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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六回:铁掌对鬼刃涉险取微胜,金刀遇铁笛受制于无谋 ...


  •   黄芩‘哈’了一声,顿了顿,道:“我为何要理?第一,他是不是‘铁笛诸葛’余宽,尚不能确定。总不能因为你说他有点像,就把他擒下吧?莫非还要去查他的路引、户籍?第二,余宽犯下的案子,虽则令人发指,但也只是耳闻,从未经由我手。就象我也曾听闻‘北斗会’的‘天魁’面如蓝靛,身高过丈,腰大十围,爱剖活人心脏下酒......”
      听言,差点被自己的吐沫呛到,韩若壁咳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这是......这是哪个灰孙子、缺德鬼编的?!”
      黄芩没理他,继续悠悠道:“我总不能因此就拿了你吧。第三,就算他是‘铁笛诸葛’余宽,也与我此趟公务没有半点关系。我还想尽快完事,抽身回去做我的高邮捕快,不想因为他有所耽搁。”
      韩若壁面色甫定,眼珠又转一转,道:“你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管闲事抓人,借口当然容易找,其实关键是你根本不想动手才是真的。”
      黄芩摇头,一脸无所谓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过。”
      二人这边正说话间,那边的局势已发生了变化。

      在虬髯大汉和余宽叽叽咕咕说了一阵之后,余宽转向孙有度,道:“‘八方风雨’姬于安确实八面威风,名头着实不小!无奈,他老人家今日不在此处。哈哈,孙大掌柜想仅凭‘威武行’的字号唬住咱们兄弟,未□□于幼稚。”
      孙有度听言,知道遇上了硬手。
      余宽继续道:“适才,你说押的这趟货里只有布、绢。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好哄骗的吗?你们‘威武行’行走江湖多年,谁不知道孙大掌柜和姬二掌柜从来各自押货,象今日这般二人同时出来的次数,这些年加起来,恐怕也没有几次吧。若非这趟货异常珍贵,就再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了。”
      孙有度的一张紫面上,泛起些微怒意,冷冷说道:“这么说来,二位是存心要砸我们‘威武行’的招牌喽?”
      余宽打了个哈哈,笑道:“哎哟!我们可没说要砸你们的招牌,但孙大掌柜若是硬要往身上揽,那就是没法子的事了。”
      孙有度恨恨地盯着他。
      余宽又连着冷笑了几声,道:“我瞧孙大掌柜也是个明白人。明人面前不做暗事。这样吧,今日我就给你划下条道儿,要么,把货留下,你们可以全身而退,而我们也绝不伤害这里任何一人。照理说,‘威武行’多年来积蓄颇丰,赔这么一票货,也不是赔不起。要是不愿意,我们‘瓢把子’和区区在下便以一对一,来会一会孙大掌柜和姬二掌柜,彼此印证一下武功。如果我们输了,二话不说,自然掉头就走;若是被我们侥幸赢了一招半式,那还请留下货来,你们仍可全身而退,也免得一旦全面交手,互有死伤,大家都没法交代。你看如何?”
      这番话与□□规矩十分稳合,可见他在道上已混了多年。
      孙有度和姬连城听在耳中,心头松动,犹豫不决地对望了一眼,一时大感难办,不知该不该应下。
      要知,无论□□、白道,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过得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可心底里还是害怕死伤的。就‘威武行’这方面而言,不管货能否保得住,若是死了一个打手,光是丧葬抚恤的费用花销,一趟货白走了都不够赔的。倘若不幸死伤掉好几个,那不但这一年就算是白干了,还会令旗下的打手们寒心。这种事,换了哪个打行也吃不消,自是不能天天打打杀杀。而就马贼方面而言,没有哪个头领喜欢看到兄弟们不断减员的,毕竟人数就是实力。而实力若有损失,不但意味着以后更难啃下‘硬骨头’,而且还随时有被其他绿林团伙吞并的危险。因是之故,一般情况下,对双方而言,余宽划出的这条道,听起来都是既合情,又合理。
      可是,余宽等人并不知道,这趟货,‘威武行’不但丢不起这个脸,更加赔不起那么巨额的货款。冯承钦这趟货,虽然号称是千匹布、千匹绢,实际上却是押了保价五千两的暗货,‘威武行’也因此收了五百两的酬金。当然,暗货的真实价值恐怕还不只五千两。
      五千两,哪里是说赔就能赔得出的?
