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 27 章 ...
-
山中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已是九月初九--重阳节。
一早,苏芙蓉和季红绯逼着我同去北山。
经过北山的两座坟时,季红绯跪在东面坟前久久未起。苏芙蓉拉过我站在季红绯身后道:“此处是我爹娘的合葬冢。”我跪下拜了三拜,原来这真是芙蓉家人的墓,西边安葬的想是他弟弟。
最后,季红绯重重磕个响头,站起,三个人一起朝山顶走去。
“死肥子,快点。”
“快不了,累死我了。”
“小雄儿,看着……脚下,小心。”
在他俩连拉带拽下,我费尽力气爬到山顶。
“啊……啊……啊……。”先一步登上山顶的季红绯站在一横卧的巨石上,仰天高喊。
“啊……,咳咳。”气喘匀后,我也试着吊吊嗓子,不成想灌了一肚子凉风。
山北目之所及是连绵群山,我心有少许遗憾:“可惜无酒,站于山之颠喝尽坛中酒也算美事一桩。”
山上的风吹的劲,我找了一处背风的地儿坐下,苏芙蓉迎风而站任凭秋风吹满衣袖。
“苏,可曾想过这天与地、你与我都不过是他人的红尘一梦。”季红绯站在石上眺望南方。
“是又如何。”苏芙蓉回头笑着看他。
季红绯摇摇头,“苏,于你心何谓悲何谓喜?”
“悲?喜?”苏芙蓉低下头。
“来过爱过便是喜。”我揉着膝盖站起来,“我……过……的……很……好。”我拢起双手放在嘴边一字一字的用力喊,喊给身边的人,喊给天上的人,喊给爱过的人,回声越过山飘向远方。
季红绯从石上跳下来,拍我肩说道:“死肥子,可教也。”他又转向苏芙蓉:“苏,以后不必再为我酿槐花洒了。”苏芙蓉背对他点点头。
“妖男,想要忌酒了?”
“肥子,在下以后不做酒鬼要做风流鬼了。”叫“秋”的男人大笑着向山下走去。
重阳登高,身边少了几人?
回到山下已中午,季红绯将缸中余下的酒装满了一坛,又拿出前日卓城带来的酒。
“苏,肥子,今日重阳,可惜既无菊花酒也无重阳糕,就以槐花酒代之,我们兄弟慢慢喝。”他一面说一面倒酒,“英兄弟相识一场,我知你是爽快人,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他举起碗。
我和他碰下碗:“能让季兄看得起,陪小弟每日胡闹实是荣幸,如说得罪,也是小弟多有得罪,来日方长,以后别说这些生分的话。”他听后点点头。
“苏,日子如何过取决于心,它在你这里,苦与甘由你。”季红绯抚着胸口看向苏芙蓉道。
“哥,我明白。”苏芙蓉点头。
世间皆乐,苦自心生
“看不尽尘世艰辛百姓苦,儿女情终放得一边,……。”身旁的男人以碗击坛唱着。
……
三人坐在槐树下各怀心事的喝着酒,喝到斜阳满地,晚霞映天。
“苏,肥子,我今日想早些睡。”季红绯站起来,走向这些日子让予他住的西屋。
“小雄儿,今日……登山……我累了。
“是啊,我也累了。”我跟着苏芙蓉进了院。
无酒的粗瓷坛歪倒在地上,几片树叶盘旋飘下,落在坛边的碗里,今朝多少事化做他年泪。
夜深时,微弱的月光照进西屋,在窗前站了大半个时辰的男人拿出一个包裹慢慢解开,包中之物是件手工精细的蓝衫,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针角,淡淡一笑后,脱下粉袍换上蓝衫。
男人悄声走出屋子,月下,他脸上是七分淡然三分冷傲,他缓缓跪下,向北磕了三个头后,起身,大步走出院子,绝然而无留恋,身后本黑寂的屋子亮起不灭的烛光。
天涯路远,何时再与君逢。
季红绯留下一支男子绾头的木簪和一封信走了,他穿过的粉袍还放在西屋的床上。
我坐在木箱上问:“草草,为何要烧了信。”
“看过……留也无用。”苏芙蓉端详着木簪道,信中所言他没说我没想问。
“季兄来去匆匆啊。”妖男走了还真觉几分冷清。
“小雄儿,我们……明日出山吧。”
“嗯?”
