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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临江楼一白乱二青,顾生烟初开云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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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生烟扛着用布包好的银枪,挑着沉甸甸的包裹,不情不愿地向隐石县反方向走去。
旭日初升,雾散云淡,顾生烟左绕右绕稀里糊涂出了树林,心绪一下子便伴着眼前开阔景色飞出九霄云外了。江水涛涛,远山遥遥,水面缭绕的烟气蘸着朝阳把目之所及大半染作金黄,鸟的啼鸣混杂着涛声回荡在山间,更显得天地无边无际,心中兀地生出一丝孑然一身的惆怅来。这时她才初次体会到所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之感慨是何感受。
可伤春悲秋不能当饭吃,临行前大师父给她的包里装了满满当当的盘缠,生怕她在外面委屈了自己。这钱财都是当初逃亡时两位师父带走的,三人勤勤恳恳地坐吃山空多年,竟然还所剩不少,由此可以窥见这二人当年的家境殷实了。
只是大师父爱徒心切,恨不得用金钱的甘露把顾生烟这棵小苗淹死,不成想唯独忘了给她装些干粮。如今她身似蜉蝣,迷失在茫茫天地间,午饭尚且没有着落,身背着满满一包金银,连画饼充饥,以观代尝解解馋都做不到,若不想用自己一窍不通,连火都不会生的可怜经验对付这顿午饭,吃一顿带鳞的生鱼或原汁原味的草根树皮,最紧要之事还当是抓紧寻一处人家。于是她慌忙收起赏景的心,运起轻功沿江寻去。
顺流而下,不过十里,一个小渡口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船家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一叶小舟随着江水起伏。顾生烟本想等候一二,可腹中实在是空空如也,万分焦急之下心一横,思索道干脆把这船买下算了。
可想法与行动间却隔着一个小小的问题——她不知道应给这船主留多少钱。说来无奈,她这短暂的人生中本就没在县城内停留过多久,就是去采购,也都是混迹在菜市场里。这船若是劈了作木柴卖,她还可能有个估价,如今它好整以暇地摆在顾生烟面前,可真叫她没了主意。与船相看两不厌了半晌后,她索性掏出拳头大一块整金向岸边一掷,跳上小舟,扯开系在船尾的绳索,潇洒一扔,盘膝一坐,放任船自己顺流而下。反正自己一不知路线,二不知地名,索性享受这天大地大,也伴这自由自在的江水走上一遭,由命运自行决定自己未来的行程。想到此处,顿觉心胸畅阔,安然自得。
至于江水下游流速快慢,地势高低,或是如果翻船,自己这纯种旱鸭子该如何是好,她是不曾料想过的。毕竟她这辈子进过最深的水也就是大师父屋里的那个浴桶,三岁的她一踮脚也能自在呼吸,对于江水有多深或是溺水的危险自然无从得知。所谓无知者无畏,此时的顾生烟就称得上是个真正的无畏者
好在尽管顾生烟才出发就已经开始考验自己的运气,江水还是把她安然送到了这水运枢纽——渠州城的门外。
渠州城是个大城,靠海临江,水网发达,城内尽是繁华的去处,每日不知有多少航船进进出出。南来北往的船队,无论是想要继续远行还是就地买卖,这都是个必停的去处。
当然,顾生烟停在这里,必不是早有打算,只是因为她在别处不会停船,无奈下又饿着肚子漂了大半天,终于在渠州城前越来越拥堵的航道内撞到了一艘大船,这才堪堪借力停下。
待她进城时,已是华灯初上。渠州并无宵禁,此刻刚刚入夜,又是一个饭点,街上不知从何处涌出了许多人来,将大半条街道堵的摩肩接踵。四下震耳欲聋的谈笑声与叫卖声震的她一颗心跳胜擂鼓,远远传来的乐声又使她稍稍平静。明暗错落的灯烛在深沉的夜色里连出满眼光彩,整座城像是无边夜色里唯一的一艘光芒织就的航船,浮在天地间无垠的黑暗上。纵使顾生烟再饿,轻功再好,也无法在这景象前迈动一步,她从未见过如此的繁华盛景,一下叫这灯火阑珊晃了眼,简直不知道把目光先投向何处了。四周的人比她一生见过的加起来都多,三教九流,各行各业让人眼花缭乱,她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桩子似地定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只觉呼吸急促,胸口发闷,却又忍不住睁大不知应先看向何方的双眼,沉浸在这无边的繁华中。
也难怪她受了如此大的震撼,连隐石县那样到了晚上灯光比流萤还稀少的夜景她都未曾见识过,对夜晚的印象只有浓郁夜色里师父们的几盏小小灯火,在潮水般的黑暗里星星样地闪烁着,像是与满天星河相应和。那样静谧的夜,她曾以为是天下唯一一种,却不曾料想还有今夜这般的繁华夜色。忽的福至心灵,记起一句“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来,所谓“灯火阑珊处”这样的繁华,她终于有所见识。虽然对未来还是一片迷茫,但她渐渐感受到了二位师父的良苦用心。若不是赶她出来,自己怕是要在那山中隐居一世,错过多少人间胜景,越是思考,越觉自己幸运,连腹中的饥饿都减轻了不少。