      前面,孙有度、姬连城正在和马贼交涉;后面,货车和货物被保护在中间。冯承钦感觉自己就象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坐在车内,撩开车窗帘,抻出脖子,神情紧张地向外张望着。
      这时,一个鹰鼻深目、威武行打手衣着的老者来到车窗下,对他小声低语了几句,随即便走开了。之后,冯承钦放大了嗓音,向前面的孙、姬二人喊话,提醒道:“孙大掌柜,那大胡子是‘鬼刀’沙飞虎。他背后的朴刀虽然不起眼,却是切玉如泥,锋利无比,你千万不可大意啊!”
      韩、黄二人离得虽远,但都是耳力异常敏锐之人,是以也听得十分真切。韩若壁讥讽笑道:“‘鬼刀’沙飞虎?江湖上的名头可是大得很了,以前常常自称刀下无三合之敌。没想到他混得如此之惨,沦落到跑来关外做马贼的地步。哈哈。”
      黄芩像是第一次认识韩若壁一般,斜着眼瞧他,道:“你混得很好嘛?他是马贼,你也不过是个强盗。强盗嘲笑马贼这种事,我还是头回见到。”
      韩若壁顿时语噎,半天做声不得。
      黄芩面上神色转而复杂了起来,沉声道:“不妙了,听说‘鬼刀’沙飞虎,手下极为阴毒,少有活口。他们所谓的一对一单挑,恐怕只是诱敌之计,心底里真正盘算的却是先一对一格杀掉‘威武行’最扎手的首领,然后再一拥而上,一个不留,杀人灭口。对沙飞虎他们而言,这种策略既可以麻痹敌人,又能把自己的损伤降到最小,真正阴险之至。‘威武行’最好不要应下,别理他们提出的无谓的单挑之举,只管坚持死战,才是明智之选。”
      韩若壁摇头叹息道:“孙有度怕是不会这么想。‘威武行’在人数上不占优势,我看他极可能答应下来。”
      果然,孙有度与姬连城低声商讨了几句后,当先下马道:“你们如是执意不肯高抬贵手,放‘威武行’一马,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们‘威武行’从不无故惹事,但也不曾怕过事。目下就依好汉所言,比试比试。如是你们输了,还望不要自食其言。”
      他一抬手,‘威武行’的十来名打手都弃了坐骑下马,亮出清一色的薄刃厚背钢刀,于篷车周围守了一圈,以防有变。
      余宽笑道:“在江湖上混,讲究的就是个‘信用’。啥也不用说了,还请孙大掌柜与我们的‘瓢把子’先行过招吧。”
      沙飞虎翻身下了马,走前几步,叉着腰站定,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孙有度点了点头,缓步也走了上去。
      就在他将要跃出‘扎马钉’圈外时,姬连城大步追上,俯耳道:“孙爷,我琢磨着,他背后的‘鬼刀’看似一般朴刀,只怕并非一般朴刀,你须得小心提防,最好等他亮出兵刃,再行计较。”
      孙有度点点头,气聚丹田,双掌互相摩擦了一番后,走到沙飞虎对面,道:“在下孙有度,奉陪几招,还请好汉亮出兵刃。”
      沙飞虎敛去一脸轻蔑,哈哈笑道:“急个什么劲,等真动上了手,自然要你见识我的兵刃!小心了。”话一出口,他人已直欺而进,‘呼’地劈出一掌,简直未把孙有度的名号‘开碑手’放在眼里。
      孙有度一闪身,避过此掌,口中叱道:“阁下不亮兵刃,莫非是瞧不起在下吗?”说着,双掌齐出,一式‘双风贯耳’分左右,直拍向沙飞虎的脑袋。
      这一式来得凶猛,来得突然,意在逼沙飞虎亮刀。
      沙飞虎见状,缩身后退,应机择刀。
      刹那间,刀光如霜,霸气难掩,仿如长虹贯日,又似流星划空。可还未等瞧清楚,这万丈光华便一闪而逝了。
      原来,沙飞虎只出了一招,鬼刀便再次收入背后的鞘内。
      亮刀的那一瞬,极短暂,旁人非但无法瞧清楚他的刀是什么模样,连他手脚的动作也是神出鬼入,而至于那把刀是怎么拔出来,又怎么收回去的,更是无人知晓。
      就是这样看不清、摸不着的一刀,已逼的孙有度瞬间由攻变守,不得不将拍出的双掌,转势向下一压,腰身长起,整个身躯借地腾空,才险险地避过了那一刀。
