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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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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聊着,COMM上汤济恩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汤T:在吗?】
程久安低头打字。
【ANN:不在】
【汤T:久安我错了,别生气了,咱们和好好不好?】
【ANN:没生气,不好】
【汤T:我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我把她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了,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程久安好像心软了,放软语气道:
【ANN:人应该尊重内心的选择,既然喜欢女孩子,干嘛还来找我呢(可爱/)】
汤济恩那边顿了一下,接着发来铺天盖地的辩解。
程久安暗暗冷笑一声。
另一边见程久安迟迟不回消息,发来一条催促。
【宁柠:人呢】
程久安把汤济恩拉进黑名单,快速切回聊天框。
【ANN:来了】
【宁柠:上次你问我的题我算出来了,过程拍给你你看下】
【图片.JPG】
程久安扫了一眼那整整半张纸的解题过程,长久地陷入了沉默。
【ANN:大佬霸气,大佬牛逼】
【宁柠:少贫,给你推荐个好东西】
程久安很警惕,一入COMM深似海,就是因为宁柠给他乱推荐,他这个纯情男孩都不干净了。
【宁柠:没骗你,一个陪伴学习直播间,主播学习能力很强,刷卷子超快,我被他带得做题速度都上来了】
程久安有点惊讶。
【ANN:不是吧?比你还快?】
【宁柠:我才哪到哪。不说了,有点事】
程久安退出COMM,在M星APP上找宁柠说的陪伴学习主播。
“晴云QY”。
*
程久安戴着耳机,没注意周围。褚鹤叫了他一声,程久安没动。
褚鹤“啧”一声,伸手戳他肩膀。
没肉,硌手。
程久安吓得手一抖,赶紧按灭屏幕,摘掉一边耳机,抬头看见褚鹤站在车门边,手里拎着他的书包,说:“到了。”
程久安心虚地“哦”了声,下车从褚鹤手里拿过自己书包:“不重,我自己拿就行。”
褚鹤皱皱眉,任他拿走了。
江洲是南方一座老城,和宁湾的繁华不一样,这里路窄楼低,百年桐树枝繁叶茂,人和时间仿佛都走得很慢。
房子是一个星期前买下的,三层独栋,前任主人也讲究,有年头的砖红色洋楼被保养得很好,侧边还倚着棵油桐,在三楼正能看见树梢。
佟爷站在院门口,脸上皱纹和树木的纹路相似,李婶儿陪在旁边。
她抬手招呼褚鹤,对佟爷介绍:“佟总,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小鹤。”说完扭头让褚鹤叫人。
褚鹤在裤缝上抹掉指尖的一点冷汗,冲佟爷鞠了一躬:“佟总。”
佟爷受了这一下,笑着拍拍他肩膀:“是个好孩子。”
四人进屋,佟爷让程久安带褚鹤去洗手吃饭。
两个人沉默着洗完手又回到餐桌,菜色依然是少油少盐少糖,并没有因为多来一个人就发生改变。
程久安失望地哀叹一声倒在椅子上,发现身边少一个人,扭头发现褚鹤站在桌子旁边没动。
他望向褚鹤的眼睛——两口深不见底的深井,里面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悄悄坐直,给褚鹤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坐这儿行吗?”
褚鹤“嗯”声,轻声道:“谢谢。”
佟爷拄着拐杖走过来,老远看见两个小家伙相处得不错,笑着坐在褚鹤对面:“小鹤从小在这里长大吧?口音像本地人。”
“是。”
“我听说一中出了名的不好考,小安爱玩,可别让他带跑偏你。”
“我成绩不好,没事。”
吃了半天,佟爷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勺子,不经意问:“家里人同意你做这个吧?”
勺子轻碰在白瓷碗沿,褚鹤垂着睫毛咽下嘴里的白粥,一时没接上话茬。
“怎么?没跟家里商量好?”佟爷放下筷子看褚鹤。
褚鹤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哑着嗓子开口:“我……”
“快没家人了。”
程久安心脏颤了一下,佟爷也是一惊。
褚鹤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捧着碗沿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奶奶前两天脑出血抢救,医生说没几天了。”
因为程久安的病,家里没人敢提“生死”这种事,餐桌上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佟爷叹了句“造孽”,也没再问褚鹤的父母。
褚鹤突然站起来冲佟爷深深鞠了一躬:“佟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佟爷挥手把他赶回座位上坐着,道:“你说。”
褚鹤嗓子发紧,有些艰难道:“能不能求您……先给我预付一段时间的工资。”
佟爷没答应也没同意,话题一转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雇你吗?”
褚鹤瞟了一眼程久安,程久安也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一触即分。
程久安从善入流地放下碗:“我吃完了。” 然后转身上了楼。
褚鹤看着程久安的背影:“您给我说的是‘保镖’。”
佟爷唔了声,问:“你知道久安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吗?”
“哮喘?”褚鹤犹豫了一下,“我今天看见他吸药了。”
佟爷点点头:“我不会在江洲久呆,爷爷就是想让你帮忙看着久安,保镖什么的就是个名头,不用太在意,行吗?”
