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破障录》凑乐

46、疯魔

　　窦丽莹瞥了持剑暗自警惕的王默一眼，垂眸轻笑一声，仔细端详她留着鲜红指甲的手，“我兴冲冲地带着我给烔郎酿造的思乡酒，带着我给烔郎攒的银子，去找烔郎。白天不敢出来，晚上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到处是鬼，我还得处处提防着别的厉鬼，生怕还没见到烔郎就被厉鬼吞噬了。”

　　悄悄绕到她身后的王遥看窦丽莹只注意怀里的酒坛子和王默，猛地飞身出去偷袭窦丽莹。

　　窦丽莹却连头都没抬，只手抚花般将王遥甩了出去。

　　“妹妹！”

　　王默大惊，持剑朝窦丽莹冲过去。

　　窦丽莹错开身子弹了一下王默的剑，却见王默没有理会被她弹开的剑，反倒直愣愣冲到王遥身边，给魂体不稳的王遥贴了张符箓。

　　王默咬牙，昨天晚上看着窦丽莹只是抱着酒坛子对霍青昭哀声痛哭，她还以为窦丽莹并没有实力，没想到竟然如此棘手。她不禁看了一直维护窦丽莹的杜娘一眼，如愿看到杜娘惊诧的神色。

　　“我找啊找，找啊找，直到有天我缩在阴影笼罩的角落里看到烔郎坐着四人抬的软轿路过。我高兴极了，我还记得那天太阳很大，我差点就被烫得魂飞魄散。我匆匆拱进他的轿子里，在他耳边高声叫喊。”

　　窦丽莹疯魔一般摩挲着怀里的酒坛子，丝毫不在意有没有人听，有没有人在意，只是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王默却不敢轻率攻击，余光看到墨妙和杜娘不分上下，但要是加上窦丽莹，怕是她们抵挡不过。她暗生悔意，要不是她大意了，也不至于将墨妙和遥遥陷入这种地步。

　　“可是他却听不到！”

　　“可是他却听不到！”

　　王默被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从自己的思绪里转圜出来。她抬头一看就见窦丽莹青白色的脸越发狰狞，怀中的思乡酒缠绕着丝丝黑气。

　　被窦丽莹打得魂体不稳的王遥看到这一幕，眼神闪烁，悄悄召出老虎呼呼。呼呼一出来就亲昵地拱了拱王遥，当初王遥怕吓到王老财，就一直把它收起来，可憋坏它了。呼呼大吼一声，活泼地刨刨地面。

　　王默看到沉浸在气愤中的窦丽莹因着呼呼这声吼声朝她们看过来，忍不住揪起心，恨不能捂住呼呼的嘴。

　　窦丽莹愣愣地盯着呼呼看了两眼，又垂眸抚摸思乡酒，低喃道：“可是他听不到。”

　　呼呼这才注意到还有窦丽莹这个人，咋咋呼呼就要朝窦丽莹身上扑。吓得王默赶紧死死抱住呼呼。

　　幸而窦丽莹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宛若哭泣，“烔郎竟然听不到，我只高兴见到了烔郎，却没想到我们两人早是人鬼相隔，再也见不到了。不过，也不怕，这样我就可以永远陪着烔郎，永不分离了。”

　　王默不禁心生寒意，这件事情绝不会像她和王遥一样这般简单。窦丽莹和薄凌烔一个痴迷，一个狡诈，一人一鬼，怎么也不可能就这般安若无事地相处下去。

　　“我紧紧地抱住烔郎，整个人依附在他身上。做不到死同寝，却也能做人鬼两相依，等烔郎百年，我还可以跟烔郎双宿双飞。”窦丽莹笑得开心极了。

　　生同衾死同棺椁本是最美好的一句誓言，没想到放到窦丽莹身上却如此惊悚。恐怕薄凌烔怕是死都没想到窦丽莹竟然变成鬼都想要跟他在一起。

　　王默抱住怀里的挣扎个不停的呼呼，腹诽，这窦丽莹怕是疯魔了，她也有点明白了为何薄凌烔非要置窦丽莹于死地，即使窦丽莹变成鬼，薄凌烔也要将派人来收服窦丽莹。

　　窦丽莹肯定是对薄凌烔做了什么，致使薄凌烔竟然知道了世界上有鬼，而且窦丽莹死后没有去投胎而是变做厉鬼，还派人来收服窦丽莹。

　　窦丽莹温婉地摩挲着怀里的思乡酒，“我跟着烔郎回去，没想到竟然在他的府邸见到了女人，温柔、火辣皆有。烔郎竟然纳了妾，还不止一个。”

　　说着她低落地垂下头，颓丧不已，“不过这也是当然，毕竟烔郎在外多年，总不能让烔郎在外操心，还得顾着宅内事。纳一两个妾也是情理之中。可是我心里莫名失落伤心，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回事。”