      孙有度人如天马行空,从沙飞虎的头顶上掠过,足下运力,就要借势蹬向沙飞虎的后脑。如被他一脚蹬中,沙发虎就算不死,亦得重伤在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沙飞虎身子虽重大,却灵活无比地向前一倾,鬼刀又自背后而出,一招‘回头望月’,刀光翻浪,由下而上风驰电卷了过去,眼见就要削了孙有度尚在空中的双脚。孙有度见状只得打了个翻身,急速收脚,跃过沙飞虎的头顶,落于他身后丈外处,口中赞道:“鬼出电入,你的‘鬼刀’确是名副其实。”
      未等他脚下站稳,沙飞虎的鬼刀又再次入鞘。还是无人看清他的刀。
      孙有度口中虽称赞对手,心中却多了几分胜算。因为,通过刚才的试探,他已认定‘鬼刀’之所以厉害,就在于出手的时刻难以捉摸,掌中一时有刀,一时无刀,令人很难适应,这才防不胜防。而对于他这样的江湖老手,自是深知‘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是以一旦感知到摸清了对方赖以成名的绝计,就反而放下了心来。
      沙飞虎转身,哈哈笑道:“真知道我的厉害,即刻认输便了。”
      孙有度见他如此托大,呵斥一声道:“休要卖狂!你的确不容小视,却未见得胜过老夫。有本事,光明正大地亮出兵刃来拼力一搏,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本只想激一激沙飞虎,令他气恼起来,失去冷静,从而使自己在心理上占据一定的优势。可不成想,沙飞虎竟真的不慌不忙,探手拔出了背后的‘鬼刀’。
      这一下,所有人都瞧清楚了那把‘鬼刀’。
      沙飞虎的‘鬼刀’,类似于一般的朴刀。
      朴刀,是江湖上常见的一种兵器。也许正因为太常见,所以用得好的名家高手却是极少。普通的朴刀,基本等同于单刀的刀柄后,加捆了一根哨棒,成为一种类似于长柄大刀的刀,但是,刀杆的长度比较特别,几乎和刀身相仿。
      而沙飞虎的这把‘鬼刀’,外形、长短、大小都与一般朴刀无异,但并非组装而成,而是刀头、刀杆一体铸就,全部为精钢打造。
      这把‘鬼刀’,长约六尺,三尺的刀身,三尺的刀杆。沙飞虎单手握住,平伸至胸前,刀尖朝左,刀杆朝右,端得一线水平。转眼,他道了一声:“请!”
      孙有度见他竟主动丢了‘鬼刀’神出鬼没的优势,一时不明所以,心下暗自吃惊。不过,他更为吃惊的是沙飞虎的握刀手法。沙飞虎的握刀手法与别人迥然不同----是只用一只右手,单手握在刀身和刀杆的交接处,也就是‘鬼刀’的正中央。这等奇怪的握刀方法,孙有度行走江湖几十年,也闻所未闻!
      沙飞虎见对手只盯着自己握刀的右手,并无甚举动,狞笑两声,道:“大掌柜还不动手,可是想回头取件兵刃?”
      孙有度心中虽惊,表面却丁点儿不显慌乱。他一抱拳,道:“老夫的一身功夫都在这双肉掌之上,眼下便以这双肉掌,来会一会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刀’吧。”
      沙飞虎嘴角一挑,‘哼’了一声,挥刀便砍!
      这一刀,实在简单,是修习刀法的新手都会的招式,自上而下,直劈头顶。他会如此出刀,分明是欺负孙有度手中没有兵器,才敢施展这等简单、无礼的招数。
      要知道,孙有度号称“开碑手”,可是掌力练得再强,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怎能抵挡得过刀劈剑刺?沙飞虎算计得精,这一刀虽然普通,但孙有度没有可以格挡的兵器,也就很难反击,必定不是后退,就是左右躲闪,而他早已为此准备了好几种随机应变,连续猛攻的套路了。
      斗场之上素来瞬息万变,奇事陡生。

      眼看,沙飞虎的朴刀就要当头劈落,孙有度却不躲不闪,只待刀头将将劈落之际,伸出左手,前臂弯曲,架在了额头之上,同时,他的右掌快速拉至身侧,口中‘咯’的一声大喝,猛然推将出去。
      这一掌,看起来非常愚蠢,就算是不会武功之人也能看出,无论如何都是沙飞虎的鬼刀会先把孙有度的脑袋,连同左臂劈开,因而他的右掌也就失去了威力,对沙飞虎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可沙飞虎绝不敢这么想。他知道世间之大,平白寻死之人绝非没有,但肯定不包括眼前的这个孙有度。
      必有古怪!