不过她虽说心中波澜起伏,双/腿却跟着鼻子发力,追着一股诱/人的香气在人流中前行。待她回过神时,已然到了一座气派的酒楼门前,上方牌匾上大书“临江楼”,望其内部宾客满堂,人头攒动,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便知是个极好的去处。她掂了掂背后枪尖挑着的包裹,沉甸甸的金银在里面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当下心生满足,抬腿就准备迈入楼内。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喝“无/耻贼人!你待往哪里去!”急忙寻声望去,却见酒楼三层窗户忽地爆开一扇,破纸碎木飞溅开来,引得街上行人一片惊呼,跟着从窗中闪出一个青衣女子,她轻盈地落到地上,与顾生烟略一对视,猛地踢起一层土来。顾生烟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等热闹,正瞧得聚精会神,哪里料到对方来这手,躲闪不及,当下被扬了个灰头土脸。
她急急忙忙抹了把脸,顾不得自己一身青衣被污了个彻底,赶紧抬头望去,那女子早已不见踪影,可上方银光一闪,从窗口中又闪出一个持枪的白衣女子来,袖舞衣飘,银枪夺目,面如粉雕玉琢,眼漾潺潺秋波,虽是满面怒色,在皎月的辉映下仍有如下凡天仙,一时叫顾生烟看得出神,心道隐石县的人果真没见识,见了自己就给个天仙的名号,真正的“天仙”她今日才见得,天下竟有这般风姿卓绝的人物,果真要感谢二位师父赶自己出门,否则真不知要错过多少精彩。
可再定睛瞧看,这枪似是朝着自己扎来,这次她可反应过来了,当下把对二位师父的感恩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运起轻功一下闪到几尺外,正要开口辩解,却见这位“天仙”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这下是彻底“下了凡”,身上映着皓月的白衣一下子成了映着大地的土衣,灰土尘泥沾了满脸,刺出的银枪在地里埋了大半,整个人不像是从楼上跃下,倒像是被人一脚踢落,先前的什么仙气都一下荡然无存。看着那女子顶着一身尘土,奋力摇着插在地里的银枪,顾生烟突然忆起二师父每次翻地用力过猛,锄头陷入地里拔不出来时的英姿,忍不住地溢出一声笑。
被这笑声一激,那女子肉眼可见地发了狠,竟一把将枪拔出,在空中捥了个枪花,杏眼圆睁,怒气冲冲地盯着顾生烟,沉声道:“足下一表人才,应知取财有道,为何屈身为贼,盗我玉佩?”
看着眼前这亭亭玉立的高挑女子满面怒色,顾生烟本想严正地辩白一番,可又一眼瞟到她脸上那盖了一层尘土都遮不住的羞红,口中的话语一下变作难以忍耐的笑声,顿时捧腹不禁,这下那女子可真恼了,提枪向顾生烟刺来。
顾生烟见方才这女子一下摔在地上,以为这人武功实是难以启齿,故而笑意不减,不慌不忙地向旁侧一闪,不料这人用枪甚是纯熟,竟在半途中一扭双臂,枪尖如影随形地跟上她,一下打在她所背的枪上,她那包裹应声而落,金银摔了一地,灯火下晃得人眼生疼,顾生烟方知这人只是轻功不精,枪法实则不容小觑。
“好啊,看来足下轻功果然过人,赚得收获如此丰厚,只是不知为何也弄的灰头土脸?”女子冷脸收势道
顾生烟别开视线,努力忽略掉她满脸的尘土,声音因憋笑而有些颤-抖:“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我摔不成这样,这一身土是别人给我扬的,我只是也穿了件青衣...”话音未落,她看到对方似乎是被土迷了眼,用手背揉了揉,结果把脸上和手上连泥带土在脸上抹匀了,彻底成了个黑里透白的芋头,联想到片刻前对方天仙似的模样,一直隐忍的笑意终于喷薄而出,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跪下抚地大笑。
女子原本正在比较顾生烟与自己先前瞥见的青衣贼人身影是否相似,突然看见顾生烟跪地大笑,羞的甚至怔住了几秒,缓过神来怒叱道:“无!耻!贼!徒!看你穿戴哪是大富大贵之人,此等巨财必是来路不正,我今日定要把你就地正法!”摇枪又向顾生烟扎去。顾生烟笑意未收,就地滚开躲过这一式,一把将背后银枪扯出,顺势躺在地上刺出一招,女子撤步拧腰躲开这击,二人就势斗在一处。两柄银枪斗得银光烁目,攻势密得连月光都难以照入,围观者大呼伤眼,顷刻间散了大半。
接连挑开几枪,顾生烟发现自己又大错特错,这女子固然枪法精妙,能与自己斗个来回,可厉害的也只有枪法,内力比起自己不知弱了多少,越打越觉无聊,索性把枪一放,任由对方的全力一枪捅在自己肩头。不出所料,任由对方如何用力,这枪在自己肩头两指外就是动弹不得,不但扎不进去,连拔都拔不出来。看着女子已经脏成芋头的脸因羞恼和用力再次泛红,顾生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把枪一扔,伸手将女子握枪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夹在指尖,直至二人十指相扣,银枪脱手。听着两柄枪接连落地的声音,她满怀笑意地将女子压~在地上,盯着对方那双因不甘与震惊而波涛汹涌的杏眼,憋笑到几乎发颤:“我说真不是我偷的,你信吗?”
其实不是对面内力差,而是生烟(不行这么叫我绷不住)内力实在强到逆天,但这并不是爽文,生烟也没有开挂,就是起点高。
至于之前为什么生烟没意识到自己内力强,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就只和二师父尉迟清切磋过,这位本身就是重量级,就算放了水也绝无多少能与她一较高下的,至于大师父秦靖云,人家半残了怕不是都能打爆我。
话说最后一段意料之外地会撩,果然耳濡目染就是不一样,百合还是需要像顾生烟同志一样从小抓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