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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五回:正中下怀红货招致强贼,留笺示警袖手静观成败 ...


  •   跟出四、五里后,韩若壁发现前面寸草不生的盐碱滩边上,有一片不大的芦苇塘。现时,那塘里已没了水,只有一个个冰窟窿、一撮撮枯草丛,以及一丛丛芦苇茬。稀疏的芦苇茬不是惨黄,就是惨灰,全无生气地趴在冰面上,光秃秃、干棱棱的,平添无限死寂。
      芦苇塘边,暗淡的星光下,劲风中,影影绰绰的有十来个人、十几匹马正在徘徊、守候。被韩若壁追踪的四人加快步伐,直朝他们而去。
      韩若壁隐身于附近的一座凸起的荒丘后,远远地关注着那批人马。
      只见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之人虎步迎上那四人,沉声问道:“大眼子,货探回来了?”
      被唤作‘大眼子’的抢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回瓢把子的话,一共有四车货,装的都是极重的东西。”
      那‘瓢把子’看起来是他们的头儿。他疑声质问道:“极重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大眼子’犹豫了一下,没说话,以求助的目光望向其中一名同伴。
      那同伴上前答道:“点子防的甚严,我们跟了许久,也没找到机会近前查探。”
      ‘瓢把子’分明有些恼了,伸出右手指点他们,严厉喝问起来:“四个人,八只招子,难不成都白瞎了?一个昼夜的功夫,娘儿们的娃子都生下来了,你们却连货是什么都没探出来,顶个屁用?!再去探来!探不出货,给老子死在戈壁里喂野狼,别回来了!”
      也不知是否因为对韩若壁假造的鬼火心生后怕,以‘大眼子’为首的这四人俱一脸为难之色,原地踌躇着,似是不愿再去。
      另有一人颤声道:“瓢把子,你不知道,那地方邪门得很,有鬼啊!......”
      ‘瓢把子’上去陡然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骂道:“亏得你有脸说!掉下片树叶还怕打破脑壳啊。娘的,怕鬼?怕鬼别出来开山立柜,吃这刀口上滚、枪尖上挑的饭!”
      那人被踹的倒在地上,一时间背过气去,只蜷缩着,少少呜咽了几声。
      ‘瓢把子’是个心狠毒辣的角色,看在眼里,更觉鄙视,就要抬腿再踩那人几脚解气,‘大眼子’忙伸手拦住,道;“瓢把子,不用再探了,瞧骡车的速度,车上的载重必然不轻,定是红货,错不了的!”
      ‘红货’是黑话,指的是金银。
      ‘瓢把子’身后一人缓声道:“既然防得如此之严,想来定是不好吃的‘羊牯’。你们且说说看,这趟买卖象是哪路的?是‘鹰爪孙’的货,还是‘托线孙’的货?”
      这人的意思是,既然防得严,来的不可能是好劫的一般商队,是以寻问那几个探子,货是官府的人押送的,还是打行的人押送的。
      韩若壁在□□上混了不少年,至此心下已是雪亮:这些人话里话外不时窜出的黑话,使他明白他们不是马贼,就是流寇,而且九成是自关内流窜至关外来的。
      ‘大眼子’又冲那人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喏喏道:“二当家,他们的招牌上好像是......什么......什么......行,货车上还顶着个......我不认识的字。这样看来,应该是哪个打行押的货吧。”
      二当家一挥手,便有人上来,把前面被‘瓢把子’踢倒在地的人扶过一旁去。而后,他轻叹了声道:“平日里逼你们识字,比逼你们吃素还难,今日知道用处了吧?”
      ‘大眼子’不住地点头,口气讨好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一定听二当家的,好好识字。”
      二当家又问道:“说说看,随货的有多少人,看模样手底硬不硬?”
      ‘大眼子’道:“随货的有近二十个丁,几乎个个都带了青子、片子,看他们的架势,点子极是辣手。”
      丁是指人,青子、片子都指武器。
      二当家“哦?”了一声,兀自沉思不语起来。
      ‘瓢把子’瞧向二当家,道:“最近缺‘点子’,只要够肥,纵是辣手也要拿下,否则就快没肉吃了。军师,你看怎么办?”
      这么看来,这二当家还是他们的智囊。
      二当家仍在思考,沉吟不语。
      出去打探的四人中,另有一人道:“这趟货绝对是大买卖,若是得着了,肯定够兄弟们大半年不愁吃喝的。”
      ‘瓢把子’身后十几人听言都有些耐不住了,七嘴八舌地催促着。
      二当家微微点头,不慌不忙道:“货是要拿下,不过,点子如果真辣,我们不可掉以轻心,势必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可。”
      ‘瓢把子’急道:“怎么个万全之策,你倒是说啊。”
      二当家得意洋洋地道来:“兵法上说‘先为不可胜,然后求胜’......”