      沙飞虎一边想着,一边左手变掌,护住了肋下的空门。而右手的朴刀虽然因为这一动作,稍稍减缓了一点力道,却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直落而下。
      只听‘当’得一声震响,孙有度挡在额上的左前臂,已把沙飞虎的‘鬼刀’弹了起来!
      沙飞虎大感诧异,心道:他难道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绝世硬功?没等他想完,孙有度的右掌已发出一道宛如刀剑般锐利的隔空掌力,直劈沙飞虎的左肋下。
      当然,沙飞虎也早有防范。
      二人以掌对掌,来了一记硬碰硬。
      孙有度的绰号叫做‘开碑手’,可知掌力沉重无比,可沙飞虎的绰号却是‘鬼刀’,掌力自是麻麻,这一掌相拼,孰优孰劣不言而喻。
      沙飞虎只觉左掌如遭大锤击中一般,随及立足不稳,‘蹬蹬蹬’向后直退而去。
      原来,孙有度练的是掌上功夫,对付别人兵器的时候,未免有些吃亏,是以他两条胳膊的前臂处,衣袖之内,总包着精钢护臂,以便对战时拿来抵挡刀剑。
      见这一下相拼,自己占到了些小便宜,孙有度哪敢怠慢,立刻贴身跟进,左掌再发,意欲以连续组合的猛攻,扩大得胜的优势。
      这边,沙飞虎一面脚步浮动,连连后退,一面眼睁睁地瞅见孙有度扑将上来。此时,他右手的‘鬼刀’正被反弹起来,刀头向后跑,豁出了胸前的大片空挡,一时无力再度砍下,看起来十分危急。一般这样的情况,是没什么很好的反击手段的,唯有更快速地全力向后撤退、闪躲,以期避过对手接下来的一连串杀招。
      可是,沙飞虎并没有这么做。别忘了,他的鬼刀,与一般朴刀的握法不同,是握在最当中。只见,就在孙有度将要迫近身前时,沙飞虎猛然间拉低马步,左手叉腰,右手索性向后加了把力,肘部朝前抵送,借着鬼刀的刀刃弹起的势头,令得刀头更迅速地向后转,同时,硬是推动着后面三尺长的刀杆,往前强顶了出去。霎时,这精钢的刀杆,恰似化作了一个‘点穴撅’,反点向孙有度几乎要拍至他身上的左掌掌心!
      端得是连打带消的绝妙招数!
      遇上这等奇招,孙有度顿觉无可奈何,只得硬生生地收招变势,退了回去。他这一退,便错失了先前获得的小小优势。
      至此,二人一番比斗、试探下来,孙有度的手臂可以格挡刀剑,沙飞虎的‘鬼刀’变幻精奇,无不令对手生出万分的警惕,再不敢存有丝毫的懈怠、轻敌之心。
      趁着两厢对恃的当口,沙飞虎故意哈哈大笑道:“‘开碑手’成名比我早了十余年,可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孙有度冷笑道:“那便再来试过。”他话毕,双掌一分,再次直扑上去。
      他的功力深厚,因此扑上去时,掌风凌厉异常。
      沙飞虎也不敢再轻敌,鬼刀入手,挥霍出一片刀风,将孙有度逼退了两步。孙有度才退却进,以空手入白刃的身法,卷入一片刀光之中。
      这番再度交手时,二人各自施展出了十二分的本事,谁也不敢大意。孙有度的开碑手,垂威江湖几十年,掌风激荡,数尺之外足可伤人,更兼有精钢护臂不畏刀剑,所以虽是空手,实则与兵器无甚差别。而沙飞虎的鬼刀,也是名不虚传,他时而手握刀的中央,一头做单刀,另一头做‘点穴撅’使;时而手握刀的末端,六尺长的‘鬼刀’便如长柄大刀一般挥洒开来,威猛无俦,变化精妙诡异,当真无愧于一个‘鬼’字。
      转瞬之间,二人便斗了十来个回合,似乎高下难分。
      就在这时,沙飞虎招式一变,手中鬼刀一刀紧接一刀,挥刀的速度加快了一倍,瞬时就已连挥出了十几、二十下之多,刀法快逾闪电。这一轮急攻真正凶恶之至,刀刀真力鼓荡,招招要人性命,哪有一点儿印证武功的意味?便是一般的挟斗,也没有出手这般悍猛歹毒的。孙有度一时难以应付,被他迫得连连后退,乍看之下,简直已无招架之功,更别说出手反击了。
      沙飞虎的武功之高强,别说身在局内的孙有度觉得不好应付,就连旁观的韩若壁也不禁为之惊诧。他心道:此人刀法的变化,内力的强劲,都着实出人意料。看来这‘开碑手’今日当真要掉进他的陷阱里了。
      惊讶归惊讶,韩若壁并非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毕竟,若非沙飞虎、余宽心中有底,又岂肯轻易涉险,主动提出与孙有度、姬连城以一对一相较高下?
