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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在大牢里住了半个月,每天都闻哭泣声音,县衙的牢并不大,魏家人皆是困在一处地方。一日审问之后,不知怎么吵了起来。

      “你说清楚,郑菏到底是怎么死的?”魏正茂问道。

      “那日我正同人商量着如何告发你行贿一事,他听到了,竟然不向着我这位母亲,而是想去找你,我让人去追他,他一不小心,落入了水里。”魏丹面色带着讥诮。

      “你害死了荷儿,你害死了我们的儿子!”魏正茂脸色极为难看,他仿佛是第一次才认识面前的这个女人。

      “我们的儿子?哈!”魏丹笑容更加明显。

      “你什么意思?”魏正茂的手抖了起来。

      “我原是自愿同你一起的,我当年还信你的话,你一辈子不娶,我一辈子不嫁,就这样在家里过。可你娶了王湘,就该绝了念头。我嫁到郑家后,你竟还想让我回来,我不从,你就杀掉了我的丈夫,造谣我刑克他,逼得郑家人容不下我。”魏丹啐道:“我呸,你是个什么东西,吃着锅里的惦记着盆里的,还以为我会一直念着你这负心王八蛋。我恨不得你下地狱!我骗你说那是你儿子,你还信了,你为郑家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哈哈哈!”

      “你……”魏正茂那本就长了皱纹的脸越发现出老态,此时颤抖着指着魏丹,情急之下说不出完整的话。

      “为着别人的儿子,不惜苛待自己的妻子和子侄,哈哈哈哈。”她笑得猖狂,声音有些尖利,看不到喜悦,只有深深的恨意。

      “你!你这个毒妇,害苦了我!”魏正茂突然明白过来。自谋夺东府家产开始,他一直觉得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里,实际上是魏丹一直在诱导催促自己。

      “没有你这阴狠之人,我怎会如此?我在郑家明明过得好好的。”魏丹回忆起那幸福而又短暂的光阴,脾气温柔的丈夫低声哄着她,脸上的癫狂之色消失,变得落寞起来。
      过去的许多年,她偶然间发现是魏正茂派人杀了自己的丈夫,她便假以辞色,明面上对魏正茂逢迎,实际上一直暗中探查。她渐渐发现那群下毒的手下并不在魏家,到处查不到行迹。

      她想了许多的法子无果,待到发现魏正茂有意躲取魏府家财,便为他出了好些主意。在瑨朝,谋夺子侄钱财会被判流放之刑,魏正茂见魏丹同自己一心,更是高兴,不经意间泄露了他有一批心腹手下,躲藏于外地。

      魏丹意识到这批人应当是毒害自己丈夫的那几个手下,于是撺掇魏正茂在叶帧出城之时下手,魏正茂同意了。她暗中同巡抚通了信,做好埋伏,活捉了那批手下,虽然仍有漏网之鱼,还是以此查到了魏正茂数年间见不得人之事。

      良久,她恨声道:“你自小嫉妒三哥聪慧,嫉妒东府家财,一辈子怨天怨地对你不公,就是不肯怪自己蠢笨又贪得无厌,最终害人害己,遭了报应。”

      多年仇怨好似一捧来自地狱黄泉的幽火,日夜灼烧着她,煎熬着五脏六腑,让她时刻铭记着报仇。及至今日,终于是燃尽了。

      在一旁听到真相的王氏笑起来,只觉这一生颇是讽刺。当年魏溶的母亲柳氏曾经提醒过她,魏正茂为人心术不正,可她只觉得柳氏商贾出身,颇有心计,想要挑拨他们的关系。那时候她和魏正茂新婚不久,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她便同魏正茂委婉说了此事,魏正茂听了气急,赌天赌地的发誓,直斥三房夫妇心机过重。

      自那之后,她讨厌三房夫妇,甚至于他们的孩子,他们的母亲。她默许着丈夫对三房的毒计,可没想到枕边人从没有当她是一回事情,只为了另一个女人谋划。

      “你们原是早就知道了,独瞒我一个人?”魏浚不能接受,他看向父亲,又看着母亲,“今天大人问我们是不是要谋夺东府的家产,我还说绝不可能。原来你们在底下计划了多年,竟然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他竟然会将发妻子侄一概不顾!”二太太王氏叹道。

      魏浚只觉得羞愧难当,父亲奸诈阴狠,母亲糊涂,而他是阖府全家最蠢的一个人。

      “我没想到我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人。”魏浚轻声说道。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牢中人一圈,像是第一天才认识这群家人。最终,他的目光落到在旁边靠坐在墙边上的魏溶,“你可知道叶帧当年为何进了东府?”

      魏溶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对方才的闹剧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听到魏浚开口,才说道:“你想说什么?”