      ‘瓢把子’见他就似要长篇大论开来,顿生厌烦,抑住了话头道:“快撂了那‘半天云里说书’的臭毛病!都知道你一肚子的兵法、战策,可横竖兄弟们也听不懂,就别浪费吐沫星子了。直说!我们该怎么办?”
      被扫了兴致,二当家很是不满,索性赌气闭起嘴,再不吐一字了。
      ‘瓢把子’见他闷声葫芦大发财一般,任你怎么催,就是不言语了,心下懊恼不已。他后悔不迭地拍了通脑瓜,道:“真不开口了?这不要了老子的亲命嘛。”边说边拿眼角扫二当家。
      那人依旧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知道触了那人的霉头,短时间找不到挽回的门路,‘瓢把子’索性把手一挥,道:“管他什么万全之策!格老子的,出来混,比的就是谁的命硬!兄弟们,跟着老子杀进客栈,掠了钱财回来,就有肉吃,有女人睡了!”
      转眼,他翻身上马,说话间就要带头冲出去。
      这时,二当家忙冲出去,一把扯住他的马缰,斥道:“自乱阵脚,有去无回!”
      瞧他总算开了腔,‘瓢把子’松了口气,服软道:“这样好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管听不听得懂,我和兄弟们都听你的。成不?”
      二当家这才消了怒意,道:“我的意思是,不可莽撞下手,回去多叫上些兄弟,找一处地形有利的地方埋伏下来,然后,以逸待劳,以静制动,方是万全之策。”稍后,他又恶狠狠地补充道:“要想吃下这趟货,且不留尾巴,就定要先围牢他们,不能漏掉一个,然后一气杀光,不留活口。”
      此话深得‘瓢把子’的心意,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法子是好法子,可是,前头分了两个方向,各有去处,一个往‘白羊镇’去,一个往‘大树沟’去。‘白羊镇’是回人的聚集地,而‘大树沟’则是维吾尔人的聚集地。我们尚不知道那趟货走哪个方向,又要去哪里埋伏?”
      二当家冷哼一声道:“你那只猎鹰莫不是白养活的?兄弟们没肉吃的时候,它还需每日鲜肉、净水地喂着。”
      ‘瓢把子’迷惑道:“你说的什么话,‘豆儿’怎么白养活了?前年我带着兄弟们去劫官货,差点死在戈壁上,若不是‘豆儿’及时发现我还活着,引你们来找,我就真要烂死在沙石下面了。‘豆儿’和一般猎鹰不同,灵慧得很,加上我训练得好,能耐也越来越大,”说着话,他回头扫了眼众人,道:“再过些日子,怕是比你们还要管用了。”
      韩若壁听闻,心下暗笑:‘豆儿’是黑话里‘姑娘’的意思,那么,那只猎鹰想必是雌儿。
      二当家笑道:“正因为它管用,此次才要驱策它前去,方便在空中遥遥监视货车,又不会引人注意。等它辨识清楚货车走了哪个方向,再飞回来通报我们知晓即可。”
      须知,鹰隼的目力本就极为锐利,如果是其中的优异品种,则更是厉害非常,一旦经过特殊的训练、调教后,则可凭借在空中飞旋的姿态,将探查到的对象的位置,通报给地面上的主人。
      韩若壁听在耳中,暗里一面心存怀疑,一面连连称奇。他博览群书,也曾在各类典籍中读到过无数灵禽异兽,自是明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道理,因此这世上有象‘豆儿’一样极具灵性的猎鹰存在,也不足为奇。但是,在书中读到,和在现实中遇见给人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的,是以当他居然听到了现实中的版本时,便忍不住惊异不已起来。
      ‘瓢把子’喜道:“往‘白羊镇’去的方向,有个‘二道岭’,往‘大树沟’去,则有个‘沙枣坎’,都是伏击的好地点。”
      众人见来了好买卖,都兴奋不已,摩拳擦掌,恨不能马上下手。
      忽而,人群中有声音道:“瓢把子,咱们能赶得上吗?怕只怕等‘豆儿’回来报信时,人家的货车早走远了。”
      ‘大眼子’坚决道:“不会的。货车本来就走得慢,上面装的东西又重,更是慢上加慢,哪能和我们的轻骑快马相提并论。”
      ‘瓢把子’道:“不错,我们的马快,抢先埋伏绰绰有余了。”
      一群人又大致商量了一下,便纵身上马,飞驰而去。

