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21（下） ...
-
他们最后还是打了起来。
Tony说不上是谁先动的手，一记盾牌、一发火炮、明亮的刀锋落下…
总而言之，即便在场不止他一个人抱有杀意，当伊洛斯展露出原本的目的后，他的身体竟然该死的比大脑行动的更快。
炮火擦着青年腰侧飞过，虽然这一击没有打准，但也的确分散了对方的注意，下一刻，青年贴紧某人颈部的匕首就被铁手臂的主人缴了械。
伊洛斯的眼神轻飘飘掠过昔日两位友人，就好像他今天没有试图杀死其中一个一样，“你不应该打偏的，Tony。”他轻轻说着，蓝眼睛里那一层稀薄的笑意也逐渐褪去。
“我不应该——？”Tony没忍住提高了声音，他知道此刻带刺的言语毫无用处，但这一切都太怪了…他是说，太，怪，了。
眼前这三个足以放去二战展览馆的“老家伙”本该站在一边，如今却对彼此横刀相向，而作为“真正的敌人”的自己，却下意识拦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
Tony当然看过他们的档案。
说实话，有他被“美国队长”话题包围的童年做铺垫，认出伊洛斯·威尔逊并不是一件难事。
那位声名赫赫的少年“神枪手”，因为来历神秘、长相不俗，又与当时几个知名人物交集颇深…时至今日也一直是众多二战人物纪录片热衷的选材。
而最后那离奇的失踪，更是让他身上的神秘色彩愈加浓厚。
鉴于档案上注明“死亡”的其他两位，一个被冰冻七十多年，一个成为“冬日战士”，那么再来一个从天而降、疑似被折磨导致脑子出了问题、认为自己是漫画角色的伊洛斯·威尔逊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个鬼！！！
Tony在认出伊洛斯后差点咆哮出声。
于是在被得知双亲亡故真相的哀恸、朋友（Tony坚持认为“朋友”的称呼是他自以为是）背叛的怒火、和因超英法案生出的疲惫围绕之余，他偶尔分神回看这三人如今的处境，竟诡异地生出一点儿同情和感同身受的凄凄然来。
予人信念的道标不容于世、初心守护的战士沦为牺牲品、而最后一个踪迹全无，多年后现身时却也已然半疯。
…如果想做点什么的我们，注定越做越错、越错越多，甚至将灾难引向我们所在乎的人们，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知晓苦难而不作为、作为却带来更多的悔恨与苦楚…到底哪个更可悲一些？
“生活本来就是可悲的。”伊洛斯和他闲聊时评价道。
Tony从未对伊洛斯有过信任，伊洛斯也一样。
不过这不重要，当一些特别黑暗的、光亮微弱的深夜时，他们总是会在酒柜旁的沙发上碰面。
他偶尔会抱怨伊洛斯快要喝光了他的库存，而对方则会用那种，白日里不会出现在“伊洛斯·威尔逊”身上的幼稚逻辑反驳他。
但更多时候，他们只是什么都不说，静静地在黑暗宽敞的客厅中发呆。
伊洛斯大部分时间会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膝，赤.裸着双脚，脚尖紧绷着压在软垫的边缘，像是下一秒就要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而地面就是他所恐惧的深渊一样。
但他总得踩上地面。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在Tony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丢弃，毕竟他这种时候也一般没什么力气去说些见鬼的笑话和调侃。
他只会去酒柜里拿一瓶酒（通常这时他的手正因那该死的PTSD发作而在微微颤抖，所以他会尽可能不让自己手里多出一堆玻璃渣），然后一口一口将尝不出多少滋味的液体下咽——通过机械性的喉部挤压反馈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会在第一杯未尽时就停下来，而那时伊洛斯会拿过他面前的瓶子。
之后，就是没头没尾的闲聊。
“我不是第一次梦见他死。”伊洛斯一下下拨弄着那枚软木瓶塞，他脸上虽然泛着微醺的红晕，但也让人很难判断他有没有酒醉。
“你总是会在梦中见到…除非你能解决掉这个问题，而你很清楚现在不能。”Tony靠在沙发背上，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手里的玻璃杯。
这像是在回答伊洛斯的话，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好在伊洛斯并不在乎这个。
“…生活本来就是可悲的！”青年突然用那种音乐剧的调子吟唱起来，把坐在对面的他吓了一跳，“你要接受不幸之事纷至沓来，亲爱的…你要接受那一瞬的美好与欢欣只是濒死者眼前的幻觉…”
“我不知道你还有去剧院的爱好。”他在伊洛斯停下后沉思了片刻，才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
“我不必去。”伊洛斯因为正用手支着下巴语气有些含糊，“因为…经典剧目大多都是悲剧，而我的生活中从不缺少悲剧。”
然后，他们再度沉默下来。