      此时,孙有度屈居下风,眼见又被沙飞虎的‘鬼刀’迫退了四五步之多。
      韩若壁摇了摇头,忖道:“孙大掌柜若是就此落败,不但‘威武行’气势受损,接下来姬连城的那一场,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黄芩却道:“我瞧孙有度和沙飞虎半斤八两,悬殊不大,现下是因为守的多,攻的少,才落了下风。孙有度舍了进攻,以守为主,也许只是一种涉险试探,想借此寻出鬼刀的路数,再加以利用,也未可知。”
      他这里话音未落,忽然间,那边孙有度掌风一变,奇招突起。只见孙有度的右掌虚晃了一下,左掌借着身形掩蔽,瞬间变爪,一下扣住了沙飞虎的‘鬼刀’。
      沙飞虎正使得顺手,刀上突然一阵阻滞,不但劲力全被减卸,而且竟有些拿捏不住之感。他忙不迭地一边翻腕,一边撤刀。趁着这个机会,孙有度双足一措,撒开左爪,双掌连环拍出,直取沙飞虎上半身。
      但见掌风呼呼,劲力十足,大有开碑裂石之势。
      沙飞虎一时无计可施,一晃身,跃出丈外立定。
      孙有度没有趁胜追击,而是撤了掌力,立于原地,表面虽然平淡,心下却侥幸地舒了口气。
      他知道,沙飞虎的‘鬼刀’痕迹难寻,纵然自己以身冒险,试探了这许久,也没能洞悉全部奥妙和规律,刚才能够一爪扣住刀身,实在是一半功夫,一半运气。
      这一场,无疑是孙有度胜了,但却胜得不多。
      虽然不多,孙有度已是十分知足,他只希望沙飞虎一众能知难而退,放过自己的这趟货,如能在没有死伤的前提下解决问题,则是最佳途径。毕竟,他若真将沙飞虎杀个血肉横飞、断手断脚,那些马贼也很可能因为仇恨而凶性大发,全体扑上。
      见自己号称变幻莫测的‘鬼刀’居然被别人扣住了一次,沙飞虎的面色青黑,显是有些挂不住了。孙有度拱了拱手,道:“在下略胜一筹,还望...... ”
      未等他说下去,余宽已是抚掌笑着更正道:“孙大掌柜先处弱势,后转为强势,可谓先输后赢,和我们‘瓢把子’是各有千秋,大抵算个平手。下面轮到姬二掌柜和我切磋一下了。”
      孙有度再待辩说,沙飞虎已卷起双袖,杀气腾腾地压慑着大步迫上,道:“不服气的话,你我再战一场!”瞧他的架势,分明没有停手罢战之意。
      孙有度道:“咱们说过此番是印证武功,自然是点到为止。沙老大的武功,在下已经领教过了,难道还要动手?”
      沙飞虎只‘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余宽“嘿嘿”贼笑几声,道:“咱们沙老大向来好胜心切,见不得平手,总要与人生死相拼,争出个输赢才算了结。我瞧得公正,自不许他胡来,只不知孙大掌柜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他说的再明白不过,若是孙有度对平手有意见,那就只有重新打过了。外人看着也许不觉得,可孙有度自知刚才虽然取胜,却胜得极险,而且以他的年纪,经过此战,耗损的内力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如果再行比试,不但没有把握得胜,兴许连平局都保不住。显然,余宽正是瞧出了这一点,才借机逼他承认平手。虽然孙有度心有不甘,但已呈骑虎难下之势。
      他想了想,回头顾望了姬连城一眼,似是询问他的意思。
      姬连城点了点头,道:“前一局既已作平手而论,下面自该由我来领教另一位好汉的功夫。只是,此战若又成平手,你们要如何说?”
      他提前声明,也是为防对手再行耍赖、纠缠。
      余宽阴冷一笑,道:“我素来敬重‘八方风雨’姬老先生。既然你是他的儿子,我就卖姬老先生一个面子。这样吧,姬兄与我这一战,不管是胜了,还是打平了,我都吩咐兄弟们无条件给‘威武行’让道。”
      姬连城恐他做不了主,又冲沙飞虎拱了拱手,道:“沙老大怎么说?”