他狠劲捏下我的脸:“明日出山!”
“真的?”
“对。”
“草草,那我得准备准备。”我说着冲出西屋。
……
“草草,和我洗澡去!”我在院中大喊。
“不去。”
“死小子,我好几日未见你洗脸洗脚了,身上都是馊味。”我把他从屋里拽出来拖向离仕潭。
“草草,你仔细看看我后背有无伤疤、胎记、黑痣一类明显之物。”我泡在潭里对正给我擦背的人道。
“为何要看?”
“年纪大了,有些东西记不清。”
“好,我……看看,……没有。”
“真没有?”我不放心的追问。
“真没有。”他在水里踢了我一脚。
身子前面,我从脖子根检查到脚趾尖,胳肢窝也瞧的分明,除了汗毛再无它物,现在前后干净一片,外加脑门顶个疤,出山后,看谁敢说我其实是“谁”。
“今日得好好摸摸我这玉胳膊、玉腿、玉脚丫、还有这双肥玉手。一会儿,再游几圈顺便发发香汗。”我在水里来回搔首弄肢,不停的对旁边人抛媚眼,“草草,你怎么吐了?早饭没吃好?”苏芙蓉爬着上岸,吐的唏呖哗啦。
“救命啊,杀人啊。”苏芙蓉缓过气来按住我一顿暴打。
“哎哟疼啊,苏草草!你给我站住。”我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小雄儿,以前可有喜欢的人?”苏芙蓉坐在灯下手托着腮。
我上身搭在桌上,脸凑近他,“我现在喜欢你,哎哟,又打我。”
“小雄儿,为何……喜欢说……这天真蓝啊?”他推开我的胖脸。
我看着烛火想了想:“蓝是我喜欢的颜色,天是我小时最想去的地方。那时,明知是假的也要让自已相信,爹和娘没有死只是住在天上,睛天的时他们会真切的看到我,会知道我过的好不好,所以每一日我会盼着天是蓝的没有云的遮挡,让他们不必挂念我。长大了就变成常挂于嘴边的话了,高兴时说,不高兴时也说,有时还真改不过来。”我说完摊手笑着瞧他,烛光在他的眼眸里跳动。
沉默片刻,他挑了挑烛芯道:“清风拂尘埃,荣华随云烟。”稍顿了会儿,他盯着我眼睛清晰说道:“英浩,我本姓李名苏华字拂荣,记住是拂去荣华。”他用手指点上我的胸口。
我握下胸口上的手指,“芙蓉,我说过你只是你,拂去荣华也罢,花之芙蓉也罢,我只道你是草草。”挺起身看向窗外,“草虽平凡却坚韧,经得起风吹雨打,自有他的福。”
“小雄儿,你也只是你。”
在出山的前一晚,出乎意料,苏芙蓉告诉我他究竟姓氏名谁。李,唐之国姓。
这一夜,我和他都辗转难眠。
第二日摸黑起来,我里里外外穿的戴的没一样是当初来时的物件,找出已放到床底的板凳擦了下灰又放回去。糊乱吃口饭后,我揣好金豆、背上干粮、牵着白虎跟在苏芙蓉的后面出了谷。经过村子时,将猪牵到鹿土家寄养。卓城得知季红绯走了不停叹气,鹿土娘只问那件蓝长衫他可否穿上,我告诉她季红绯走时留下粉袍,她微点头没说话。说了会儿,我和苏芙蓉便离开,卓城站在门口叮嘱几声。
唐,开元三年九月十一,来此近三月,我终出得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