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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狂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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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窦丽莹还心心念念信任着薄凌烔,只以为薄凌烔只是信错了人,送信的人见财起意,才狠心杀害她的。”杜娘即心疼窦丽莹,都恨其不争气,“无论我怎么劝说,她都不相信!”
听完窦丽莹的故事,王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一开始,窦丽莹就不应该让她自己落到这种地步,可是这又只是她的错吗?
窦老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就因为孙家的一面之词就将窦丽莹放弃了,不,或者说丢弃更为妥当。他只是怕这件事情泄漏出去,给窦家给窦家子孙带来污名。
窦夫人不知道吗?要说掌管外院的窦老爷不知道,难道主持内务的窦夫人也不清楚窦丽莹跟外男接触没有吗?可最后呢,还不是毫不犹豫地将窦丽莹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
最恶心的还是薄凌烔,或许他对窦丽莹还是有点点情愫的,只是大不过他的野心,大不过声名地位权势财富。
王默突然想起了她自己,因为幼时的一个执念,修习道术,时时刻刻追随着霍青昭。可霍青昭眼里心里有她吗?
她不知道。
她竟然不知道。
霍青昭和薄凌烔可能不一样,但在霍青昭眼里,复仇同样大于她。
想到这里,她浑身发凉,在杜娘看来她不动如山,甚至没有因为窦丽莹的故事产生丝毫的动容。可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双腿抖个不停,嘴唇翕翕合合,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霎时一片寂静。
旁边的王遥不着痕迹地瞟了王默一眼,开口将杜娘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自己身上,“既然窦丽莹已经死了,那为什么薄凌烔连她的鬼魂都不放过?而且如果我们没有看错的话,窦丽莹身上的衣服是红色的。一看就是厉鬼,如果窦丽莹没有沾血,她又怎么会是厉鬼?”
她们的话,王默都听在耳里,却左耳进右耳冒,一点都听不进心里。
杜娘本想将丽娘的经历讲得凄惨点,同为女子,怎么也能生出几分同情心。怎么也能将故意掩下的东西糊弄过去,没想到王遥却直愣愣戳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王遥身上白色襦裙,倒是只以为了然。必然是王遥同为鬼魂,肯定会注意到丽娘的不同寻常之处。
“罢了!”她叹了一声,决定还是托盘而出。不过她一咬牙,要是事情讲清楚了,她们还要找丽娘的麻烦,她也不会束手就擒!“丽娘死后确实杀过人。就是那个给她带信,却杀掉她的人。”
“就这么简单?”王默整理好情绪,冷冰冰地问道,“窦丽莹身上的裙子鲜艳如血,只杀了一个人还不至于如此吧。”
杜娘咬牙,没想到她们这么不好应付。“确实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族人。”
王默姐妹两个陡然一惊,一族人?
杜娘看着两人的脸色,却放松下来,想着她们还没见识到丽娘的厉害,凭她和丽娘联手,难说哪方能胜!她勾唇一笑,“没错。那个信使一族人。丽娘心心念念盼着薄凌烔回来,可那个信使却将她最后一丝期盼都斩断了。要是你是丽娘,你会放过他吗?”
不会。王默垂下眼眸,她扪心自问,如若有人杀了她,她肯定不会放过凶手。更不用说,她等了十年,在差点就能听到霍青昭的消息的时候,却被告诉她霍青昭消息的人杀了。她也会疯的。
杜娘道:“丽娘自然不会放过那个信使,那个信使怕是也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有鬼!丽娘跟着信使回了信使家,当天恰逢信使新出生幼子洗三,丽娘只是蒙住信使妻子的眼睛,让她把毒药下入饭菜之中。”
王默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想起了遍地尸体的云台观,人命竟如草芥一般分文不值。她垂着头突然冷笑道:“杀了这么多的人,你竟然还让我们放过她。”
杜娘却不以为意,“丽娘纵然杀了这么多人,可她却从来没碰过无辜之人。那信使全是咎由自取。你……”她正想说难道信使不该死吗?却只听王默打断她的话,“如若有人因着你杀了你们狐族上上下下,你也说是咎由自取吗?”
杜娘一愣,顿时勃然大怒,喝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还诅咒我们,我又没干坏事!”
王默猛地抬头,眼底泛着莹莹泪水,“信使咎由自取,那信使的家人何其无辜,那刚出生的稚子何其无辜!你不过是因着那些人跟你没有关系,你就忽略掉这一切,包庇窦丽莹。”她一把捞起桌上的剑,直指杜娘,“窦丽莹在哪里?”
