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桃花殇》轩辕凌天

6、此恨绵延无绝期

　　“杨戬大哥！”正好赶到的哪吒一见这幕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舅舅！”“真君！”小玉和敖红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二哥——————”

　　“舅舅！！”沉香一声惨呼，直冲过去，速度比哪吒还快几分。然而他并没有碰到杨戬，就以比去时还快的速度倒飞回来，重重撞在一棵桃树上。

　　没理会身上的痛楚，沉香从地上爬起来，看清突然出现在舅舅身边正以法力收束四下逸散的银芒的人，脱口道：“真人！”

　　真人？玉鼎真人？！这个白发男子就是玉鼎真人？！

　　周围的人都被玉鼎忽略了去，他专心用法力聚敛那些丝丝缕缕的银芒，慢慢的将银芒逼进杨戬体内，再不给银芒逸散的机会，直接上书各种封印阵法，银芒无法散开，在杨戬身周映出了一片淡淡的银色。

　　玉鼎真人轻轻舒了口气，看着杨戬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唇边的血，忽然轻声道：“戬儿啊，就为了这群人，你放弃了一切，值得吗？”

　　淡淡的三个字，却如大锤重重砸在所有知晓真相的人的心头。

　　杨戬从不后悔他的所为，可是他们，真的值得他这么做吗？

　　玉鼎真人抱起陷入昏迷的杨戬，看也不看一眼众人，举步便走。

　　“真人且慢！”沉香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玉鼎真人。

　　“刘沉香——”眼睛闪过一丝危险，“你还敢拦我？！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沉香不敢，”努力按捺下胸口翻腾的气血，道：“只是舅舅……”

　　话未说完就被一声暴喝打断——————

　　“刘沉香！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当日说过的话？如果忘了，我就提醒提醒你。我说过，假使戬儿伤势恶化，我会让你们永远见不到他！如今才不过三个月，你们差点又把他害死！你教我如何放心再把戬儿留在这儿养伤？你们给他的，除了伤害，就是伤害！！”

　　玉鼎真人看着沉香刹那间变得惨白的脸，回头望了一眼那群和沉香神情无二的人，落在昏迷的三圣母身上时停了一下，暗笑她倒是好本事，遇到不想看的，说昏就昏，当真厉害。

　　又看了看目露疑惑，无措地站在原地的瑶姬，玉鼎真人冷哼了一声，不原再看她，转过头竟是笑了。

　　“刘沉香，这些天你一定奇怪戬儿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对你们的话毫无反应，无论何时都是冷冰冰的，对不对？”说完也不待沉香回答，径自道：“因为我封印了戬儿的情魄！”

　　“情魄？！”沉香闻言色变，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为什么？”

　　“为什么？”玉鼎真人怒极反笑，“你还好意思问！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为何会这么放心的把戬儿留在这儿养伤？本以为无心无情就不会被你们这群混蛋伤害到，能够平安度过这十年，怎知……千算万算终是差了一着，险些害死戬儿。”

　　多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原来……真是真人动的手脚。内心更加空茫，真人说的没错，他们……给杨戬的，除了伤害，就只有伤害……逼得真人不惜封印杨戬的情魄保护他……昔日杨戬以冰冷武装自己，可那冰冷的外表下，却是自有一片柔软之地，所以才会被他们伤得遍体鳞伤……多情才似无情……是不是……惟有舍却了所有的感情才不会再受伤……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出现刺激到戬儿，我下的封印就不会破，戬儿又怎么会再次面临魂飞魄散的危险？！刘沉香，都是你！当日我再三嘱咐不许她这已死之人出现在戬儿面前，这么简单的事你也做不到吗？还是你根本没把戬儿的安危放在心上，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沉香语塞，痛苦的闭上眼，任玉鼎真人责骂。这次……舅舅可能真的回不来了……都是他害的……如果，他能再小心一点儿，再谨慎一点儿，或许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玉鼎真人见沉香那副杀剐随你的模样，颓然叹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无力地摇了摇头，摆摆手，“罢了，罢了……说再多也没用，我啊，还是赶快回去先把这个一点儿都不体谅师父一心找死的小子拽回来吧。你们放心，如果这次能把戬儿救回来，我一定吸取教训，封印太麻烦，我会直接毁掉他的情魄，保证今生今世他再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碍眼了。”

　　一向面无表情的玉鼎真人寒着脸，用轻缓平淡的语调说出这样似怨似艾的话真的很好笑，可是，现在，没人笑得出来。所有人都呆怔着，桃林中只有玉鼎真人的声音在响。

　　“如果戬儿死了，更简单，我会直接毁了这个三界！让整个三界为戬儿陪葬！！但是，在那之前，我会把你们送到另一个地方，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你们这群混蛋没有死的权利！何况，你们若死了，戬儿会难过的。”玉鼎真人的语调依旧很轻很缓，话里的杀意如有实质，他却平淡得像和人讨论天气晴朗与否一样。

