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君》轻纱的画舫

21、闻先君

　　“奇也，怪哉！一开始我首次见到这样的屋子就是这样的想法，没成想，屋子里的人也是这般模样。”石柏君惊叹完扶住妻子朝前走，路上他还在述说那茶的精妙绝伦，一直到木屋门口才堪堪停嘴。
　　“为夫去敲门。”石柏君大步前进，停在门口，虽说一眼可以从空着的半边亲睹屋内的模样，一眼望进去只看见四四方方的墙，颇有家徒四壁的光景，除去正中央摆放着木桌和木椅，就没有其他东西了。然，门内有门，第二扇完整的门需要你经过桌椅才能抵达，但必须得先在第一个半扇门处得到主人家的许可才能进。右边半扇门上有门环，石柏君敲了敲，扬声喊道：“闻老头子在否？晚辈石霖求见。”
　　老头未透露原名，只说世人称他年少时为闻先君，老了也就不讲究，随意称呼着就行。
　　里头一阵锅碗瓢盆碰撞的动静，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内门猛地从里面拉开，赫然是闻老头子。他古稀之颜，却手脚灵活，视来此的果真是石小子，不禁放声大笑“你小子还真厚脸皮，讨茶还能讨第二回。”
　　走近后发现门口伫立一位女子，瞥视石小子的眉眼便从中知晓，“真真厚出天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就居然还将你内人一同带来了，看来老夫的茶是过不了冬咯。”
　　“闻老头子可不能冤枉我，晚辈带礼上门拜访，里头可是上好的龙园胜雪，您那陈旧的老茶便下了晚辈们的肚罢。”
　　此话一出，闻先君大喜，他这辈子最爱茶，饶是天下的茶他都品鉴过，只只独龙园胜雪为遗憾，三番五次阴差阳错喝不上。这下甚喜，万万想不到因缘际会，泛泛之交的一个晚辈能了却他一桩心愿。
　　世事难料，峰回路转啊。
　　石柏君带江堇进来，寒暄品茶过后，闻先君取出自己早年间收藏的澄心堂纸以及李墨赠与江堇，堇受宠若惊，几番来回终于收下。
　　“堇无所长，画技尚可，今得老先生赏识，堇愿现作一画，还望老先生莫嫌弃。”品茶后江堇也被这位古怪老先生精湛的茶艺所折服，虽半副容貌受损，疤痕遍布，且却气度不凡，如此慷慨所赠，她便更为尊敬。
　　“闻老头子您可最最喜山间美景，奈何画艺不精，便让荆妻献丑一番，也可心安理得。”石柏君起身作揖，替妻子分担重礼的不安。
　　“好好好，你大可大显身手，无论成果如何，老夫都会虔心收藏，日后念起老夫的茶来，也随时欢迎。”闻先君用欣赏的眼光看她，对于这般甚通文墨，落落大方的女子，着实让人敬佩。即刻把目光转向石小子，见他满心满眼的模样，不免调侃“你小子好福气。”
　　“闻先君如炬慧眼，晚辈佩服。”石柏君大大方方为妻子收下赞扬，他向来如此。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喜爱江堇的才华横溢，也醉心她的亭亭玉立，每每夜里，他都在窃喜娶到这么一位称心如意，满心欢喜的妻子。她懂他的浪漫洒脱；懂他的天马行空。会在山间游玩费力登山时嬉笑，不叫苦不喊累；会在登顶一览众山小时大喜，同他一齐吟诗作句；会在午夜人静时投入他的怀抱，互相给予温暖。
　　这世间飘飘荡荡，走走停停，得此一人聊以寄慰，互相依靠实属三生有幸。
　　江堇作画时，石柏君悄然地铺开宣纸，目视她的侧影，下笔有神。
　　闻先君看在眼里，胡须都在笑，笑的无声，笑的畅快。回想当年，他的老妻还在时，他们也是如此这般恩爱。
　　多少年了，从他老妻弃世后，他自此枯坐木屋生活在罕无人迹的野外，无人在意，无人知晓。看潮起潮落，看云聚云散，随风去，随风回，了无牵挂。
　　石柏君特意比江堇更快地完成画作，用扇子迅速扇干油墨，珍惜地收起来。
　　“闻老先生可愿题字？”江堇作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景图，画面布局超然，恰到好处的留白正好题字。
　　闻先君抚着胡须，起身接过毫笔，构思稍会，笔走龙蛇，矫若惊龙，给这幅画作如虎添翼，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