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神》东南尔

3、摘山（三）

　　“什么？”

　　谢君酒手一抖，术法力度没控制好，差点把西园唯一的那棵梧桐树给劈了。

　　“怎么？你没听过啊？还是？”

　　谢诺心里一沉，有些犯嘀咕。

　　谢君酒狐疑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你要找什么？”

　　“摘山令，摘是……”

　　“行了，我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我问的是，你自己知道摘山令是什么吗？”

　　这倒是把谢诺问住了，她眼眸中泛出难色。

　　“不是一块令牌？”

　　看到她呆愣的模样，谢君酒委实想不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是怎么来的。

　　“你可知那是前天术门门主所创秘术？除了门中的几位宗师，连天术门的弟子都没资格一瞻，如今被好好的藏在吟碧山，以大阵为守，别说拿到手，你这是想看上一眼都难如登天。”

　　“……”

　　谢君酒满意看到谢诺眼中生出惊异，但也只有一瞬，随即对方又满脸愁态的望着她。

　　“那是不是就没办法了？”

　　谢君酒探出右手，两指并拢就要朝她额间探去。谢诺皱着眉头避开，

　　“你干什么啊？”

　　“我看看你是不是脑子摔坏过，正好这段时间在练习对症探微术，帮你找找病根儿。”

　　谢君酒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谢诺眼疾手快的抱住她的胳膊。

　　“别闹了，你答应帮我的，哪怕就看一眼呢？你不是说可以用窥术吗？”

　　谢君酒从她手中挣脱，

　　“是你别闹了，如果让爹知道我们在打摘山令的主意，我们一定会死得很惨。”

　　她又补了一句，

　　“一定比现在关在西园，一个月没饭吃更惨。”

　　谢诺沉默的爬回树上坐着，借着朦胧月色向黎京以西看过去，西山吟碧的轮廓在雾障之后隐约若现，和百年前并无两样，她记忆中很少以这种视角观察过那座山。谁知辗转陈年之后，会以这种局外人的身份遥望那种陌生又熟悉的过去。

　　只是，谢陆为什么非要摘山令那个劳什子东西？

　　他自己想要自己就来取嘛，却非要让她来，谁知道当年被她随手乱扔的玩意儿，现在还成了个宝贝疙瘩被人看管起来了，没有术法的她要怎么拿到？

　　她牵出一些之前在柳映村的思绪。

　　她和谢陆住在柳映村的日子其实是很安逸，至少她是这样觉得，吃了睡睡了吃，不必见什么不想见的人。

　　无聊了，两个人一起打牌打发日子。

　　“小诺，这局可是你输了，愿赌服输，接下来总算是能使唤你帮我做一件事情了。”

　　“……你说吧，现在我什么术法都不会，别太过分啊。”

　　她一睁眼就三百年过去了，世事变了许多，谢诺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吊儿郎当。

　　“哪里哪里，上回输了，我不过就让你叫我爹而已，我怎么会让你做那些为难的事情？”

　　谢诺这次醒过来，虽然呆，但还是后知后觉的捏紧了拳头，

　　“你占我便宜。”

　　“非也，我都和你说过八百回了，你忽然一个大活人出现，只能当我女儿，别人才不会觉得奇怪。”

　　“那废话少说，你这次要让我做什么？”

　　谢陆坐在窗檐上，扭头看着她，神采灼燃，像是看见了觊觎已久的物件，眼中笑意似重似轻。

　　“你帮我去趟黎京，把摘山令带回来给我。”

　　当时她好像正在吃花生，壳剥了一半，滚圆的花生米一个没拿住掉了出来，她又手忙脚乱的去捡，像个傻子。

　　“那东西没被销毁啊？”

　　谢陆愕然，随即满脸痛惜之色，

　　“能随心移山换境的宝贝，就你舍得？当年分明说了借我玩两天，结果呢？”

　　谢诺其实不记得自己过去那些事情，但就是莫名心虚。

　　“……那好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惦记着。我现在不会术法，就是普通人一个，我怎么去给你拿回来啊？”

　　“那是你的事情，我明天就和大哥说一声，要送我的女儿回黎京去修课业。你什么时候拿到摘山令，什么时候再回来吧，否则，就好好待在黎京见见你那些老熟人。”

　　与这个相较，谢诺更愁的是黎京的不自在。

　　“这也没什么，过去的事情我都不怎么记得了，你用术法帮我把脸遮一遮，大家就都当新朋友好了。”

　　谢陆那双不羁的桃花眼中飞出一些伤感，随手捏着易容决往她身上套，一边低声呢喃。

　　“你倒是想得开。”

　　他又从窗檐上跳下来，身上载着光晕，缓步朝她走来，清冷的盯着她，忽然捏住她下颚。谢诺眉心一跳，

　　“谢陆，你又发什么疯？”

