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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冲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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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抽抽嗒嗒地抹着眼泪。
我便知道这些人哪里能安什么好心,这是拿我去给他们镇国公府冲喜去了。
只是看到刘氏如今的模样,我心中一抽,眼睛有些泛酸:“那你呢?”
我若跑了,他们没办法同上峰交差,只怕以后仕途都有影响。这气到时只怕要撒在刘氏身上。
刘氏抹了泪笑了笑道:“你还担心我?我虽然落魄,但你爹到底舍不得我死。等你安顿下来,我便去寻你。”
我看了看她迷蒙的眼睛,捏紧了手中的荷包,便转头跑了。
我要尽快找到展元。
展元说过,他家世代经商,在京中开了多家茶社。
到京中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他家的茶社,名字很好找,叫“四季茶社”。
此刻正是繁忙的时候,我向掌柜的打听他们家的公子,掌柜的忙着招呼客人,见我一个姑娘家问展元,只是摇了摇头道:“公子已多日未来茶庄了。若下次来,我帮你通禀一声?”
我见他怕是没将我当个好人,遂上前缠住他道:“等不了了。你可有你家公子的住址?或者联系他的方式?我很急,有急事找他。我是谢怀仁。这是他的东西。”
掌柜的见我拿出一个小马玉佩,这才算上了心,他仔细打量了我一眼,立刻拉过一旁的伙计唧唧呱呱吩咐了半天,而后对我道:“姑娘稍等,我已派人去禀告东家。只是东家一向事务繁忙,能不能立刻前来还两说。”
我抱了希冀,心中后悔以前没有仔细打听展元的住所。一向是他来寺中寻我,我没想过会主动来寻他。
冬日里的街道寒风萧瑟,我抱着胳膊站在茶庄门口等展元的消息。
出门出的急,我的包裹都在马车上捆着,此刻也不敢去马车上去取。
掌柜几次喊我进茶社等着,我都没有进去。我不知道谢府的人几时会寻到这里来。
从他们发现我跑了,到寻到我的踪迹,一点都不难。
我一个女子,驾着报恩寺的马车往外跑,实在是招摇的很。
此刻我虽然将马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但我也不敢离马车太远,天寒地冻的,若有人偷了马车上的衣物用品,我一个女子又能跑到哪里去。
等了不知多久,那小二才满脸通红地匆匆跑回来,对着掌柜的耳朵就是一阵唧唧呱呱。
掌柜的见我冻的不轻,忙给了我一盏热茶道:“姑娘莫急,东家已经知道了,只是他此刻有事一时走不开,待他处理了手头的事立马就来。东家吩咐了,让小的们一定照顾好姑娘。”
随着他的话,我心中如有冰块直往下坠。
来不及听他后面的话,因为我已经看到谢府的几辆马车,还有一队府兵正在往这边来。
我跺了跺脚匆匆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递给掌柜的道:“给你们东家。”
荷包里是我提前留的字。若是不能亲眼见到他,我也得让他知晓,我往江南去了。
天已经有些黑了,铅灰色的天空居然又簌簌下起雪来。
不能再等了。我用布裹紧脸面,顶着风雪驾着车便往南城门去。将后头掌柜一叠连声叫着“姑娘”抛到脑后。
“在那里!”
后面传来几人的呼叫声,我顾不得回头去看,只管埋头挥鞭。
我庆幸自小喜爱骑马驾车,如今还算娴熟。只是风雪扑扑地打在脸上,割的脸颊生疼,鼻腔里冰凉一片,仿佛冻住了一般。
这马儿也算卖力,在我的用力驱驰之下,跑的风驰电掣,竟是没一会便将后面的人甩的老远。
我不敢停下来,挥着马车继续往南飞奔。
等我停下喘口气的时候,这才发现,腊月里的京郊,周围人迹罕至,空旷无人,有些阴森可怖。
只有鹅毛大雪在片片飞舞,天地间一片寂静。
我心中突然有些害怕,今日脑子一热,看到母亲如今的模样大受刺激,匆匆地便从寺里逃出来,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寒冬腊月我要一个人这样驾车去往江南吗?
我真是脑袋发晕了,为何不先找家客店住下来,等到展元之后再从头计较?
不,谢府统领京中机要,若想在京中找到一个孤身入住客店的女子,岂不是易如反掌?
若是被他们抓入了谢府,我便再也没有机会逃跑了。
路边有一个小茶棚,里面的人估计已经回家了,只有空洞洞的桌椅板凳,我驱着马车到茶棚边躲避一下风雪。
我车上备着一些碳,一时倒也冻不死。
只是今夜如此大风雪,我若不想冻死,夜里必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我记得城南往南二十里,有个村子。
还没等我仔细理清楚下一步计划,突然外面官道上传来一阵紧密的马蹄声。
是谢府的人追来了?
