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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交货困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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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一双剑眉越锁越深,语气中已经有了不客气的冷意。
“你们如果是来收货款的,我可以立马让人结算给你们,如果不是,就请离开。”
谢诺微偏了头,似乎在仔细思考他这几句话中的含义,当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东侧院落忽然传出不小的躁动,一名下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到青年跟前小声说了几句话。
青年反而恢复了平静的姿态,跟着他朝东院走去,没再搭理这两个莫名其妙来要债的剑师。亥时无措的看着谢诺,
“师姐,要不我们还是去找管家要钱吧?”
谢诺却背上了剑匣,跟着他们朝东院走去,亥时慌忙拉住她,
“师姐,不能过去,万一那人把我们送官怎么办?”
谢诺却说,
“这把剑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他就必须收下。”
不远处的抱山廊角落,几人将园中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看那两人跟着进了东院的身影,木桓充满了佩服之感。
“这位谢小姐行事果然不一般,来送剑都送得这般强势。”
木争却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那把剑有剑灵。”
廊下一阵疾风,卷起几片即将落入湖面的枯叶,湖面波光似是温柔眨了眼,目送它洋洋洒洒飘落向别处,改写仿佛既定的结局。
萧时若虚伸出手,像是要将一片枯叶握在手中,结果只是虚虚的托着,那片枯叶听话的悬停在他指的上方。木争注意到这点,有些讶然。
他深知小侯爷从未学过术法,对术师也不感兴趣。只是这风,也太听话了些吧……
萧时若清冷的嗓音中带着一些散漫,
“整个昭宣王朝恐怕都找不出比谢陆更好的铸剑师了。”
吴府东院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几个下人沉默的站在院中,谢诺和亥时刚走进院内就听见屋内传出来的怪异叫声,像是极度痛苦混杂着极度兴奋。
“是个女人。”
亥时小声探出头,想瞧瞧屋内是什么情形,被谢诺一把抓了回来。
“别惹麻烦,站在这儿不要动。”
说完了她自己却朝院中走了过去,亥时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悄悄跟在师姐身后凑过去。院中的几个下人看见了却也只是抬眼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
“好了,昨日王大夫不是说有好转吗?今日怎么又这样了?”
“大少爷,我瞧着大少夫人这病太邪门儿了,大夫的话也不能全信,我们要不找个术师来看看吧?”
“胡闹……”
适才的青年原来是这吴府的大少爷,他喝制的声音却有逐渐含糊了下去,似是终被说动后的犹疑不决,半晌之后,他的声音才再度传出来,
“找人去把我们镇上最好的术师请过来给琉娘瞧瞧吧。”
“是。”
院中的几个下人听到这话也都暗暗松了口气,谢诺将他们的一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这时,吴大少爷和方才跑出来通传的下人一起走出来,看见院中那两个陌生人竟一路跟了过来,他的瞬间被激起了怒意,
“我刚才已经没有计较两位私闯我吴府后院的行为,此时竟跟到了这里,就不要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吴大少爷已经准备让人报官来处理这两个实在没有分寸的人,却听见谢诺不急不徐的出声,
“我们只是来收货款,还没有付钱,自然要随时跟着。”
或许是她脸上的神色看上去过于简单干净,让吴大少爷的怒意又迫不得已的压了压,吩咐身边的人,
“三习,取一斛珠过来给她们。”
谢诺摇头出声,
“等一下。”
吴大少爷冷冷的看着谢诺,嘴角平直的紧抿,
“怎么?嫌少?”
没想她说的还是那句话,
“试过剑之后才能交货。”
眼看着这位大少爷又要发火,谢诺难得快速补充了一句,
“我可以帮夫人看病。”
那个叫三习的下人眼中一亮,有些迫切的开口,
“这位姑娘说的可是真?”