　　“不该忘的该忘的你都统统忘了个干净，怎么还记得我啊？你就该把我也忘了，这样你一醒来的时候就能喊我爹了。”

　　“……”

　　谢诺还是能分得清什么时候该生气，什么时候需要低头卖乖。

　　“哪儿能，这三百年我虽然昏昏沉沉，但还是有一点感觉是你一直陪着在，非要费劲把我救活的，我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的。”

　　谢陆的脸色好一些，他轻轻的冷哼一声，

　　“所以回去黎京给我好好活着，拿着摘山令回来给我。”

　　谢诺想起三百年前，自己那碎成渣的形状还能被救回来，多亏了谢陆，她自觉矮人一头，

　　“行，我一定把东西给你偷回来。”

　　过了一会儿，她不死心问，

　　“你不能陪着我一起去黎京？有你在，我偷也好偷些。”

　　谢陆的眼神越发凉，

　　“你没有不能见的人，可我有。”

　　……

　　谢府西园，谢诺坐在树上叹了口气。

　　“谢诺，你想要用摘山令做什么呢？你又不会术法，即便拿到也用不了。我听阿爹说，这么多年也不是没人打过它的主意，可那些人大多都是一些贪婪的鼠辈，你是为何啊？”

　　谢诺叹着的气还没收回来，

　　“有一个人想要，我是想去取了给他的。”

　　谢君酒瞪大了眼睛，围在树下转。

　　“为了满足那人，这种豁出性命的事情你也愿意做？”

　　谢诺还看着吟碧山，没说话。谢君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香囊，忽然间就福至心灵。

　　“那是你的心上人吧，你为了心仪之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而我送个香囊还要你去爬摘星楼，我实在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诺听得皱了眉，收回目光朝树下看去。谢君酒昂着脑袋，一脸义愤决然。

　　“我决定了，那我帮你。”

　　很快，年轻气盛的义气很快就在现实的高难度之下败了火。

　　谢君酒看着窥术幻境中月夜之下的吟碧山，和谢诺坐在树上看到的差别并不算很大，她摸着鼻子笑道，

　　“那个……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摘山令就在吟碧山。想是因为那是天术门，怎么会容许窥术这种低级的术法随意进行窥探，看不到也是正常的。”

　　幻境中的吟碧山比实际看上去要清晰很多，谢诺指着其中一处，

　　“试试从这里进去。”

　　谢君酒一边嘲笑，一边指挥着窥术眼朝谢诺指着的地方飞过去。

　　“哈，都说不行了你是不信我？我就是试给你看看，看能不能进……进，进去了？”

　　她的窥术竟然突破了吟碧山的雾障？

　　“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谢诺摇头，

　　“就是觉得这边看上去更清楚，你看其他地方都雾蒙蒙的。”

　　她这么一指，谢君酒也看出来了，

　　“难不成吟碧山的雾障出了破损之处？”

　　很快，两个缠斗的身影就出现在幻境画面中，谢君酒诧异得死死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出口，

　　“是小侯爷和温门主？”

　　谢诺并不想关心这个，催促她。

　　“别管了，赶紧找东西。”

　　谢君酒不想走，她难得这么近距离见到温墨异，偷偷摸摸的操纵着窥术眼往人影方向靠近。

　　“就看一会儿，看了就去给你找……没想到小侯爷居然能跟温门主交上手，那可是昭宣第一术师，小侯爷之前连术师考试都没考过。他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萧时若一直在躲，只是身形看上去太快，给人一种两人旗鼓相当的错觉。谢君酒的窥术修习还在下乘，所以她听不到两人之间的对话。

　　“萧时若，你深夜擅闯我天术门禁地，意欲何为？”

　　温门主眼中一片冷然，在这种情形之下，也看不出情绪。

　　萧时若阴沉的看着他，唇角微翘。

　　“不过是好奇这里而已，我术师考试没过，估计要正经进来没什么机会了，温门主不能满足一下我这种好奇吗？”

　　温门主手下不再留余地，

　　“一派胡言，你去的是我天术门禁地，你想要来偷什么？”

　　萧时若已经被他的术法缚住，温墨异下手从不因对方身份会手下留情。

　　“啊！”

　　谢君酒轻呼，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吓了一跳，施术的手一颤，术法有了波动。之前温墨异的注意力都在萧时若身上，一时不察，这阵波动让他看过来，没想到今夜还有第二人敢夜闯天术门。

　　“谁？”

　　窥术眼一下没能逃掉，他寒若霜雪的眼眸似乎能通过幻境直视这边窥探的二人。谢君酒被那眼神看得动不了，谢诺抓着她的手，

　　“快结束……”

　　根本来不及，温墨异的术力已经穿透窥镜将她们两个人破开空间拖了过去。

　　谢君酒当时只有一个念头，真的要死了。

　　谢诺有些想哭，谢君酒怎么能犯这么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