      沙飞虎眼中神色变化不定,时而凶恶,时而黯淡,显见他内心几个主意正在挣扎纠缠。过了好一会,他面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一指余宽,厉声道:“他怎么说,我怎么做。”
      姬连城迅速跃入圈中,换下了孙有度。
      余宽则不紧不慢地缓缓下马,并不急着进入战圈,而是来到沙飞虎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
      沙飞虎听得连连点头。
      然后,余宽一面向姬连城走来,一面自腰间抽出铁笛,在手中转了几个花样,脸上不阴不阳地挑衅笑道:“姬二掌柜,请了。”
      姬连城提聚全身功力,‘唰’地拔出长刀,抱元守一,摆出门户。
      他的这把刀两尺多长,比所谓的三尺长剑要稍短一些,正因为刀身短一些,运转变招之时也就更为灵活。刀身在日光下隐约可见道道松纹,那是上好的精钢在淬火时留下的,可知这把刀必是斩铜切玉的宝刀。而他摆出的门户更是“姬氏金刀”中的起手式,态势虽然谦和,但是隐藏杀机,让人很难测透其中的奥妙深浅。
      他冷冷望向余宽,回了声:“请。”
      双方的目光刚一接触,余宽便冲跃而出,手中铁笛横展开一片精芒,身法快得几乎肉眼难以分辨,向对方飞扑了上去。
      他跃出的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怪啸,声音高亢,震得人两耳嗡嗡作响,耳膜隐隐发痛,煞是惊人。同时,铁笛也在舞动间带出一片鬼哭般凄厉的笛声,节奏诡异,震慑心神。
      ‘铁笛诸葛’余宽的兵器是一支铁笛,快速舞动之时,高速的气流通过笛身的孔洞,发出尖锐刺耳的、不合音律的笛声,可以干扰对手的心神。而他口中的啸声,也是由精纯的内力催动,威力几可逼上传说中的‘狮子吼’。
      此种极为阴毒的攻击手法,对于不知余宽底细的敌手而言,几乎等同于偷袭。而此种偷袭,对于素来阴险的余宽,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他的这一扑之势纯熟无比,快逾雷电,同时口中的怪啸和刺耳的笛声,都称得上是足以摄心动魄的上乘绝学,经常一个照面就格杀武功不弱于自己的对手。
      由于受到啸声、笛音所扰,姬连城心头一震,反应不免有所迟缓,是以不但没能及时展开对攻,反而被敌手抢占了先机,只得勉强挥刀封架。
      余宽的偷袭抢攻正是希望对手无法反击,只能被迫防守,也就让他在速度上占取了优势,获得了先手之利。他的招式诡异多变,连环不歇的进攻又如闪电般迅疾,最利于抢攻,是以即便武功高过他的敌手,在第一次遭遇时,也很难应对得当,往往一招不慎,就会折在他的手下。
      但见,他手中的铁笛不待与对手的金刀相接,便立刻变招换式,手腕一转,原本当头劈下的铁笛改为横向挥击,抽向姬连城的面门处。只听得‘呜’的一声怪响,劲道凌厉之极。
      姬连城没想到敌手变招如此迅速,心中微惊,来不及拉回金刀防御,只得侧身避让。同时,他手腕翻转,掌中两尺长的金刀变换灵活的优势立刻体现了出来。只见,金刀翻卷起一个斗大的刀花,光亮如轮,切向余宽的手臂。
      这一记,当真是连打带消,无比精妙,使得漂亮至极。
      余宽的武功本就以变化迅速见长,而且他的铁笛也比对手的金刀要轻上不少,速度上姬连城是完全跟不上余宽的节奏。是以,姬连城这一招反攻虽然堪称精妙,但是,尚不足以扳回自己先手已失的劣势。
      瞅准姬连城翻腕、舞刀的角度颇为蹩手,余宽冷笑一声,也轻巧的一翻手腕,以一个‘挑’字诀,准确挑中了姬连城的刀尖。而姬连城却因为手腕角度不佳,难以发力,吃了余宽掌中铁笛的这一挑,刀尖偏了开去。
      这一次,余宽可算是冒了些风险。毕竟,‘挑’字诀讲究的是快、准,余宽够快,但准不准,在未挑中之前还难以确定,而若一挑不中,他难免就会被姬连城的金刀切断手臂。
      他不愿格挡,而选择难度大得多的挑开姬连城的刀尖,自然是不愿意和姬连城硬拼。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则是因为他并不以内力深厚见长,若是硬拼,不但恐怕占不到丁点儿便宜,而且本来的速度优势,也可能会因此发挥不出来,是以,才会冒了些风险。
      这次的冒险,显然是值得的。因为,余宽在稍稍冒了一点风险之后,竟然寻找到了姬连城的致命破绽!