      见人马已经远去,韩若壁从荒丘后长身而起,掸了掸衣襟上的沙土,脸上都要笑成一朵花了。
      他如何想得到,一个时辰前,自己还在遗憾没法子不动声色地查探‘威武行’的这趟货,一个时辰后,就无端杀出一拨马贼,要劫了这趟货了。韩若壁心中自问:莫非是老天临时编排了一出好戏,特意演来要我瞧的?转身,他主意已定,施展轻功,投入夜色中赶奔而回。
      到了客栈附近,趁人不备,韩若壁蹑手蹑脚地潜回了自己的单间,躺倒在土床上。
      虽然折腾了快一整夜,他却不觉疲劳,此刻不但睡意全无,反而竖起耳朵,一门心思只监听外面的动静。这么做并非因为睡不着,而是他不想由于贪睡,错过了‘威武行’的起程。

      卯时未到,天光刚刚破晓,这间无名的客栈里便人声嘈杂了起来。‘威武行’的人起来梳洗,准备上路了。那十余名打手一边整理行装,一边吃干喝稀,有说有笑,显是心情不错。而孙有度、冯承钦则叫起驼子掌柜及店内伙计,令他们给大家备齐干粮,清算银钱。
      一阵‘咚咚咚’的砸门声,搅得熟睡中的黄芩头痛不已地打开了门。
      门口是一脸神秘的韩若壁。未等黄芩开口,他已催促道:“快些收拾整理,我们一起走。过会儿,我请你看场好戏。”
      以为他真要扮戏子唱戏,黄芩呆了呆,道:“你不会真想在我面前,咿咿呀呀地学女子唱戏吧?”
      韩若壁不耐烦地催促道:“不是文戏,是武戏。保管精彩得紧!”
      黄芩见他神神鬼鬼,越发不安,道:“昨夜的事还没同你计较,今日又发的什么癫?”
      听他提起昨夜,韩若壁这才想起查探的结果还未得知。紧张兮兮的忽然用力推了黄芩一把,韩若壁将对方逼退一步,紧跟着纵前一步,挤进屋内,反手迅速关上了房门。他小声道:“昨夜你可探到什么?”
      没防备,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黄芩正欲发作,听他如此一问,答道:“时间紧迫,我只能稍加试探。当时触手的三个箱子中,有两个奇重无比,另一个倒是寻常得紧。那两个奇重无比的箱子里有茶香飘出。我猜那个商人定是藏了黑茶在里面。”话到此处,黄芩又皱眉道:“可令人想不通的是,若加装的只是黑茶,应该不至于那么重......”
      韩若壁哈哈一笑,道:“别想了,说不定今日就有人替我们把这迷题给解了。”说着,他拉了黄芩就要出门。
      黄芩挣脱了,反身携了背囊和腰袋,道:“真不知你急什么。”
      韩若壁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回头甩了个飞眼给他,揶揄道:“急着和你双宿双飞,成不成?”
      没等黄芩反唇相击,二人就见门口立着个冯承钦。
      冯承钦本来正好打这房门口经过,无意瞥见他两个竟然从一个单间里出来,又听到韩若壁那句‘双宿双飞’,顿时呆在原地。
      韩若壁拍了拍他的肩膀,嘻笑道:“晋商老爷,一大早的,你在我们门口装的什么门神?”
      冯承钦象避瘟神一样,缩后一步,手指他二人,惊得嘴都合不拢了,道:“你两个......两个大男人,竟然有断袖之癖?”
      韩若壁轻蔑一笑道:“怕得什么,纵是我癖好再深,对你也无一丝兴趣。”
      黄芩则完全不闻不问,象是与他无关一般,一侧身让过二人,走向前堂。韩若壁赶忙也跟了上去。留下的冯承钦在原地恨恨道:“这契兄契弟的,也不知羞耻。明明是睡一间屋的,偏生又夺我们的单间,真正恼人!”
      待黄、韩二人结清帐目,来到院中时,姬连城和姚兰芝夫妇已站在院内,指挥打手们各伺其职去了。
      韩若壁一阵风般自姚兰芝面前掠过,到马槽边牵起白马,回头冲她邪里邪气的一笑。
      姚兰芝微觉有异,低头一瞧,顿时面色凝结。只见,她衣裳的袖口处,不知何时已被粘了枚折叠成蝴蝶状的纸笺。姚兰芝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将纸笺拆开,只见上面笔迹洒脱地写了四个字:
      ‘前路有警!’
      她不禁怀疑地瞧向韩若壁。
      韩若壁双手一摊,点了点头。
      姚兰芝料定这只纸蝴蝶就是那小子的杰作。
      稍后,她迅速来到姬连城身边,俯耳道:“与我们同客栈的两个小子不一般。”
      姬连城疑道:“怎的?”
