“她是我们在十六年前四君子书院里面捡回来的孤女。你看她像谁？”
　　“音……音素？”解痴如遭重击，差点站不住。当年四君子书院被毁，他赶到时只剩下空兰的遗尸，音素早是死不见尸，难道她还活着？他早觉得这姑娘有自己和空兰的风骨，又和音素有几分相像。但没想到眼前这手持云水剑的女子，竟是他失散十六年的女儿音素么？
　　泽夏明知日格是胡说八道，但见解痴眼中放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要是否认，是忤逆日格，还是会让解痴失望？
　　“想不到你徐好竹的女儿竟然在做这种勾当吧？”次吉露出残忍的笑容，“你们四君子这么侠气正义，怎么不过来大义灭亲啊？”
　　解痴双眉紧锁，眼神复杂，泽夏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她不想解痴死，但如果这时否认自己是音素去帮解痴，那就等于宣布和组织决裂了。要为了只相识一月的人抛弃自己的性命么？她自问还是做不到。
　　她不知道，就在她犹豫的片刻，分站两旁的日格次吉已经互相打好了眼色。
　　日格见僵局已成，更加得意，“哈哈哈哈，想不到你徐好竹的侠义之名都是假的。那还不如让我们来——”
　　“小心！！”莫石千枫突然齐喊。
　　泽夏一时不知危险来自何处，抬头正见解痴举钵扑来，杀气凌然！这一钵砸下来，可要将她立时毙命！
　　泽夏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的闭眼举剑自卫。解痴整个扑来，此时距离太近，已经没有躲闪的可能，泽夏顿时感到重物穿过剑身。
　　温热的血一滴滴洒在脸上，透着熟悉的腥气。
　　解痴倒在她身上，云水剑穿透他的身体，直没入柄。血顺着剑身流到她手上，像一股温暖的跃泉。大脑嗡一声响，所有思想都瞬间断掉。
　　解痴扭曲的脸就在眼前，双目却还是放着光的。
　　“空兰，女儿……我们的女儿……”解痴一开口，血就涌了出来，一滴滴全落在她的脸上，“女儿……还活着……”
　　解痴轻轻的用染血的手指轻轻撩开泽夏遮住脸颊的发，抚过她的额头。十六年来他未能尽过的父亲之情，要在这一刻全部都给她。
　　太好了。他的女儿还活着。所有其他的恩恩怨怨都不重要了。
　　泽夏眼看着解痴眼中的光彩逐渐消失，呆滞僵硬。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解痴是被她杀死的。
　　泽夏抱住解痴的尸体，尖叫着，痛哭起来。神明啊，她愿意用一切来换，让时间退回到几分钟前，她愿意为他死了，她愿意用一切来换他的性命，让他活过来吧。
　　这世界里再没有人待她好了，这世界里唯一待她如亲人的人，都被她亲手杀死了。
　　莫石千枫站在一旁，眼见着一切发生，都不禁落泪。
　　日格和次吉却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远处的宽椅上传来哭声，椅上的人一时悲痛，滑下座来。日格走过去，给了孟一脉一刀，那哭声戛然而止。
　　“快走吧，你已经哭够了。”日格冷冷的对泽夏说。
　　“我不走。”泽夏坚决的回答。她是为虎作伥，弑师杀父十恶不赦的罪人。与其背着这样沉重的负罪感活下去，还不如让她现在就死了。她现在愿意领死。
　　日格哼了一声，和次吉大踏步离开。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找到孟一脉后人逃跑的方向。他的计谋已经成功，不过是在泽夏背后举剑暗算，就能引得解痴出全力相救。本来他是打算让次吉在解痴身后偷袭，但现在泽夏能把解痴干掉，自然更好。这小妮子杀了解痴也算立了个功，他这样的前辈可不能和她计较。