      只见,余宽的铁笛急速向前,‘呜’的一声,直向姬连城的胸口刺去。铁笛的速度本就快过金刀几乎一倍,而姬连城的金刀已挥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是以胸口空门处暂时处于完全不设防的状态!
      胸口这个高度本就比较尴尬,难以及时格挡,余宽铁笛上的力道又十分骇人,若是被铁笛点中,难免要胸骨破碎,一命呜呼;若是后退,因为速度的差距,又怎么可能快得过敌手闪电般的这一刺?
      姬连城惊怖之下,突生急智,迅速向后坐倒,来了一个‘屁股墩’,姿势难看之极。携着裂骨罡气的铁笛,一下从他的头顶划了过去。
      铁笛虽然落了空,可姬连城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扑通”一声,激起一圈尘土。
      这重重的一下子坐下来,估计他的屁股也很是不好受吧。
      见状,余宽心下暗喜,身形箭一般射出,就待欺身而上,以便给对手致命的一击。而一旦姬连城当场受死,他便要吹响一声唿哨。
      那声唿哨,是他和沙飞虎刚才耳语时约定好的信号。一听到哨音,沙飞虎便会带领全部弟兄避过‘扎马钉’,杀将过来,血战‘威武行’众人。
      可惜,余宽的如意算盘并没能就此打成。
      就在他第二次挺笛直进的霎时间,忽然察觉到有暗器破风之声疾袭而至,随即三道白光,直射了过来。
      原来,姬连城虽坐倒在地,可左手一直暗扣着的三枚飞镖瞬间出手,毫不含糊地射向了余宽。
      余宽暗呼一声“不好”,懊悔低估了姬连城。在优势之下,他竟然忘了,对手是‘八方风雨’姬于安的儿子。
      姬于安的儿子又岂能不通暗器之术?!
      无奈,余宽的身形去势强劲,再想猛退已是不及,只得挥起铁笛,舞出一圈乌芒,挡在身前。
      他心道: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锵’‘锵’‘锵’三声起处,震耳生疼,那三枚飞镖被他的铁笛先后震落。
      到了此刻,余宽大呼‘万幸’,因为那三枚只是寻常飞镖,而不是大名鼎鼎,避无可避的‘八方风雨’。
      如果是,他早已命丧黄泉。
      这一刻,他心头极喜,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但不知为何,周身一片冰冷。原来,极短的时间里,他已硬生生的在大寒天,骇出了一身冷汗,却还不自知。
      余宽暗暗叹道:幸亏姬连城的暗器不是‘八方风雨’。
      趁着余宽挡避暗器的时候,姬连城已跃将起来,手中金刀刀光暴涨,漩飞一匝后,扬刀迅劈。
      他刚才也是吓得不轻,现下好不容易抢到了反击的机会,那真是含愤出手,施展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只见他接连劈出两刀,可居然不是劈向余宽,而是劈向余宽身体的左右两侧。
      余宽眼见,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姬连城在左、右两刀空劈之后,才紧接着刀尖向前一送,直刺向余宽。这一刀刺出时,姬连城的表情、身法、手势都透露出他的信心百倍、势在必得。这种信心形成了一种难以撼动的气势,沉稳如山岳,隐隐竟有一派宗师的风范。
      刀尚未至,余宽便感到一阵暗流涌动,那刀上所发出的强大内力和气势,令他感到大为震动。于是,余宽本能的就想左右闪躲,避开这一刀的锋芒。
      无奈他心念方动时,就已暗暗叫苦了起来。
      却原来,在他左右两侧,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常,可暗底下却是真气鼓荡。如果他想左右闪躲,则身法将被大大限制,速度也将大为减缓,根本不可能闪开姬连城直刺来的这一刀。
      姬连城那左右空劈出的两刀,虽然无法伤到余宽,但刀上所发出的暗劲,却能够凝聚不散,阻碍敌手的闪躲!
      余宽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江湖中名气也不算出众的姬连城,居然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修为!