      姚兰芝将纸笺递给他,道:“刚才,他们其中一人从我身前晃过,然后,不知为何就多了这个。我怀疑是他们放的。”
      姬连城未及先看纸上内容,而是沉吟了一瞬,道:“你当时竟没能察觉?”
      姚兰芝微有愧色地摇了摇头。
      姬连城揣想道:“这样看来,他们绝非一般路人,必有古怪。”接着,他低头看了眼纸笺上的内容,顿时目光警觉道:“什么意思?”
      姚兰芝道:“看字面的意思,应该是提醒我们,这趟货已被人盯上了,就要在前路下手。”
      姬连城摇头道:“我是想问,他们为何要向我们示警?”
      姚兰芝道:“我想不出。”
      姬连城凝重道:“管不了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且留在这里,提醒兄弟们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我把这个拿去给孙爷瞧瞧。”
      姚兰芝点头应下。
      那面,姬连城和孙有度嘀嘀咕咕地商讨着什么,这面,行里的打手们已整装待发。姚兰芝先是望了望姬连城那边,后叫过元幸,道:“你替我整鞍备马,我有件东西忘在屋里了,要去取一下。”
      元幸依言照做,姚兰芝则携带随身包裹,反身穿过前堂,来到后院,往夜宿的单间而去。
      进到屋内,她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立刻将房门反锁,转身行至桌边,放下随身的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皮护腰,摊于桌面。
      这件皮护腰很宽,足有四寸多,上面插着三大三小,共六把飞刀。飞刀虽小,可刀光慑人,精芒闪动。
      姚兰芝解开最外面穿着的宽大皮袄,翻手脱下,把皮护腰沿着腰线仔细围了一圈,牢牢系在腰间。接下来,她整了整护腰的位置,使得自己无论是用左手,还是用右手,都可以最方便、最自然地抽出其中任何一把飞刀。之后,她分别以左、右手逐一尝试着从护腰上,把每一把飞刀拔出,再插回,再拔出,再插回,如此反复了几次。在她手里,那些飞刀的拔出和插回,不但快的几乎难以目视,而且都象抹了油一般,顺滑异常,悄无声息。这样的动作,她之前必定苦练过无数遍。
      对每把飞刀的情况都感觉满意后,姚兰芝又从包裹里取出两件皮护臂,分别戴在两只臂膀的前臂处。
      这种皮护臂比较特别,并非普通外家高手常配的用以保护手臂的,外表带有铁钉的皮护臂,而是暗器好手专用的,内置夹层的皮护臂。此种护臂的夹层虽然不厚,却足够放置许多顺手好用的暗器,方便连续发射,省去了一攒射空后,再到包囊中去取暗器的麻烦。
      姚兰芝的两件皮护臂上,各有四个长形的夹层,里面放着她惯用的暗器。武装好后,姚兰芝迅速穿回皮袄,收拾好包裹,转身离去。
      办妥这一切,她前后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当面带微笑的姚兰芝回到院中时,没有人发现她和刚才有什么不同。而后,她向元幸招呼了一声,便拉缰上马了。
      孙有度、姬连城也相继上马,领着‘威武行’的车马威风凛凛地出发了。
      韩若壁和黄芩则骑马遥遥跟在车队后面。

      快到岔路口时,北风变得强劲起来,有少量雪花开始在空中飞舞回旋。元幸驾马来到孙有度身侧,报告道:“孙爷,这一路,客栈里那两个小子,总是远远地跟在后面,会不会有问题?干脆派个兄弟去质问一下吧。”
      孙有度劈头盖脸教训道:“亏你跟我跑了七、八年,连这点江湖常识也没有?真有问题,能问的出来吗?!再说,这戈壁滩上的路又不是我们‘威武行’铺的,人家走人家的,我们走我们的,凭什么去质问人家?”
