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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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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震惊,原是要加速判决,以防再出事情。可事情出乎魏浚所料,新的证据呈在了巡抚的案前。
魏家竟然涉及韩党。巡抚命人严加看管主犯魏正茂,头戴枷锁,脚戴镣铐,与其余魏府众人,押往潭州府。
前往潭州府的路上,下了一场几十年难遇的大雪。
何氏说道:“我上次看见这样大的雪,还是二十年前了。”她最近瘦得厉害,她的一双儿女年纪太小,又得知魏浚的事情,对前路更加担忧。
魏正英抱着一双儿女,说道:“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魏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雪,他在茫茫一片天地中走着,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一口血喷溅在白色的雪地上,有人在后面喊着什么,魏溶听不清楚了。
迷迷糊糊间,他想到,若是叶帧知道他的死讯,会有一丝一毫的伤心吗?
京城,正在备考的叶帧忽觉心绪不宁。他性子一向从容,对会试并无紧张的情绪,不禁疑惑起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叶帧不由担心起魏溶,当即写了一封家书,寄了出去。
半个月后,发生在魏府的一切终于传到了祁州,茉莉和叶雯听到消息均是震惊,急急忙忙地赶回了永平城,可到处打探不出消息。
两人无法,只得分头行动,叶雯向京城的方向赶去。
两个月后,京城,殿试,叶帧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离开了皇宫。在路上,他想到了远在永平城的魏溶,见面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可他到了会馆门口,却瞧见一脸惊惶的叶雯。
“不好了,哥哥,嫂嫂出事了。”叶雯将事情讲了一遍,把手中的匣盒递给了叶帧。
叶帧打开看,那里面是一封和离书。他沉默良久,翻身上马,赶往永平城。
皇宫,太子穆靖和一众礼部官员、文渊阁学士核准今年的进士名单。
“今年状元人选,殿下属意谁呢。”礼部尚书笑问道。皇帝年纪大了,朝中之事多托付给了太子,殿试事宜亦交由太子全权处理。
“那位国子监生,叶帧。”穆靖问道:“那日我看这位举子应答极有章法,言谈举止甚为从容,可从前从未听国子监祭酒说起过此人。”
国子监祭酒忙答道:“回殿下,此生虽为监生,却是潭州府人士,于今岁捐了一个名额,之前从未来过京城。”
“原来如此,倒是奇了。以他的才学,考一个秀才并不是难事。”穆靖面露疑惑,负责学政的礼部官员忙道:“臣会细查此事。”
“嗯。卿不必紧张,若是潭州学政有不履职尽责之嫌,自当惩处,若只是那名学子因故纳捐,那也没什么错处。”穆靖说道。
礼部尚书忙谢恩。
同诸位大臣们定好了,穆靖忙碌一番后方才前往宫中,去见皇帝穆骓。
“过来坐。”李皇后看见儿子十分高兴,上前拉他坐下。
这皇位原是轮不到穆骓的,韩党之乱颠覆了朝中格局,穆氏皇族几乎被冤杀殆尽,穆靖则是被驱逐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携着妻儿,过了数年普通人的生活,方才得了机会,返回京城,登上皇位。
故而一家人并无一般皇家的森严气质,无人之时十分和乐。
“适才已经定好了殿试三甲,只等父皇过目,便可张榜了。”穆靖说道。
“直接发下去就好,你做事,父皇放心的。”穆骓慈和笑道。他一向没有治国之能,早年靠忠厚老臣和妻子辅佐,如今全赖儿子。
“是。”穆靖应道。
“话说起来,今年的探花是何人,前些时日荣安公主还同我说要为她家长女选婿,我倒是应下了帮她瞧瞧。”李皇后和声说道。
“今年探花名叫周缪,扬州人士,年二十五岁,听说已经是娶妻了。”穆靖说道。
“这倒是可惜了。”李皇后摇头道。
“倒也算不得可惜,今年的状元郎比探花还要英俊,比探花还要小上四岁呢,只是家在潭州府,路途遥远,不知是否有妻儿。”穆靖说道。
“这倒是不错,你去打听打听。”李皇后算了算,又喃喃道:“二十一岁啊。”
穆靖原是要说那日见到叶帧,觉得有些亲切。看见母亲神色哀伤起来,想到旧年的事情,那个因变乱早夭的弟弟,最终是将话咽下了。
“张榜之后有琼林宴,让驸马自己去瞧瞧。”皇帝心下亦是恻然,忙调转话题。
“排名靠后的举子亦有才学和长相尚可的,亦可以瞧瞧。”穆靖接道。
“嗯。”李皇后见丈夫和儿子如此,收起了伤痛之色,强笑着答应道。
“陛下,娘娘,礼部侍郎有事求见殿下。”内监进来说道。
“出了何事追到这里来?”皇帝沉不住气,不免着急道:“靖儿,快过去瞧瞧吧。等等,还是请他进来吧。”
“是。”内监答应道。
礼部尚书进来道:“回禀陛下,娘娘,殿下,臣今次进宫,是有人在会馆里发现了这块长命锁。”
内监上前接过,恭敬呈上去。
“这是……”李皇后几乎是不顾礼仪,直接一把抢过,仔细看了起来,“这上面有一处凹陷,是我幼年不小心摔落在地,生生砸进去的,你是从何处找到的?”