      所以,他只有后退这一条路可选了。但是,余宽很清楚,此时绝不能退。
      他的绰号中有‘诸葛’二字,也确实以多智出名,所以,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已想得清楚明白:对手辛辛苦苦的空劈了两刀,断了左右闪躲之路,而接着刺来的这一刀信心百倍,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私下里不知演练了多少遍的杀招。既然如此,定不会有所漏算,那么,必是早已把自己后退避让的应对,也算在其中了。如此一来,自己若真的后退,反中了对方的算计,随之而来的,就是排山倒海般的攻势。而以姬连城现下表现出的深厚内力,自己绝无抵挡之力。
      想罢,余宽急中生智,半蹲马步,右手铁笛急挑,左手一扬,口中喊了一声:“打!”
      姬连城本身会使飞镖,一见余宽的手势就十分敏感,只道敌手也精于此道,下意识地以为有暗器到来,冷不防一缩脖颈,手中刺出的金刀也不免松了松力道。
      其实,余宽哪里使得什么暗器,不过是情急无奈之下的诈敌之计罢了。
      就听‘当’的一声巨响,他居然挑开了姬连城的金刀。
      但这一刀,饶是姬连城分了心神,刀上的力道被卸去了三成以后,二者相接之下,余宽还是被震的虎口发麻,手臂微酸。
      由此可见,他的内力要逊于姬连城不止一筹。
      发现姬连城内力深厚无比,余宽自然不愿,也不敢再和姬连城的金刀硬碰硬了。当下,他展开身法,铁笛飞舞,把生平最为精妙的招式尽数施展开来。一时间,伴随着铁笛挥动时发出的奇特的啸声,满场都是余宽的笛声、身影。
      他的武艺高超,当真是名不虚传,但一时也奈何不了姬连城。
      而姬连城虽然内力深厚,可对余宽这样变化复杂之极的招式,显然有些应付不过来。好在,他还有刀中夹镖的本事,是以,在金刀迫得防守时,也会冷不丁随出几只飞镖来。但余宽刚才已见识到他能用左手发镖,是以手底早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姬连城想要射中他,也非易事。
      二人战了快一百多个回合,也没能分出胜负。
      余宽额角有汗沁出,姬连城倒是无甚异样。
      在远处观战的黄芩,一边观摩二人对战,一边暗里分析道:按常理,余宽手中的铁笛,要比姬连城掌中的金刀轻上太多,本应更为省力,可战到此时,余宽已显疲色,而姬连城的刀法却仍如初始时一般迅猛,足见姬连城刀法精强,内力深厚,实在余宽之上。
      突然,他听见韩若壁偷笑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八方风雨’可是上一代的‘暗器之王’,怎的儿子的飞镖屡射屡丢,如此不中用?”
      黄芩闻言,也不由生出了相同的疑问。于是,他更加仔细地观察起姬连城的刀法来。
      很快,他心下一片了然。
      原来,这姬连城的刀法虽精、内力虽强,走的却是朴素直接一路。他的刀法看似大开大合,却是刚猛有余,而变化不足,想来其为人敦厚大度,不蕴精细的灵巧和变化......可这正是习练暗器功夫的死穴,如何能有大成?
      黄芩想的不错,姬连城是姬于安唯一的儿子,所以自他儿时起,姬于安就花费了大量心思教导他习练暗器,指望他能继承自己衣钵,却怎奈天资不足,姬连城的暗器功夫总是马马虎虎地停留在一般阶段,难以精深,就更别提习练他的‘八方风雨’了。无奈之下,姬于安只能让儿子专心练习本门刀法,而为着‘威武行’在江湖上的名声和震慑力着想,他又不得不对外宣称儿子已尽得自己的真传。
      激战中,忽然听得余宽哈哈大笑一声,喝道:“撤手!”
      却见他借着二人兵器相擦的一个机会,右手轻轻一抖,只听“噌”的一声,一截半尺多长,精光闪闪的尖刺,从他的笛管中弹出,猛刺向姬连城的手腕。
      原来这余宽的笛子里暗藏机关,只要一抖卡簧,就能弹出一截两面开刃的尖刺来,他的铁笛也会变成一种类似于□□的武器。这尖刺弹出时极其突然,很多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尖刺割伤,手法甚为歹毒。
      由于本能的反应,一刺之下,姬连城的手闪电般缩回,而掌中的金刀随着余宽的笑喝,应声落地!
      余宽接着发出一声唿哨,那是发起总攻的暗号。同时,他的人已扑上,左手握成鹰爪,右手握着带有尖刺的铁笛,恶狠狠地向姬连城招呼了过去。
      这哪里还是什么印证武功,分明是要一举格杀姬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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