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枫叶与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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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说，我的妈妈很像枫叶。
我没有见过我的妈妈。
但我见过枫叶。
九月份的枫叶最为红火，父亲总说每当枫叶落下，就是妈妈来看我们了。
每年父亲都会捡一片最为艳丽的枫叶，把它带到立满石碑的园子，放在那个属于我妈妈的石碑上面，用枯瘦的手抚摸着妈妈的照片。艳红的枫叶永远不及灰暗的照片，那是爱人最后的笑容。
后来我被查出病，需要花费高昂的价格，还要入院治疗。随着时间，爸爸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啧啧啧，真可怜，有娘生没娘养，自己的爸爸马上也要丢下她不管了。”
“人家爸爸还再打钱呢，我看就是愧疚吧。”
如果枫叶的存在是那鲜活艳丽的生活，那么秋就是用来缅怀故人的季节。
每个月父亲都会打来一笔费用，护士说我可以把这里当成家。
所以我在我的抽屉里塞满了糖果和零食，我知道我没有开支去买布娃娃，一条条蓝纹就是我衣服上的图案，白色的墙和它一样，毫无生趣。
有一天我溜出去，然后我看到了正在画梧桐的她。
“嘿，你画的真好看！”
“是吗?谢谢。”
“你的红瞳是……遗传的吗？”
“是的！我的妈妈也是红瞳！”
“真好看……像……枫叶。”
我并没有想到我可以那么快和她再次见面，听书是她偷偷逃学溜出来，不小心翻墙摔断了腿。
我没见过学校，或许也像这医院的一样，无尽的白，可能会有一抹黄，那是她的颜色。
“嘿！又见面啦！”
我给那个女孩取名梧桐。因为她画的梧桐很好看，不想医院旁的梧桐公园里的落叶，枯黄脆薄，而是亮黄金灿的，就像被太阳照射着，不在死去，而是活了。
我很喜欢白色墙外的一切，而她知道一切。她不爱说话，乐于把一切都画下来。
“那你画过我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拿笔在纸上描摹。
“你到底有没有画过我啊，梧桐，你吱个声行不行啊——”
“……没有。”
“那你现在画吧！”
我学着电视里的那样，整理好衣服，端坐在椅子上，静止不动，给她提供标准模特。
笔的刷刷声盖过了秋风，直到最后一束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说，你画好没啊——”
画纸被她揉成了一团，而又小心翼翼地从她兜里掏出另一个纸团。
上面的人头毫无比例，十分草率，我看想了那一双红瞳。
“噗……哈哈哈哈哈——你这画得……画得好丑啊哈哈哈哈——”
其实我很喜欢，在黑线和白块组成的画里，那一抹红很吸睛。
于是我和她约定好，在她出院前的时段里，我每天都回去找她。
我会拿着我的零食，去换她手里的一幅幅画，对此我们乐此不疲，每次都会十分庄严，
“亲爱的梧桐女士，请问您愿意一多少块糖果，来出手您的这幅画作呢？”
“秋女士，我想，您只需要两块糖果，就可以得到这幅画。”
“那真是太好了，那帮我包起来吧！”
一尘不变的生活里闯进了一片梧桐，太阳终于穿透厚重的围墙传来一束光，蓝白纹的衣上多了一片枫叶图案，和我的眼睛一样鲜红。
“最多只能再活一年……”
“还是没有联系到她的监护人吗……”
一年啊，我还想在下一年的秋天，陪她去看看美院的梧桐树林。
她会难过吗，因为我的离去。
应该不会吧，我会被人淡忘的。
故人终究会被淡忘，在某个平常的秋。
或许那时的枫叶暗淡，或许那时的枫叶被秋风吹散。
所以枫叶独自承担着所有，让人踩在脚下发出一声脆响，那是她生命的鼓点，亦是她的谢幕。
我的爸爸来了。
他问我疼不疼，难不难受。
我摇了摇头，
“爸爸，我想去看妈妈。”
爸爸犹豫了。
直到一个身着艳丽的女人推开我的病房门，亲昵地依偎在我爸爸的怀里。
“哎呀老公，不是来看我们的宝宝的吗，这是谁啊。”
我看着那个女人微微拱起的肚子，
“没什么，你看这个女孩的眼睛，像不像枫叶。”
“诶还真是诶！小女孩你好，你很漂亮，你的妈妈一定也很好看。”
灰白的笑容和艳丽的枫叶终于打动不了了被思念所困的人，他获得了解脱。
可能那个女人就是所谓的后妈，当然，我只是被抛弃的孩子，我自然不会奢求他们的爱。所以我再次跑了出去，带着梧桐给我画的画，去到梧桐林。梧桐她会感到学校枯燥吗，她会偷偷跑出来和我偶遇吗，她会想我吗，她会一直记得我吗。
梧桐不在，梧桐林里绿叶挂满枝头，我觉得无趣，翻看着那些画，那记录着我最快乐的时光。
对，我想去看妈妈来着。
石碑下摆着一束崭新的雏菊，那种稚嫩的黄真的很碍眼，仿佛在向那泛黄的照片里的人炫耀着自己的光鲜，我把它扒拉开，放上一副梧桐画的枫叶。
“妈妈你看，这个枫叶画得是不是很好。”
“这是梧桐画得最好的一副了，我给你放在这里。”
“你还不知道她吧，她是我的好朋友！唯一一个好朋友！”
“你会一直记得我的，就像我会一直记得妈妈一样！”
“今天有人夸你好看，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妈妈，今天爸爸来看我了！虽然爸爸没跟我讲几句话，但他还是记得我们的！”
……
很快，又到了下一个秋。
梧桐考上了美院，我替她感到高兴。
我来到那个梧桐树林，在我们相遇的地方驻留许久。
我望着她跑向医院，偷偷地笑着。
她没有忘记我。
那年很奇怪，梧桐林里吹来了许多枫叶，红黄色渲染了整个打底，使那场秋天变得格外特别。
我没有看到这场特别的秋。
因为早在这之前，我与世界告了别。
我倒在了妈妈的碑旁，身上的枫叶图案褪了色，我怀里抱着一沓画纸，嘴里含着笑。
秋天来临，枫叶落满地。
梧桐说这才是秋。
因为枫叶红得正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枫叶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