      元幸当即没了声音。
      孙有度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道:“不过,那二人的确有些问题。这样吧,你多调几人压在后面,随时注意他们的动向,小心提防是真的。”
      元幸得令而去。他哪里知道,对黄、韩二人,孙有度心里的防范意识比他来的要早得多。从出发前,瞧见姬连城拿来的纸笺时起,孙有度就开始不安起来。
      他的这种不安,不仅是对未来路途中,货物安全的不安,也是对黄、韩二人的不安。孙有度想不通,这二人是出于什么意图,向‘威武行’发出的警示。如果说是江湖上的朋友得到消息,仗义相告,那至少会当面说清,哪会做得如此鬼祟。可是,不安归不安,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那只是一种完全不顶用的情绪,不但与事无补,有时更会坏事,所以,他让姬连城别放在心上,尽心尽责地监督兄弟们加强戒备就好。孙有度明白,不管纸笺上写的是真是假,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加强戒备。
      一到岔路口,‘威武行’的车队便往‘大树沟’的方向去了。韩若壁仰首望向空中,只见雪花纷扰的苍冥中,一只猎鹰正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去。除了韩若壁以外,其他人谁也没注意到。低下头来,韩若壁恢复了神色湛然,也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
      这时,黄芩拉缰止马,道:“‘威武行’是往‘大树沟’去,同我们并非一个方向。”
      韩若壁果断道:“跟上去。等看过戏后,我们再调头去‘白羊镇’。”
      黄芩此时已料定他昨夜必有遭遇,于是道:“为何今早一起来,你就决定跟着‘威武行’?不说,这戏不看也罢。”说罢,拨了马头就要往‘白羊镇’的方向去。韩若壁本也不想刻意隐瞒,于是把昨夜的事大致告诉了他。
      黄芩心领神会道:“我明白了。那些马贼穷凶极恶、人数又多,既以为瞄上的是肥羊,劫货时势必大动干戈。你跟来,无非是想从旁观察,瞧瞧‘威武行’的能耐有多大,估量一下他们的实力。万一要寻的东西,到时也好斟情下手。”
      韩若壁点头道:“是存了这心思。我还指望马贼能炸开几只货箱,让我瞧瞧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宝贝。不过,也许‘威武行’实力不济,干不过马贼,被人劫了货去,也未可知。”
      黄芩摇头道:“哪那么容易,天下第一打行的交椅可不是好坐的。”
      韩若壁冷言冷语道:“谁知道呢,也许他们的名头,根本就是沽名钓誉来的。”一念闪过,他转向黄芩,怪异笑道:“同时,我也想等等看,在身为公人的黄捕头面前,光天化日之下,马贼们能否把货给劫了。换言之,你真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行凶逞恶吗?”
      言下之意,他想知道面对即将发生的劫道,身为捕快但处事手段古怪的黄芩会怎么做?能不理不睬地置身事外吗?
      黄芩稍稍催马,跃前一个马身道:“那你慢慢等吧。”

      往‘大树沟’去的路上,柳絮小雪纷纷而下,随风乱卷,不知何时在黄芩的睫毛上满满落了一层,冻结在上面,象两把白色的小刷子,随着眼皮自然的眨动,一上一下,忽刷忽刷的。韩若壁睁大了眼睛瞧去,只觉那两把‘小刷子’上上下下,每一下都象刷在自己的心尖上,撩的一阵赛过一阵的痒。
      真正奇痒难耐。
      他忍不住用手在心口处挠了几下。
      可很快,象被传染了一般,挠了心口的手指竟也似痒了起来,而后传染到了所有手指。韩若壁只觉恨不能立刻飞身而起,跨上黄芩的坐骑,在他眼皮底下,挨个儿伸过十根手指,让那两把‘小刷子’仔仔细细地,一根一根地,全都刷过一遍,才得过瘾。
      当然,他知道,现在这念头只能放在心里想想,想要实现的话,怕是要费不知多少手段,等待多少时日吧。可也许,无论付出多少手段、等待多少时日都没有用,除非得到黄捕头的那颗真心。

      但也许,真心是用多少手段、时间都得不到的。
      真心只可能拿真心换来。
      当然,也可能换不来。

      心痒之下,马背上的韩若壁越来越不自在,走不多远就扭身,望一望黄芩,再走不多远,又扭身,望一望黄芩。
      黄芩感到他的目光老是盯着自己,当下侧目问道:“看什么看?”
      韩若壁直言不讳道:“当然是看你。”
      黄芩愕然道:“我有什么好看?”
      韩若壁摇了摇头,笑得别有意味,欲语还休。
      问出这句话时,黄芩就后悔了,赶紧阻止道:“住嘴。”
      韩若壁不满争辩道:“我还没开口,住什么嘴。”
      黄芩黑了脸道:“你已打算要开口了,绝没什么好话。”
      韩若壁笑道:“其实,我是想看清楚你是怎样一个铁石心肠、坚心忍性、又霹雳手段之人,也想弄明白用什么法子、手段才可征服这样的人。”
      黄芩愣了一瞬,继而冷声道:“征服......?你不觉得有点异想天开吗?”
      “可能有一点吧。”韩若壁点头笑道:“不过,你会如此认为,应该是因为太自负了。但凡强大之人,都觉得别人不会对其产生征服的念头。”
      黄芩反回道:“难道不是吗?”