“你会死，就像曾经的我一样，但你的结局也许会比我更好。”又过了一会儿，伊洛斯再次说起那些Tony听不懂的话，“因为你比他们看到的多，又比我看到的少。”
“我羡慕你，Tony。”青年轻声说，“羡慕你最后能守护你所在乎的一切…羡慕你能作为英雄死去。”
Tony忍不住抬眼去看到伊洛斯，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说笑，“这可算不上祝福。”他用同样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道，“我可还想多活几年，你知道的…转角那家咖啡店新出了薄荷柠檬的甜甜圈，虽然很难吃，但是谁知道下一个口味会怎样…”
静默的黑暗中，伊洛斯似乎因为他这句话无声地笑了笑。
“那就换一个。”青年抖了抖掌心软木的残骸，“换一个你喜欢的，我喜欢的…但我们永远无法得偿所愿的祝福。”
“平安喜乐，未来坦途，斯塔克先生。”
…
他似乎是做了一个梦。
这个世界的蝙蝠侠——Bruce·韦恩这样想到。
他已不再年轻，时间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也许除了…
…除了谁呢？
Bruce已经很少做梦了，当年少的活力逐渐褪去，现实世界的苦难包裹住步履蹒跚的人类，梦境能施舍给他的只有那一点儿痛苦与悔恨。
但今天这个梦不一样。
在一片黄沙飞扬的废土之上，一行人站在昔日建筑的残骸之下。
他们正激烈地争吵着什么——有些人是熟悉的面孔，有些却不，Bruce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皮肤苍白的瘦削青年。
青年看上去古怪极了，明明身形修长却刻意佝偻着身躯，低垂着头颅。
白发异瞳的独眼男人站在他身边，Bruce认出那是“丧钟”斯莱德·威尔逊，一个颇有声名的雇佣兵。
男人虽然和青年贴的很近，然而从他下垂枪口的朝向来看，他这样做的目的并非保护。
然而让Bruce感到诧异的是，两人的其他同伴，甚至包括梦境中的“自己”和青年本人，都对此毫无异议。
正当Bruce为听不见“自己”和其他人激烈争论的内容而感到恼火时…
他听见了一阵笑声。
一阵熟悉的，嘶哑的，与他无数悔恨和怒火关联的低笑。
佝偻着身躯的青年肩膀颤抖着，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被血丝爬满的混浊双目。
青年像是尸体刚从墓碑下爬出来一样，生涩地转了转碧绿的眼珠儿，活动着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别紧张，甜心。”他咯咯笑着，用指尖轻轻推了推丧钟猛然指向他太阳穴的枪口，“你想伊洛斯·韦恩如此草率地死在他旧情人的枪下吗？”
丧钟的枪口分毫未动。
青年也不生气，他咂了咂嘴，有些烦恼起来，“你得接受这个，亲爱的。我不是什么占据了他肉身的亡灵…我就是伊洛斯·韦恩。”
自称“伊洛斯·韦恩”的青年挑了挑眉毛，自顾自绕过丧钟，轻快地走到梦境中的风衣蝙蝠侠身边，以一种好奇又残忍的姿态打量着对方的神情。
身着残破蝙蝠装的男人从青年开口说话时就陷入了沉默，垂在身侧的拳头微不可察地紧绷，然而他身上流露的情绪却并非只有愤怒。
青年瞧了蝙蝠侠一会儿，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分辨出了他在愤怒之下压抑隐藏的东西，乐不可支地再次大笑起来。
“噢…布鲁西，布鲁西。”他咂了咂嘴，眼神是真情实意的怜悯，“你知道的，对于可怜的伊洛斯而言，他最难以接受的是顺应命运，而成为另一个小丑甚至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哈！”
“他在恐惧、他在抗拒变成他渴望又厌恶的倒影…但他现在什么都明白了。”青年声音轻柔，幽深碧绿的瞳孔里却闪烁着惑人又疯狂的光，“他，什么，都明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蝙蝠侠没有等他说完，紧绷的拳头猛然暴起，直直砸在青年鼻梁上。
“…”青年被他这一拳打的有些发懵，眼珠的碧绿虽未完全褪去，但也消散了不少，露出原来好看的蓝色。
“…打的好。”青年好似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蝙蝠侠，淡定地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还有些瓮声瓮气，“但是下一次能不能别打脸？我脸上再挨几拳骨头就快碎了。”
他似乎是完全恢复了正常，甚至有闲心开了几个玩笑，丧钟无语地摇摇头，将枪收回了枪套，蝙蝠侠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继续加入了其他人的对话中。
然而，下一秒，青年嘴角咧开，转过头直勾勾看向场景之外梦境的主人。
他漂亮的蓝眼睛里，是与刚才发疯时别无二状的疯狂和兴味。
“看的开心吗，Brucy？”
Bruce猛地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021（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