吴大少爷抬了手,三习一见立马知道自己逾矩了,又缩回去不再看那两人。
“大少爷,对于令夫人的病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就在吴大少爷的脸色越来越阴郁之时,一个轻快的声音朝东院过来。
“大哥,你怎么不在前面,村里好些长辈都过来了,娘正在……”
少年鲜活的气息与这座死气沉沉的宅院形成鲜明对比,看见弟弟来了,吴大少爷神色稍霁,声色柔和许多,
“你怎么过来了?”
吴许今年十六,是吴府的二少爷,少年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中,眼圈儿红成一片,眼神却很澄澈。
“大哥,是不是嫂嫂……”
“没什么事,不用在意。”
吴大少爷又看了一眼谢诺,似是妥协,
“不是要试剑吗?让许之试吧。”
吴许不解,
“什么剑?”
吴大少爷揉了揉额角,带着些厌倦说道,
“父亲给你打了一把剑,他们今日是来送货的。”
不,他们其实主要是来吊唁的。
亥时忍了忍,没出口反驳。
谢诺木然的看了一眼吴许,垂了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听着吴许兴奋的声音,她将剑匣从肩上拿下来。
“真的吗?爹都没同我说过。”
剑匣打开之后,冷冽的剑锋便凝住了在场人的目光,其实剑的模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就是叫人觉得这剑和市面上那些灵器不太一样。
吴城目光闪了闪,指着剑对弟弟说,
“快试吧,他们一定要你试过。”
就在这时,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来。
“是阿许来了吗?”
吴许不自觉露出一丝孩子气的笑容,朝着内屋大声回应,
“嫂嫂,你好些了吗?”
屋内的女子听上去强打起精神,甚至还有了些走出来的动静。
“我没事,别担心。”
吴城回身揽过她,
“怎么出来了?你身子还未好,别再受了风。”
见家主进了房间,三习堆起满脸笑容迎着谢诺,
“姑娘,既然剑已送到,我给您将货款结一下?”
亥时不确定的望向师姐,本以为她又会拒绝。谁知谢诺却一改之前僵持的态度,将剑直接交给了吴许,点头道,
“好。”
吴许收到剑,也跟着他们朝前厅走去,一路上不停问着,
“这把剑真的是爹打给我的吗?打剑的师傅是你吗?你叫什么呀?”
亥时帮着陪他聊天,
“剑是我师父给你打的,这是我师父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师姐,我师父名讳谢陆,是非常厉害的铸剑师。”
“亥时,慎言。”
谢诺未回头,她缓缓走在他们二人前面,许是有风来,她身上棉质的衣衫微动,亥时莫名觉得竟隐隐有股山海平川不过尔尔的飒然,他应得认真,
“是,师姐。”
吴许还沉浸在兴奋中,
“如果父亲能亲手送给我就好了,我还能让他看看我最近的术法精进。再过两年,我就能去试试天微庭的术师大考了。”
谢诺偏头看了他一眼,
“大公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去参加术师大考吗?”
吴许眼睛中露出一丝茫然,
“我大哥吗?我大哥一直是准备入仕,他从未想过考术师啊。父亲对大哥的要求也都是科考,不过这几年大哥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好,都没有去醴都应考。”
亥时撇了撇嘴角,
“以前我爹总让我念书,可烦了。”
吴许笑得有些自傲,
“我大哥做学问很厉害的,榜上有名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三习带着几人来到偏房,支了一斛灵珠出来,亥时很久没看到这么多钱,眼睛都觉得有些不够用,傻里傻气的问着,
“这么多,我们要怎么带回去啊?”
谢诺笑了笑,将腰间的锁物囊取下来,即便是再多的珠子也能在顷刻装下,亥时和吴府的人看得都有些愣神。
“师姐,你术法竟这般好。”
谢诺将钱袋稳稳的收好,这下至少能让他们在乡下挥霍一年都绰绰有余,还是吴大少爷大方。
“这是爹留给我的东西,这么多珠子难不成还真能搬回去?”
吴许来了兴趣,谢诺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们。
“这个袋子可以借我看看吗?”