我紧张的跳上马车,可是双手已红肿的如馒头一般,完全握不住缰绳。
这可如何是好?
我皱着眉头打量一眼茶棚,如今雪夜风高,视线受阻,只好博上一博。
我驱着马儿带着马车躲在茶棚的背面去,又抓去地上的扫帚将满地的脚印扫平,好在今夜雪大,没一会大雪便覆盖了所有痕迹。
按照如今的局面,只要他们不在茶棚里搜查,便怎么也想不到我便躲在这茶棚里。
刚躲好,远处的马蹄声便逼近了。
可是那些马蹄声整齐划一,叮当作响。
铁质的马掌,是军马!
我怎么也没想到,谢府想要抓我回去,竟然出动了如此大的排场,居然违律使用军马来捉拿我!
在京中调遣军马,这是疯了?
不过一留神的功夫,那批人马已是呼啸从茶棚而过。
我悬着心刚要落下,那群人居然“吁”地勒住了马。
我躲在茶棚里吓得心怦怦乱跳,努力平复剧烈的呼吸声。
远远地听到马上有人道:“将军!这一路的车辙都被雪盖了,如今已出来十几里了,一点人烟都没看见,她一个女子,能跑出多远?还要继续往南去吗?”
那将军道:“哪来的废话!统领吩咐了,务必要将人追回来,追不到人,我们都别回去了!”
那人应了声“是!”
那将军跨下马来,在雪地里一阵捣鼓道:“这底下的车辙印都是旧的,只怕那姑娘没到这里来。”
另外一人道:“往城东城西城北的兄弟们也有消息来了,皆没有看到踪迹。”
那将军皱了皱眉头道:“寻不到她,我们禁军今夜都得玩完,你们分头去找。”
“是!”那队百十来的人马立刻分了几拨,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我躲在一旁越听越觉得奇怪,这么多禁军,哪里是谢府能派出来的,只是他们似乎也是在找一个孤身出门的女子,难道他们找的人是我吗?
我甩了甩头,自觉和自己是没什么关系,我一个谢府不得宠的小姐,哪可能出动这么多禁军来寻我呢,只是个巧合罢了。
好在凭着印象,我还是摸索地找到了那城南的小村庄,只是夜深人静了,远远地看那村中居然不是我想象中的漆黑一片,居然有几点灯火闪烁。
一个雪夜,这些村人不急着睡觉,家中皆点灯做什么?这场景看着实在有些诡异,我一时不敢上前去。
在村外等了半天,果然看到一队黑盔红缨的队伍从村中走过。只是那队人马异常安静,只是在村中各处走来走去。
这是有人提前在村中守候了!
这队官兵看起来不是禁军,看那黑夜里在雪光映照下发光的铠甲,只怕是城中紫卫军,那可是皇室亲兵。
看到这个阵势,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实在怀疑那今晚和我一样逃亡在外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我怎么这么倒霉!
村子自然也是不能去了,我腹中咕咕直叫,饥寒交迫袭来,真恨不得就这样去谢府算了。
不就是去冲喜以后守寡吗?有什么关系?
迷迷蒙蒙中,我突然想起展元。
展元和我相识在报恩寺中,那时候我不过十岁,在寺中实在有些饿的狠了,便偷溜到后山的果园去摘李子。
那李子还没熟,吃在嘴里又酸又木。我吃的肚子鼓鼓的,没一会便开始腹中绞痛,疼的直不起腰来。
展元一身天青色的衣裳站在我面前,剑眉星目,浅浅笑着道:“这没熟的李子你也敢吃这许多,果然是偷吃贪嘴的野丫头。”
我疼的满头大汗,这人不帮我却还来奚落,我跳起来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哎呦惨叫一声,我捂着肚子便一溜烟跑走了。
没多久居然有个大夫找上门来硬要给我看病。
我怕被师傅发现我偷吃山上的李子,死活不让他看病,那大夫急得跳脚道:“展公子特意吩咐了,一定要给您看好病。小姑娘你可别为难我了。”
师傅自然也知道我偷吃李子的事,罚我跪了两天佛堂,而这两天里,展元便时不时无意出现在佛堂里,绕着我打转。
他自己信誓旦旦地发誓,绝不是为了报复我才找的大夫,他是真的看我肚子疼的厉害关心我。
他还说:“从未见过哪个姑娘,爬起树来这么顺溜,猴儿一般。”
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寺内终日无聊,终于多了个年纪相仿的玩伴。
我带着他一起上山,一起下河,一个捉螃蟹,一起烤青蛙。
我孤身一人离开谢府,借住于城外寺院,初开始的忐忑与不安都在和他的相处中淡忘了。
想起后山,我突然想起来,在村子不远处有个香樟山,我曾和展元一起去玩过,而在那山腰处有一个小小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