　　泽夏眼泪已经哭尽，疲惫地抱着解痴的尸体久久坐着。莫石和千枫站在她身后，也不知要如何宽慰她。
　　一地尸首，断壁残垣尽是惨然。日渐沉山，夕阳扫进屋来，鲜红似血。

　　泽夏像失了魂，硬是支撑着背着解痴和尚的尸体独自走出孟府。血染得她一身都是，像一朵朵大开的花。J死的时候，她没能安葬他，阿虎死的时候，她也没来得及安葬，王小安的遗体至今还躺在溶龙洞里面。现在她背着的是她的父亲，一定要把他好好安葬。
　　她缓缓的穿过密林，走上山头，丝毫没有留意到莫石和千枫跟在后面。
　　天色已经逐渐黯淡，后山上，深秋的枯枝败叶无力的叹息着悲凉。远处泛着波澜的湖水在夜幕降临时变成了寂静的黑洞。
　　“过了这湖往北走，数日可到黄河了。”解痴曾经站在这里对她说。
　　山顶上还留有他煮茶的痕迹，人却已经永远不会再来了。
　　“爹，你在这里住风景很不错。”泽夏微笑着轻声对解痴的尸体说。她把解痴轻轻放下，他躺在那里那么安详，像刚睡着一样。
　　“我们来帮忙吧。”莫石和千枫走近了来。
　　这里没有棺材，只有用枯草铺了一层又一层，被解痴做一张好床。
　　三个人合力把解痴放进墓穴里，给他重新合好衣服。
　　天色已黑，借着一点点月光，泽夏看着解痴躺在坟里的模样，不住又哭了起来。
　　莫石实在不忍，“这不能算是你的错。是日格他——”
　　“这就是我的错。”泽夏打断他。这是她懦弱，贪生怕死的错，她用十辈子都无法偿还弥补的错。
　　莫石叹了口气，去整理解痴的衣服。
　　“这是什么？”莫石从解痴衣服里摸到一卷异物。拆开包裹的牛皮纸，里面竟然是一本旧书，“鉴玉宝册？”
　　泽夏千枫一听鉴玉宝册的名字，都围了过来。原来鉴玉宝册不在孟家后人手里，是让解痴和尚保管着。这本册子有什么稀奇，他们早就好奇了，这时就他们三个一起，忍不住掀开看了。
　　没想到鉴玉宝册还真就是讲鉴玉的，每章都在介绍鉴玉常识，还有一些古董名玉。这又不是武林秘籍，到底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值得他们组织强取豪夺，孟一脉拼命保护。
　　三人看着乏味，心里很是不甘。
　　“这宝册要怎么处理？”莫石挥着鉴玉宝册问道。
　　“交给他们呗。”泽夏淡淡的说，“但是在交给他们之前，我们要先抄录一份。”
　　安葬完解痴后，三人在县里买了笔墨纸砚，赶紧了把宝册内容抄了一遍。宝册中记载的古怪奇玉甚多，册中也有讲解各种玉石上篆刻的奇怪文字，抄起来颇不顺手。三人检查过抄录无误后，这才交给了日格。
　　“你们打开看过了么？”日格提防的问。
　　“看了一点，为了确认是《鉴玉宝册》原书。都是讲鉴玉的，我们三个在九凤寨的人识字不多，看不懂。”泽夏避开他的目光，以免自己忍不住拔剑去杀他。想要尽快逃离组织的欲望变得更加的强烈。
　　日格只是点点头，遣他们去休息，再过一日就启程回鬼龙山。

　　启程返山的这天，泽夏醒得特别的早。自从孟府一变以后，她就没睡过一晚上安生觉。梦里到处是解痴和尚的影子，缠着她不放。
　　见大家还没醒，泽夏便独自一个坐在客堂里喝茶。
　　“多吉小哥，怎么这个时辰来送信？”店小二趴在柜台上，呵欠连篇的说。
　　泽夏抬头一看，是那个特别老实憨厚的送件小哥来了。
　　“有人让我来送急件的”多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有黑色小龙的印章。这封信是给他们的。
　　多吉见她就坐在客堂，微笑着给她递信过来，“太巧了，宣姑娘！你的信！”
　　“谢谢。”泽夏点点头。信上又是只有简单几句。

　　提防日格。宝册直接交给天狼。勿与他人提此信。

　　提防日格是什么意思？日格不也是组织的人么？泽夏把信引燃，心里惴惴不安。这些都是组织传达的指令，他们只要遵守就好。糟糕，鉴玉宝册已经交给日格了。这一路必须想办法拿回才行。