杜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王默,半晌无语。她别过头避过王默的眼神,低声道:“你打不过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如针般戳破王默的鼓起的勇气。王默冷声道:“藏她一时,藏不了一世。天道有轮回,不会因着她受的委屈而忽略她做的错事。”
“我做错了吗?”
陌生的女声在背后响起,王默倏然惊悚,旋身横剑挡在身前。眼前确实为蓬头散发的窦丽莹,煞白的脸色却丝毫不掩她的美貌,素脸红裙,戚戚楚楚。
她手里还抱着一个思乡酒的酒坛子,纤长的手指诡异的红色长指甲缓缓划过酒坛子的边缘,“我只是想让他回来罢了。我将我酿造的酒起名为思乡酒,不过是因着我初到此地思念家人,思念故乡。没成想,现在还盼着思乡酒能勾起烔郎的点点情义。”
王默趁着她说话的功夫,小心翼翼将王遥拉到身后,将还在啃饼子的墨妙也揽在怀里,警惕地看着她。
杜娘没想到窦丽莹会出来,也不知刚才的话丽娘有没有听到。她咬咬牙,走过来讪笑道:“丽娘,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说等我谈妥了你再出来吗?”
窦丽莹像是没有听到杜娘的话似的,垂眸自顾自抚摸着酒坛子,怆然欲泣:“可我诚心诚意酿造的思乡酒却抵不过我送去的碎银子,抵不过枕边美人一声娇呼。”
王默听着一愣,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杜娘匆忙闪身挡在窦丽莹面前,“王默,你打不过我。”
“还有我!”墨妙跃上王默的脑袋,扒拉着她的发髻探出脑袋。
杜娘暗道不妙,墨妙平日里总是贪吃贪喝的模样,她到现在都没有见识过他的身手。同为妖,他真要出手,怕是难对付。大意了!
“你们知道吗?我杀了那个凶手一族人之后,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我。”
似哭似泣的声音引得紧张的杜娘和王默齐齐朝窦丽莹看去,她还是刚才的模样,只是抱着酒坛子怔怔地抚摸。
“想来想去,我想肯定是烔郎和那人有仇,那人拿烔郎无能为力,只能朝我开刀。”
“我飘回家里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家,我突然觉得死了也好。”她低笑两声。
王默不禁抖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蓦然一头青丝一寸寸开始变红的窦丽莹,这是……
“完了,她发狂了!”头上的墨妙低吼道:“要上赶紧上,要不然等一会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王默一听持剑冲了过去,墨妙也飞身越过去拦住挡在前面的杜娘。王遥眼神一闪,转身往窦丽莹身后飘去。
“当人的时候顾虑颇多,我多么想去找烔郎,可是呢?每次打起这个念头,就要盘算一下身边有多少银子,够不够盘缠;还要好好琢磨一下要怎么去,毕竟一搞不好,就又要被扣上“不守妇道”的污名。”窦丽莹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动作。
剑尖马上就要杀到窦丽莹身上,王默却只觉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对。
杜娘看到这边的动静,想要脱身过来拦住王默,却被墨妙一爪子劈开,“你也太小看我了。”
杜娘气结,只能朝窦丽莹大吼道:“丽娘,小心!小心!”
眼见只有一指的距离,王默心一定,却只觉剑势停滞下来。她定睛一看,才发现窦丽莹两根留着长指甲的手指捻住她的剑尖,低头用脸蹭蹭怀里的酒坛子。
王默大惊,转瞬松开剑柄,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箓扔向窦丽莹。
击雷符蕴含雷霆之气,最是克阴破邪,她还不信击雷符也对窦丽莹无效。
“轰”
击雷符在窦丽莹身上炸开,层层黑烟翻腾而起,彻底将窦丽莹淹没在黑烟之中。
成功了?
杜娘目眦欲裂,“丽娘!”
王默方才被窦丽莹捻在手里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王默上前屈身将剑捡起来,却在起身的时候却听到一声破空声。她大惊失色,快速匍匐在地上,躲开刺过来的尖利红指甲。
她往后一翻,站起来,看到黑烟中探出一只青白的手,鲜红的指甲仿若鲜血。五根手指一转,劈开黑烟露出里面毫发无伤的窦丽莹。依旧垂头站立,只是头发已经全部变为红色,怀中的思乡酒坛子恍惚之间缠绕着丝丝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