　　“烔郎不是我一个人的了。”她声音近乎低喃，“从小到大，父母就教导我要贤良淑德，我知道我不该心生妒意，应该大大方方接受下那些女人，不过是妾罢了。”

　　“这个时候我又体会到了做鬼的好处。我掩不住脸上的嫉妒和狰狞，可是烔郎却看不到，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纯洁美好的女子。我可以放肆地嫉妒那些女人能陪伴在烔郎身边，放肆地嫉妒那些女人竟然跟烔郎娇嗔。”她眼神中流露出迷茫，“我从来没敢背弃爹娘的教诲，也没跟烔郎这般亲昵。”

　　她怔怔地目视前方，半晌才回过神笑了起来，“不过也没有关系，我死了嘛，我变成了鬼。鬼总是可以跟烔郎撒娇的，反正烔郎也看不见。对了，我还会托梦。”

　　她兴奋地看向王默，“托梦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奇的事情，我只要在烔郎睡着的时候，轻轻在他耳边说话，他就能听到！我还将以前羞于说出口的话全都讲给他听。”

　　“我心悦他；遇到他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那时我仿若被父母抛弃，被世界背叛，可是我却遇到了这般美好的烔郎，爱我，重我，将我的一切都放在心里；还赐予我一个孩子，都是我不好，竟然连孩子都看护不好。可烔郎却从来没有怪过我，反倒宽慰我，将部分责任揽在他自己身上。”说到这里，窦丽莹跟你惨白的脸上仿佛染上红晕，眼中布满星辰，满是点点光亮。

　　王默忍不住看向一旁被墨妙拦着的杜娘。这个故事，这个薄凌烔跟杜娘讲得全然不同，甚至不像是同一个人。不过，不管薄凌烔是什么样的人，遇到一个鬼如此痴心地缠着他，怕是都不太好过。

　　不出她所料，窦丽莹笑道：“烔郎真的梦到了我，白天醒来还揉着额头说梦到了我。那一脸郑重的样子，我看到的时候心里甜滋滋的。果然烔郎心里有我。”

　　“就这样，我日日夜夜缠着烔郎，白天随他出去办公，夜间入他的梦。做鬼真是便利极了！”窦丽莹笑得灿烂，转瞬却又变了脸色，阴沉沉地骂道：“可惜烔郎那几个妾不知好歹，竟然不顾烔郎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夜夜缠着烔郎，真是不知廉耻！眼见烔郎脸色苍白，身子也虚弱下来，我就想拿出正房夫人的款来教训一下那几个妾，谁知道老天疼我，我竟然不小心附到了烔郎最疼爱的那个妾身上！”

　　“我又可以碰到烔郎了！”

　　王默目瞪口呆，说实话，她更怀疑薄凌烔身子越来越差是因为窦丽莹一直在他身边的关系。人鬼殊途，这么一只阴气逼人的厉鬼时时刻刻跟着薄凌烔，薄凌烔一介凡人，怎么可能不会沾染上阴气。一旦阴气入体，怕是不仅仅是身体变差，寿命都不知道还剩多少！

　　但是窦丽莹却将一切都怪在了那几个妾身上。最后还附身于妾身上。

　　她不由跟身后的王遥对视了一眼，王遥不着痕迹地冲她点点头，意思薄凌烔就像她想的那样，却是跟窦丽莹有关。

　　这样说来，薄凌烔和窦丽莹还真是天生地造的一对儿，一个自私自利手段肮脏，一个没有担当任意妄为。薄凌烔是真小人，窦丽莹却是伪君子，扮着柔弱，却本能将不利于她的一起全都忽视了，一切责任都扔给别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她悄悄瞥了一眼这里离门口的距离，拉着王默慢慢往旁边蹭蹭。

　　杜娘虽和墨妙战在一处，却也听到窦丽莹的话，心里暗恨窦丽莹不争气，明明薄凌烔已经将她抛到脑后，她却还惦记着尘世间对女子的束缚，还痴痴恋着薄凌烔。要她说，窦丽莹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将薄凌烔弄死。薄凌烔变成了鬼，还不是任由窦丽莹拿捏？

　　不过她再想想窦丽莹的性子，怕是薄凌烔是一只没有修为的新鬼，也能轻而易举将窦丽莹玩弄于手掌之中。

　　见王默姐妹对付不了丽娘，杜娘手上的攻势也慢了下来。毕竟这些人虽说跟丽娘有冲突，可他们毕竟没有生死之仇，没必要斗得你死我活。只要打跑他们，就可以了。

　　墨妙也是懊丧不已，没想到这个杜娘还真有两把刷子，跟他过了这么多招，都没有败落。不过，他突然感觉到杜娘的攻势慢了下来，虽然不直达杜娘是何意，但他还是抓住机会，两妖再次对上的时候，他心里一动，猫尾巴陡然变长，劈向杜娘。

　　杜娘一时不慎，惊险地避过扫来的猫尾，闪到一旁。

　　墨妙抓紧时机，变为人形，跃到王默身边，一手王默一手王遥，迅速往门口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