　　泽夏急急去敲日格的门，却半天无人应答。下楼一问，小二处留了日格的信。日格说有事先走一步，鉴玉宝册他自会上交。
　　完了，来不及了。鉴玉宝册已经落到日格手里了。
　　“小二！这位房客离开多久了？”泽夏冲了出去，如果幸运，她还能赶得上的。
　　“刚走不久呢。”小二擦着桌子回她。
　　不等小二说完，泽夏已经朝马厩冲去了。还可能追得上的，泽夏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
　　毕竟他们还是不习惯骑马，泽夏骑马追出去好久，都不见日格的身影。
　　天还没有透亮，直追到城外几里，才依稀看见远处有个黑衣人策马而行。
　　“日格兄弟！”泽夏快马加鞭，朝那人喊到。
　　马上的黑衣人没有回头，驾着马飞跑离开。
　　那不是日格。日格的马她认得，是棕色的。这黑衣人骑的却是大白马。
　　看来日格带着鉴玉宝册，已经走远了。
　　组织最重要的命令她没有能完成。
　　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等到次吉领着他们回到鬼龙山的时候，日格已经去执行新的任务了。听说日格已经把鉴玉宝册交给了铁算盘，泽夏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或许之前的信只是组织怀疑日格有叛变的可能，但日格终究还是没有叛变。
　　山上正是寒冬，白雪苍茫，天地共一色。任务顺利完成未他们赢来了半个月的假期。泽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表情，终日窝在房里，把那卷云水空兰剑谱翻来翻去。图上小人的动作她是学会了一点，但是剑谱上的心法她还是一窍不通。偶尔翻到那行空兰留下的小字，心里就是一酸。昨日故人，都已远去了。还活着的人，却还是前程茫茫。
　　枕头底下的mp3已经彻底报废，没有电力的高科技和废品无异，泽夏偏偏舍不得扔了。她本来打算和莫石一起听最后一首歌，但是拖着拖着，就失去最后一次机会。
　　柔苒在他们回来后半个月又突然出现，许久不见，似乎又妖娆了许多。莫石一听柔苒回来了，立马奔去找她。泽夏也已经能对这件事处之泰然。
　　夜里，他们难得一起到山后面烤兔肉吃。
　　莫石终于开口问柔苒，“你去了哪里？”
　　柔苒轻笑着回他，“陪干娘去了一趟江南。怎么？你很想我，牵肠挂肚了啊？”
　　千枫打了个寒颤，朝柔苒翻了个白眼。
　　泽夏却暗觉得不妥，以前的柔苒，肯定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莫石终于忍不住爆发，“我是问你平时都在干什么？柔苒，我总觉得你现在好陌生。”
　　柔苒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又迅速挂上笑脸，“你别想那么多，我还是我。”
　　不等莫石反驳，柔苒主动给了他一个吻，缠绵悱恻，妖媚挠人。坐在一旁的千枫和泽夏面红耳赤。
　　泽夏忽然觉得柔苒目光朝她投来，抬头却见他们吻得专注热忱。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那天晚上，莫石整夜都没回房。
　　清晨时泽夏隐约听到响动，似乎是莫石哼着小曲儿回来了。她难得在噩梦缠身的日子里睡着一会儿，顾不上难过，蒙头睡过去了。
　　柔苒很讨厌，莫石也很讨厌。但谁也比不过她自己那么神憎鬼厌，因为她是亲手杀死自己师傅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