“会馆?是哪位举子之物?”皇帝连声问道。历年上京赶考的举子,不乏贫苦出身,是以各地富商在京城捐建会馆,供本地举子借住于京城。
“是叶帧。”礼部尚书是李皇后的表兄,早年见过这块长命锁,“臣今天听到底下人议论说,那日殿试后叶帧的妹妹上京寻他,说是家中出了事情,叶帧跟着出了京,再未回来。如今殿试名次已定,明日便要张榜,新科进士们须得打马游街,赴琼林宴,臣怕出事情,亲去会馆核实,正巧在叶帧房中见到了这锁。”
穆靖看着那锁,同样沉浸在震惊之中,他看着几乎老泪纵横的父母,说道:“派人去潭州府,不,我亲自去。”
李皇后满眼含泪,拉着他泣道:“你要去寻到,寻到……”她情绪翻涌的厉害,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她怕是空欢喜一场,良久才道:“路上要好好的。”
“儿子明白,父皇母后安心在京城等着,儿子一定查实此事,尽早回来。”穆靖说道。
一队快马出了从皇城疾驰而出,飞奔向潭州府。
潭州府,刚刚赶到的叶帧站在巡抚衙门前。
巡抚守卫道:“大人有命,魏家一案所涉繁多,为防串供,不许探视。”
“我是新科举子,按例可以面见巡抚大人,烦请通报一下。”叶帧说道。他必须想办法将魏溶从牢里带出来,最紧要的是确认一下他的安危。以魏溶的身体,是熬不了太久的。
“若真要陈情,那就滚一遭钉板吧。”那小吏不耐烦道。
“十年前陛下有旨,废除了钉板一事。”叶帧说道。
“您也知道,这县官不如现管,朝廷的令到了咱们潭州府,还是要看我们巡抚大人如何做决断。”小吏并不想通报,朝那钉板一指。
叶帧望着那方向,走了过去。
小吏勃然变色,他原是奉命把叶帧撵走,没想到叶帧如此顽固,不惜损伤也要见到巡抚。眼看着叶帧要走到门口,他慌张之下,竟是将手中的马鞭奋力一甩。
叶帧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却注意着周遭的动静,马鞭甩来的时候,他伸手接住了。他冷冷地看向小吏,“去通报吧。”
“你……”
前院闹得阵仗太大,早有人通报了巡抚。巡抚没想到这小吏如此愚蠢,撵个人都做不到,忙忙地出来了,问道:“你见本官,有何事情?”
“魏溶一事,学生有事禀明大人。”叶帧说道。
巡抚望着他,说道:“你前途正好,如今与魏溶毫无关系,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与魏溶去岁成亲,有夫妻之义,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叶帧沉声道。
巡抚淡声道:“你不必多费心思了,他本在病中,在牢狱中惊惧过度,已经死了。”
叶帧问道:“你说什么?”
“你还听不明白吗,他已经死了。”师爷说道。
叶帧往前走去,“他到底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拦下他!”巡抚喝道。
马蹄声阵阵,穿着禁卫服色的人将巡抚衙门前的守卫小吏按倒在地。
巡抚上任前自是进宫觐见过皇帝,亦是认得本朝太子,当下脸色一变,忙跪地行礼。
穆靖并没有理他,他走上前去看着叶帧较之前更加苍白的脸色,目光逐渐落到他袖子上的血,快步走了上来,拉住叶帧的袖子,查看了上面有一圈浅色的莲花状的旧伤痕。
来的路上,穆靖想了许多的事情。
叶帧出生时,正是他们一家被韩党撵出京城的时候,他看着刚出生的弟弟,就将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给了他。他们一家人清贫度日相依为命,两年之后,弟弟被韩党掳走。
好不容易熬到韩党倒台,几经查探之后,传回的消息都是弟弟在路上夭亡,被弃于路边壕沟之中。
他们都没有想到,弟弟还活着,而他们会有重逢的一天。
直到此刻,叶帧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站的是太子,他被魏溶的死讯所震惊,大脑并不能迅速地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出口还是下意识的话,“我想见一下魏溶。”
穆靖自然不知道魏溶是谁,看着在地上跪着的巡抚,肃声道:“还不快将魏溶带来。”
“殿下,魏溶真的死了。魏家于官场行贿多年,臣将魏家涉案人等从永平城一路押送过来,适逢大雪,魏溶死在荒野里,兵卒们验明了身份,将他就地掩埋了。”巡抚道。
“哪片野地里?”叶帧声音颤抖,似乎不能相信。
巡抚说了一个范围,叶帧走了出去,在门口牵了一匹马,向巡抚说的地方奔去。
一连三日,叶帧都走在这片土地上,用一双手四处翻找着,可是始终一无所获。
穆靖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过去的三天里,他已经让人查明了叶帧在永平城生活的二十年岁月,知道了过去的许多事情,知道叶帧过去吃过的苦,也知道魏溶是谁,和叶帧是什么关系。
穆靖想要拦着叶帧,无奈没有任何效果,只得让跟着他来的禁卫一起寻找。而他只能看着叶帧消瘦下去,没有办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禁军统领说道:“殿下,再这样下去,他撑不住的。”
“据说魏溶死了三个月了,不若去找一个身量相似的尸首来。”旁边的一位侍从出主意道。
穆靖闻言没有说话,瞧见叶帧蹲了下去。
穆靖见状,快步过去,发现叶帧手中拿着一块染了血的绣帕,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什么,正要说话,蹲在地上的叶帧忽地吐了一大口血,晕了过去。
“来人,叫太医!”穆靖忙将人扶起来,抬回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