      “当时是我父亲做局,将叶帧的父亲算计了,迫叶帧入了魏府。”魏浚说道。

      “嗯,我已经知道了。”魏溶的反应已经木然。

      “嗯。”魏浚看着魏溶现在神态委顿,眼神流露出不忍。“他掌管东府的时候,查了所有的账目,查到了我父亲利用东府店铺行贿的证据。”

      “这样啊。”魏溶说道。

      “你不该让他去科举的。”魏浚还想再说,终是不忍心,只是规劝道:“不过事已至此,你们以后无甚关联,就忘了过去的事情吧。”

      “好。”魏溶答应道。

      “你好好的,熬过去,这案子到不了你们的头上。”魏浚道。

      “嗯。”魏溶只觉得头昏脑涨,听不进去事情,没再理会魏浚。

      他们兄弟之间,总是这样疏远的。但他们曾经关系还算不错,毕竟同辈中魏家只有自己和他,双胞胎也没有出生。他们兄友弟恭,着实玩的不错,可这一切被郑菏打破。

      魏浚想了很长时间的旧事,那天晚上,他靠在墙上,朦胧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魏丹在郑家守寡,不知怎地,魏家族中传出一种说法,说魏丹克死丈夫,魏丹因此在婆家待不下去,魏正茂顾念昔日兄妹情分,将人接了回来。

      郑菏年幼,跟着母亲回到了魏府。

      因着两人只差了半岁,魏溶一开始很想亲近这个小表哥。一日魏溶得了一个竹编的小玩意,正在院子里玩,郑菏看见了,就问他要。魏溶在府里很少见到这样的小玩意,原是很喜欢,见到郑菏想要,略微犹豫了下,也就给他了。

      谁料郑菏拿到手后,大失所望,“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语毕,他一把将东西扔了出去。

      “你做什么要扔它啊。”魏溶急道。

      “我只是想看看它能不能飞。”郑菏只是见魏溶宝贝那东西才要过来,谁知道是这东西,失望之余,随手扔了。

      “它不会飞的,你这样把它摔坏了。”魏溶上前要将东西捡起,等它看到喜欢的小玩具被摔坏的时候,不由得皱起了脸,眼见着要哭起来。

      郑菏见他如此,皱眉道:“你哭什么?”

      “我要去告诉祖母,它坏了。”魏溶哭道。他那时候没想别的,只想着有人能给他修修,说不定能恢复原状。

      郑菏心中一惊,以为他要去告状,忙拉扯魏溶,魏溶一个没站稳,栽倒在地,更是委屈。谁料此时郑菏往后一仰,直接从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啊!”郑菏喊道。

      “你怎么了?”魏溶见他摔了下去,顾不得哭,忙爬起来跑过去扶他,可他力气太小了,扶不起趴在地上的郑菏,他害怕急了,连忙去找人。

      找着找着,他迎面遇上了魏浚。“大哥哥。”

      “怎么了,别哭。”魏浚刚从书院回来,急忙蹲下身哄道。

      “小表哥摔到了,我扶不起来他。”魏溶扯着他一起过去看。

      魏浚忙跟着魏溶走到台阶下面,却没看到有人。

      “小表哥呢?”魏溶找不见人,更担心了。

      “许是回去了。”魏浚到底年纪大些,遇事从容,“我们去上房看看在不在。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溶边看着四周有没有郑菏的身影,边将刚才的事情讲了出来。

      魏浚闻言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异样之处。

      上房此时乱作一团,魏丹抱着连声忽痛的儿子,泣不成声:“这是怎么说。”

      “三妹妹不必急,已经请了大夫了。”魏正茂同样着急,却不忘安慰魏丹。

      “你到底是怎么摔倒的?”魏丹连声问道。

      郑菏泣道:“我问表弟要小玩意儿玩一玩,谁知表弟不肯给我也就罢了,还推我下了台阶。”

      “小九做的?”魏正茂皱眉道。

      “嗯。荷儿不敢欺瞒舅舅。”郑菏承诺道。

      魏正茂素日冷眼打量洞府里的那个侄子,是个孱弱老实的,没想到竟有如此歹毒的一颗心。看着嚎哭的郑菏,魏正茂脸色不虞,“倒是我忽略了。我今日一定处理好此事,维护好荷儿。”

      魏丹凄然道:“他到底是魏府嫡子,我们不过是旁系表亲,哪比得上,二哥不必折腾了。”

      魏正茂脸色更是难看。

      魏浚带着魏溶到了上房,他看着里面忙忙碌碌,明白人已经过来了,问道:“表少爷回来了?”

      丫鬟道:“刚回来呢,摔得有些厉害。”

      在里间的魏正茂闻声,走了出来。

      “表哥还好吗?”魏溶急急问道,谁料话音刚一落地,魏正茂同时说道:“小九为什么要推表哥?”

      “我没有推表哥。”魏溶一脸不解。

      “你没有?”魏正茂皱着眉,正要说什么,魏浚道:“父亲,表弟不是魏溶推的,事情不是这样的,小九,你同父亲说。”

      魏溶将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魏正茂眉头越来越紧,恰好此时,管家进来道:“老爷,方才院子里有丫鬟瞧见了。”

      “叫进来问问。”魏正茂道。

      那位丫鬟怯怯走了上来,小心道:“是小公子推的,奴婢亲眼所见。”

      “不是我。”魏溶急道:“我没有见过你,你为什么冤枉我。”

      “人证有,你这孩子还要抵赖?”魏正茂瞪大眼睛,胡子乱颤,那样子十分骇人。

      “父亲。”魏浚上前道:“许是隔得远了,没瞧真切也未可知。”

      “魏浚!魏溶是你的弟弟,郑菏同样也是!”魏正茂斥骂道,“出去跪着!”

      魏浚见父亲大怒,只得去外面跪下,二太太王氏赶到上房,屋里时不时传出魏溶的哭声和魏正茂的怒意。

      那一夜,魏家东西两府的灯亮了一晚上。

      从那之后开始,魏溶和魏浚不多的兄弟情义彻底消散。

      次日,魏浚在衙门里认下了属于王氏的罪名,为魏溶陈情,签完了字纸,一头撞死在了公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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