      韩若壁摇头道:“对大部分人是,对某种人则不是。”
      黄芩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某种人。”
      “不错。”韩若壁自信满满地笑道:“我这种人,对手越强,‘征服’时产生的快感就越大。就好比,嗜好登山之人开始时也许还甘心攀登一般的山岭,从征服它们中获得快感,但随着自身经验越来越丰富,攀登起来也越来越容易,就无法产生快感了。之后,难免要涉险攀登那些孤峰突起的悬崖峭壁,越是那种少有人去的险峻山岭,越是喜欢。”
      黄芩忍不住泼他冷水道:“这么说,这种人其实是喜欢找死。”
      良久,韩若壁皱了皱眉,尴尬道:“你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但听起来就是哪里别扭。”
      深吸了口气,他继续道:“这种人喜欢在攀登的过程中,体验攀到高处的无力和眩晕感,以及那种一不小心就可能坠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的紧迫危机之感。对他们而言,只有攀登上这样的山岭,才算是体验到了‘征服’所带来的无以伦比的快感。”
      黄芩显然并不认同,淡淡道:“没有最高,只有更高,没有最险,只有更险。总有一天,他们会死在山岭上。这样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快感可言。”
      一句话噎得韩若壁将下面的话全梗在了喉咙里。
      黄芩继续道:“对于‘征服’,我却有不同的看法。”
      韩若壁稍愣了愣,道:“愿闻其祥。”
      黄芩道:“打个比方,你历尽艰辛,穿越了茫茫千里的旱海,可以说是‘征服’了它;你排除万难,攀登上高耸入云的山峰,也可以说是‘征服’了它;你精疲力竭,横渡过波涛汹涌的大江,同样可以说是‘征服’了它。但旱海、山峰、大江一直在那儿,也许未必亘古不变,但至少在你的有生之年里,是瞧不见它们因为你或其他任何人产生什么变化的。它们却能引得似你这种人千辛万苦、排除万难,为的只是从它们身边走过,和它们亲密接触一次。呵呵,也许,从它们的角度来看,该是它们‘征服’了你们这种人才对。”
      韩若壁沉思片刻,侧目而视,道:“哦?你的意思是,当我想要征服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被征服之人了,因为我被先吸引了,是吗?”
      黄芩没有回答,只瞥他一眼,继续道:“和‘征服’这种情绪一样,许多情绪都十分美妙,但它们同样十分虚幻,就仿佛一场美梦。这些情绪都并非真实,真实往往要严酷得多。当你被某些美妙的情绪笼罩时,甚至感觉可以与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可脆弱的躯体却只有不足百年的功夫,终会衰弱垂老,化为灰烬,连痕迹也没法留下。这才是无法忽视的真实。所以,我只想抓住真实,并不想征服什么。”
      韩若壁深思了良久,长叹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情绪再美妙,也受限于□□;见识再广博,也受限于寿命,这就仿佛‘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一般。”
      黄芩诚然摇头道:“我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韩若壁道:“这话的意思是,朝生暮死的渺小生命,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是月初月末;只能活一个夏天的知了,又怎知春天秋天。”话锋一转,他扬眉笑道:“但是,我的情绪对你而言,当然是虚幻的,但对我而言,却是真实到不能再真实了。所以我不喜欢多绕弯子,目下,我就喜欢‘征服’黄捕头这座‘山峰’。原本,我以为男人都喜欢‘征服’这种情绪,而就算有几个不喜欢这种情绪的,至少也会喜欢‘征服’这一词句。怎的瞧黄捕头的意思,却好像不喜欢?”
      说这话时,他仿佛忘了,男人喜欢的‘征服’一词,可绝不是与‘被’字连起来用的。‘征服’与‘被征服’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这种选择性健忘此时出现在韩若壁身上,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
      见他完全忽视了自己之前的话,黄芩牙根一紧,就想挥手给他一掌,但还是忍住了。经过这几日相处,他知道不管韩若壁脑子里怎么想的,那张嘴最后总是要绕到这种事情上。若是听他胡说一次,就出手相斗一次,二人怕是要从早上打到夜里,连睡觉都免了。况且,这人不但脸皮厚,武功又好,真要打起架来,黄芩怕也讨不到太多便宜。
      他只在心中默念:当他放屁,当他放屁......
      其实,黄芩本可张口回敬他:‘你也是男人,以你对‘征服’的理解,且让我‘征服’一次,就知道男人喜不喜欢了。但又怕话一出口,不要面皮的韩若壁不但顺杆子直爬,张口就应下,再纠缠上来,难保不会嚷嚷出更为恼人的言语来。为免省事,不想与他打嘴仗,是以,那话黄芩只在嘴边打了个转,并未说出。
      韩若壁好容易占了上风,当然不能放过他,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便揪住了再问道:“黄捕头,怎不答我?”
      黄芩叹了口气,想了想道:“你还是找个合适的女人去‘征服’吧。”
      韩若壁摇头道:“女人比男人想象中高明,她们中的大部分只不过表面上装出被男人征服的样子,真离了男人,倒极少有不能活的。”
      黄芩讽刺他道:“那些钻穴逾墙之辈才对女人大有研究,难道你也是个中翘楚?”