　　众人只听得寒气森森，如坠冰窟，不由打了个寒战。这温暖的华山，仿佛瞬间变成了昆仑雪顶。

　　……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啊……像他们这样的罪人，又如何能一死以得解脱，去见那个人呢……

　　我说过，今生今世都不再让你们看到戬儿，无论生或者死！活着，永远活在痛苦、字则、悔恨中，才是最残酷的惩罚……你们这群混蛋，就在这样的惩罚中度过余生吧……神仙的一生啊……

　　玉鼎真人最后看了一眼神色间全是绝望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残忍的笑容。不再多说，转身举步欲行。再留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大开杀戒。

　　“真人！”这次喊住他的是刚回神从地上挣扎着站起的敖红。

　　“你有什么事？”对这条小龙，他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真人，我想随您一起回去，我要照顾真君。”敖红深吸口气，无比坚定地道。

　　“你可想好了，戬儿失了情魄，再无感情可言。无论你对他多好，他都感觉不到，回应你的只有冷漠。你确定自己受得了？”玉鼎真人挑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敖红。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每天看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他怎么对我那并不重要。”冷漠哪里有失去他来得可怕。

　　“好好，好，”玉鼎真人连说了三个好字，点头道，“那你就跟我回去吧。”刚想走，似乎又想到什么，微侧头，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哪吒，“你也和我走，你师父想见你。不过，我可事先警告你，敢来玉泉山，我就劈了你！居然在自家山门前伙同外人攻击同门，你倒是出息！哼，太乙教的好徒弟啊！”

　　哪吒一听，本来就没甚血色的脸当即褪尽血色，惨白如纸，却什么都没说，摇摇晃晃地拖着火尖枪走到玉鼎真人身后，垂着头，泪珠无声地滑落，像断了线的珍珠。

　　“玉鼎真人！”一直沉默的瑶姬终于忍不住出言喊住玉鼎真人。

　　没有回头，没有转身，只是幽幽地道：“怎么，你还不放过他？非要看他死在你面前才高兴么？”

　　“不是，我……”

　　“放心，这次是我疏忽，以后，我绝不让戬儿离开我的视线，出现在你面前了，这样仙子是否能给我一个薄面，放过我这徒儿？”

　　瑶姬眉头一皱，她如何听不出玉鼎真人话里的讽刺和怒意？

　　“真人，你我也算旧识，何必弄得这么僵。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谈不可以吗？我看得出你们有事瞒着我，戬儿毕竟是我的儿子，他……”

　　“不敢！”玉鼎真人冷哼，一挥手，打断瑶姬的话，“我这逆徒作恶多端，可高攀不上您这位女仙之首的娘，以免玷污了您的名声。再者您刚才不是还说没有他这样的儿子吗，怎么这会儿又认他了？至于我这教徒不严、不合格的师父，就更不敢认您这位旧识了。将您的儿子教成这个模样，我心里有愧啊！！”岂止有愧，他简直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想他玉鼎真人一世英名就全毁在这小子手里了！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教出个为了别人不惜牺牲一切，最后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的苯徒弟？！戬儿全心守护的人若对他好也行，偏偏那群混蛋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原罪、痛苦、责任……他替他们承担了一切，这样的伤害自己，就没想过他这个师父会心疼吗？！早知道，当初他就该把这傻小子教得自私一点儿，我自独善其身，管他三界洪水滔天！这个傻小子，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师父宁愿他是外人口中的无行小人，也不想他……唉……他不需要自己的弟子心怀天下，以拯救苍生为急任，只想他平平安安，完好无损就行了。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对他而言都是奢望。真后悔没早点回来。不然万事都有他这个师父顶着，戬儿又何必如此苦着自己呢。

　　“瑶姬仙子，”最后看了一眼无言以对的瑶姬，玉鼎真人一字一字道，“我真的，真的对你很失望。你根本不配当戬儿的娘亲！今后，戬儿与你再无半点关系，你……好自为之吧！”

　　“真人，别走！戬儿他做了什么，你为何不告诉我？”

　　“去问你那好外孙和好女儿吧……问问，他们都对戬儿做了什么……”脸上泛起奇异的笑容，留下这句话，玉鼎真人就离开了。身后还跟着哪吒和敖红。任瑶姬在后面怎么喊也没再回头。

　　“真人！玉鼎真人！”瑶姬追了几步，眼见那身影越来越远，再追赶不上，才折返回来。

　　回首桃林，众人尽接瘫软在地，脸色是一样的苍白，一样的没有生气，只余了绝望的空洞。

　　瑶姬心头无由的一悸。走到沉香面前，寒声道：“沉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你们在瞒我什么！”

　　“外婆……”沉香慢慢地抬起头，脸上是与玉鼎真人如出一辙的笑容，“……您……真的想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