谢诺拒绝得直白,
“二少爷,钱袋是不能借给别人的。”
说完,她就带着亥时朝前院走去,谁知刚一出门就撞上木桓在门口守着。不避不躲,还带着几分探究看着她,谢诺没想到会在吴府遇到他们。
“几位还没回醴都吗?不会是想在这里等我爹回来吧?”
木桓被噎了一下,他俨然猜不透小侯爷的意思。
“谢姑娘,公子想请你过去一叙。”
萧时若就坐在吴府门外的粥棚中,吴府的下人见他气度不凡,这几日来往的人又多又杂,一时半会儿忙不过来,又不敢怠慢了贵客,只得清出一个独立的粥棚供他暂做休息。
亥时老老实实的捧了一碗粥端坐着,眼睛悄悄看了看自己师姐,又看了一眼小侯爷,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不熟。
让人费解的是,吴许也跟着过来了,不用其它人发出疑惑,谢诺就先开口问了他,
“二少爷,你不去灵堂陪着令堂吗?”
吴许挤在亥时身边坐下,将那把剑放在桌上,他刚失去了从小尊崇的父亲,这几日家中忙,伤心无人可诉,此时正需从别人口中多听到些关于父亲的事情。
“谢姑娘,能给我说说我爹去找你们铸剑时的情形吗?”
亥时抢了话头,
“我师姐可不知道,当时她还在醴都没回来呢,不过我知道,我可以和你说,你到底想知道些啥?”
两个少年的年纪差不多,一来一回很快就将其他人撇开了。
谢诺也不去管他们。
“小侯……”
萧时若游刃有余的饮着茶,打断她,
“暂时我还不会回去,在外面就不必提及我的身份了。”
这话让谢诺反应了半晌,慢吞吞从口中吐出一句,
“萧公子,您叫我过来是有何事?”
那把算得上轻巧的长剑静静的躺在他们面前,萧时若淡笑着瞧着,谢诺心头莫名一慌,果不其然就听他不重不轻的说了一句,
“这把剑分明不是吴老爷打给这位二少爷的,你为何不与他说明白呢?”
靠得近的几人都将这句话听了个明明白白,两个少年的声音同时停下来,几人皆是一滞。
谢诺轻皱了眉头,第一时间反应倒不是质问萧时若是怎么知道的。而是在想要怎么同吴许解释,她不大喜欢看见伤心的人再次失望的神情。
谁知吴许带着些疑惑又释然的表情看着她,像是喃喃自语,
“是吗?是这样啊,我就说爹怎么……”
亥时倒是无知无觉的咽了最后一口粥,敞着大实话问,
“你不失望啊?”
“是有那么一点儿,但爹平时已经送过两把剑给我了,我拿着这把觉得和之前的也没什么不同,就有些奇怪,所以才一直想让你们同我说说我爹定下这剑的时候有什么不同,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期待在其中?”
萧时若指骨分明的点在瓷盏上,话语间意有所指,
“总归吴府老爷定下的单子,钱收到了,不管剑送没送到,事情也算完了。”
谢诺心里不大妥贴,瞪着他反驳,
“不会,剑一定会送到应该送到的人手上。”
她虽不认为谢陆是什么厉害的铸剑师,但这么多年,对于他做出的每一件灵器都一定会完成认主环节,小时候谢陆会带着她去交货,长大后,多数时候是她一个人帮着去。
银货两讫,为的是这场交易的信誉,这是她头一回遇到不想收货的剑主。
“吴大少爷像是对他的父亲有些误解,他们家也有些问题,这件事可以不用那么着急……”
“这剑是爹打算送给我大哥的?”
吴许脸色狐疑得古怪,谢诺认真点点头。
“是给你大哥的。”
那剑质轻飘然,看上去确实更适合大哥的性子,但吴许仍旧觉得不太可能。
“我爹一直都不让大哥习术法啊,小时候大哥有次偷偷买了一把剑,被父亲发现之后罚跪了一天一夜,亲手将剑折断在他身边。爹怎么会又要送一把剑给大哥?”
谢诺交货从不问因果,她只会思考一些具体能让事情顺利完成的东西。
“吴许,你大嫂的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