      韩若壁爽朗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坦然承认道:“以前,我确可当得上‘阅女无数’四字。”
      接下来,他敛去笑意,炽热的目光似是无色的火焰,直射向黄芩,道:“可自从遇上黄捕头,时间越久,越想念,现在不管醒了睡了,心里都只装着你一个。”
      说这话时,他眼神中的温度,象是要把人烤得融化掉一般。若是换作旁人,怕会不由自主地避开这样热烈的目光,可黄芩丝毫没有闪躲,泓澈的眸子坦然地迎上了韩若壁的目光,凝目望向他,眼光冷得如同枝头上两团冻雪,又似深潭底一片坚冰。
      韩若壁怔了一瞬,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妥之处,被他瞧出了。
      黄芩沉默良久,才款语温言道:“你若开玩笑,我就一笑而过,若是认真的,我劝你一句。”他说话的语气和以往大不相同,别有一种推心置腹的恳切。
      韩若壁十分受用,但觉定是自己如此直白的表态,令他有了回应,是以,难掩一脸的振奋之情,道:“什么?”
      黄芩垂首一哂,面色渐冷道:“彩云易散,好梦难长。梦可以乱做,却终究当不得真。”
      韩若壁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仰天笑道:“梦是我做的,当不当得真,自然也由我。你若无意于此,只当我一厢情愿,自说自话好了。又劝个什么劲?”
      黄芩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面的骡车。

      轮声辘辘,四辆骡车到了‘沙枣坎’时,雪变小了些,车篷上的积雪不多,风也弱了,感觉并没有前几日寒冷。掌鞭的都穿着袖口翻毛的大皮袄,戴着挡耳遮颊的厚皮帽,因为不住地挥鞭驾车,身上已是热气腾腾。
      骤然间,一支响箭挟着锐利的破风之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叭’的一声,扎进了第一辆骡车前的冻土里。
      头车的掌鞭姓曾,年岁已是不小,人称‘曾三鞭’。能在威武行做头车的掌鞭之人,自然是行走江湖多年,经验极其丰富的。是以,曾三鞭一瞧见此等情形,当即心中一凛,知道要出事,赶紧拉住缰绳,口中高呼一声,令后面的车队全部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神经立刻崩紧了起来,拿刀的拿刀,拔剑的拔剑。包括‘曾三鞭’在内,几个车夫将骡车停下后,也各自取出兵刃,守在骡车四周。
      本来,江湖上的规矩是有道上的人劫货,马夫、车夫只要不参与阻拦,就不至于遭到伤害,但这趟货是‘威武行’押送的,所有的车夫也是威武行的打手,是以来了敌人自然要一起出手,也就没有如此一说了。
      瞬时间,孙有度和姬连城拍马赶到了最前面。
      孙有度微微一示意,便有一名年轻精干的威武行打手冲上前取下了响箭。那打手仔细瞧看了一下,回头面有迷惑向孙有度禀报,道:“孙爷,上面有个虎头。”
      正疑惑间,只听一阵人吼马嘶炸雷般响起,随着声音,前面的土丘后杀出一彪人马来。
      这彪人马足有四、五十人之众,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双铜铃眼,相貌甚是凶狠,背上还背着把硕大的朴刀。他们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却没有直扑骡车,而是很快分成左右两队,依仗马快人多,一下子把‘威武行’连人带货团团围住,堵在了当中。
      到了这种时候,就显示出‘威武行’打手们的经验丰富了。
      起初,当那彪人马才刚刚冲出土丘时,打手们丝毫不见慌乱。孙有度立即发出了一声呼喝。众人听闻,急忙把货车赶至一处,聚集起来,人马则在货车周围分散开来,将货物保护在最中间。更有几个手脚快的,迅速奔出,在四周洒下了‘扎马钉’。
      这‘扎马钉’乃是诸葛孔明所创,全身有四根尖刺,随便扔下地后,都会有三根尖刺撑住地面,另一根尖刺朝上竖起。不管是人,还是马,只要踩中,必定会被刺伤脚底,负痛倒地,是以极为厉害。江湖中的暗器‘铁蒺藜’,也是按它的模样打造出来的。可‘扎马钉’远比‘铁蒺藜’长大得多,每根尖刺都有近两寸长,寒光闪闪,极为慑人,可谓马匹克星。
      ‘威武行’会准备‘扎马钉’,是因为在关内时就曾听说,关外的瓦剌马贼擅于纵马冲锋,且这一招在平阔的戈壁上几乎纵横无敌,百试百灵。‘威武行’的人虽然武艺高强,但也自知架不住胡人的纵马冲锋,不敢犯下轻敌的大忌,是以,出发前才特别备下了这种‘扎马钉’,以便万一遇上瓦剌马贼,好拿出来使用,减缓马贼的冲锋速度。
      现时,等到那彪人马已统统上来,形成合围之势时,‘威武行’也已经严阵以待,四周的扎马钉全部铺设完成了。
      端的是训练有素!
      孙有度见那络腮胡子的大汉一副头领气派,看起来定是这批贼人的首领,于是向他一抱拳,道:“这位兄弟,在下孙有度,乃是押运这趟货的大掌柜。我们山西‘威武行’途径贵地,没能先拜山门,确是失礼在先。在这里,我向各位赔个不是。这趟货,不过是些绢、布,并无红货,更没有什么珍稀异宝,但是关系到行里的声誉,还请各位英雄让开道路,回头必奉上重礼相谢。”
      那虬髯大汉身侧的另一匹马上端坐着一个文士模样之人,腰间还插着一根笛子,目光傲慢。他眼珠转了转,道:“山西‘威武行’?不知你和‘八方风雨’姬于安怎么称呼?”
      孙有度答道:“那是在下的义兄。”
      那个文士嘿嘿一笑,道:“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开碑手’孙有度孙大掌柜,失敬失敬。”
      孙有度心道:这批贼子能知道我的名号,想必是流落关外的汉人,并非瓦剌马贼,难怪不见他们纵马冲锋。
      那个文士转脸又看向姬连城夫妇,目光在姚兰芝脸上停留了片刻,奸笑道:“久闻姬老先生有一个儿子名叫姬连城,英雄了得,掌中金刀无敌,名头甚是响亮,就是有个特别的嗜好,喜欢带着老婆出门押货。我本道江湖传言不可信,没想到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嘿嘿。”
      他身后众贼中有人大声嘲笑道:“什么金刀无敌,不就是个被婆娘栓在裤腰带上的货嘛!”
      马贼们立刻发出一阵哄笑。
      谁都知道在江湖上带着女人出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是以,‘威武行’一众,包括孙有度在内,都觉颜面大失,却无言相驳。
      姚兰芝见丈夫受辱,气得满面通红,眼见着就要发作,张口骂回去,姬连城却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暗示她不要发作。
      姚兰芝这才将怒气压了下来。
      姬连城神色不豫,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道:“这位好汉既然熟知江湖人士,可见绝非无名之辈,不知可敢通报姓名?”
      那个文士摇头叹息道:“流落异族之地,往日的名字不提也罢!”说罢,他于马上侧身,向那虬髯大汉窸窸窣窣地说了几句,说话间,眼光还不时向孙有度、姬连城这边扫来。
      孙有度、姬连城对望了一眼,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本来,他们特意报出山门,大有震慑敌人之意。现下看来,敌人虽然暂时没采取什么行动,但似乎也没把“威武行”的名头放在心上,想来绝对是碰上了扎手的对头。
      黄芩、韩若壁二人早已勒马远远地停下,遥看这边的动静。
      韩若壁一边眺望,一边皱眉道:“‘威武行’可能要遇上大麻烦了。”
      黄芩道:“何以见得?”
      韩若壁道:“我瞧那个腰间插着笛子的文士,有点像传说中的‘铁笛诸葛’余宽。据说余宽的笛子,看起来虽不起眼,却是精钢打造,专克刀剑,此人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而那个虬髯汉子,虽不知什么来路,但能让余宽甘心打下手,自然也非善与之辈。以我看,他二人的武功绝不逊于威武行的两个掌柜,而且那些马贼人多势众,所以,实力还是占了上风。”
      黄芩思索了一下,道:“余宽?可是刺杀了致仕的知州卢光禄全家近百余口,导致朝廷发下海捕公文,全天下通缉的‘铁笛诸葛’余宽?”
      卢光禄官途辉煌时曾任三品提刑按察使,督管江西、湖广两地的刑狱。据说他嫉恶如仇、铁面无私,当时处决了不知多少江洋大盗、劣绅恶霸,因此结下无数仇家。后来他时运不济,被人参了一本,降至柳州出任知州一职,前几年他因病致仕,返回原籍。当年的仇家见时机已到,便出重金在江湖上找寻杀手,要灭了他一门,接下这档买卖,一口气杀光卢光禄全家人的便是‘铁笛诸葛’余宽。一直以来,朝廷全天下缉捕此人,也没有消息,却原来是跑来关外隐匿踪迹了。
      “你倒是好记性!”韩若壁‘嗯’了一声,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珠贼溜溜的转了几圈,突然道:“作为朝廷的捕快,看到朝廷通缉的贼子,你若再置之不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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