褚鹤:“行。”
佟爷看着褚鹤的眼睛里带上点慈祥的笑意:“我听李婶说过你,成绩好又稳重,以前是苦了点,不过……”
佟爷拉过褚鹤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以后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老人家手掌心的温度略高,贴着肌肤烫得褚鹤眼底发酸。
他说:“好。”
褚鹤回去的时候佟爷把他送到院子门口。
佟爷说:“你不用总惯着程久安,这孩子看着乖,心里鬼着呢,该骂该管不用留情。”
听到“家人”二字头脑一热的感动已经被压了下去,佟爷是商人,商人从不做赔钱买卖,不论佟爷嘴上怎么说,他该摆正位置的时候还是得摆正位置。
褚鹤点点头:“佟爷您放心吧,我一定把他护得好好的。”
佟爷摸摸他脑袋:“奶奶的事我交给徐叔办,明天你搬过来,在这儿放心住着,没事。”
褚鹤“嗯”声,徐叔从宾利上下来,给褚鹤拉开车门。
黑色轿车消失在街尾,繁华安静的富人区一并被抛在身后。
褚鹤靠在车窗边往外看,越往东区走越破落,建筑低矮,人影寥寥。
就像所有美好与他而言都是虚像,小女孩手里的火柴总要熄灭,陈年旧疤无药可医。
程久安躺在雾化机器旁边的懒人椅上,脸上扣着呼吸面罩,捧着手机看“晴云QY”之前的直播回放。
视频里的人在刷题,红漆桌面上干干净净,摊着演草纸和数学卷子。
最吸引程久安的是晴云捏着黑水笔的手,精准踩中他的每个审美点——冷白皮,劲瘦有力,写字的时候手腕内侧会隐隐凸出几根青筋。
程久安低头看自己的手,骨架小,没茧子没力气,手背上还有常年扎针输液没消下去的针眼。
很丑。
所以他尤其喜欢富有力量感的手,比如晴云这样的。
他心满意足点了关注,刚退出视频,手机顶部弹窗跳出来一条提示。
【M星直播:您关注的主播“晴云QY”开始直播啦!戳我速速观看】
他顺着弹窗点进去,进入晴云的直播间。
晴云的热度居然不低,刚开播观看人数就破了两百,并且还在一直上涨。
【置顶:欢迎来到晴云QY的直播间,直播时间晚八点到凌晨十二点,前三个小时陪伴学习,十一点后答疑解惑,业务范围高中数理化生,语文不好,一颗水果软糖排队上车】
【今天云云宝贝写什么卷子?】
晴云随手抽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
去年高考数学试卷,限时一个半小时。
写完他捏着白纸折了几道,折成一个立体三角,把有字的一面正对镜头放着。
【热知识:主播高二】
【云神基操啦,不用惊讶】
【老公折纸也这么欲】
【楼上我提醒你这是学习直播间,所以让我先超好吗】
晴云把计时器调好时间,和那行字放在一排。
估计看见弹幕在刷危险言论,他指尖敲了两下桌子。
【房管干活了】
【云神の警告】
房管赶忙跳出来。
【大家专注学习,我看见不当言论会删控的哟】
见弹幕安静下来,晴云按下计时器。
耳机音质很好,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扰得人心痒。
雾化机器轻响一声停止工作。程久安摘掉面罩,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他笑着低咳两声,点开直播间下面的礼物区。
一个水果软糖只要一块钱,基本上就是白给讲题。
程久安划过上面一排便宜礼物,长按下面999块钱的玫瑰花园,一挥手送了十个。
100元以上的礼物有特效刷屏,满屏盛放的玫瑰持续了整整十分钟才慢慢消失。
晴云低头刷题没注意到,弹幕先炸了。
【老板霸气】
【等等……这人刷错直播间了吧?】
【包……包年?】
房管立刻在M星私信界面给他发来消息。
【妮妮(房管):请问您这是打赏还是问题?数额太大了】
【ANN:抱歉,我走错直播间了】
【妮妮(房管):这样啊,那我一会儿跟晴云沟通一下给您走退款流程】
【ANN:好的】
直播间里的人还在演草纸上飞快算着,程久安难得被激起一点学习兴趣,坐到桌前掏出今天新领的课本开始预习。
和宁湾实验那种贵族学校不一样,江洲一中进度和节奏很快,一周一小测,一月一大考。
老师们改卷子的速度也吓人,周末刚考完,周二一早成绩单就贴在了教室后墙。
程久安从后门进去,发现他座位旁边正叽叽喳喳挤了一圈人,根本没法坐人。
他右手尴尬地拽着书包带站在原地。
褚鹤抱着要评讲的一摞卷子从秦振办公室回来,刚进教室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的新雇主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瞪着大眼睛不动不敢动。
他拽着挡在程久安座位前的男生衣领把他提溜到一边:“快上课了,别在这儿挤着,挡路。”
男生看见是他,赶忙招呼看成绩的一群人回座位。
乌泱泱的人作鸟兽散去,男生临走前冲褚鹤说:“对不起哈褚哥。”
褚鹤:“别冲我说。”他对着程久安扬扬下巴:“挡着人家座位了。”
男生扶了扶沉重的黑框眼镜,对程久安道歉。
程久安笑着说“没事”,又问男生:“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刚来,还没对上脸。”
男生鼻尖起了一颗红痘痘,看上去腼腆又有点搞笑:“我叫李玟,王字旁的玟。”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等男生回去,程久安想跟褚鹤道谢,才发现身边早没人了。
早读铃声响起,程久安掏出英语书,没忍住扭头去看身后的成绩单,找了半天,在最后一排找到了褚鹤的名字。
褚鹤,班级排名50,总分260,年级排名358。
宁湾实验和江洲一中教学风格不同,却都是天才和尖子生聚集的学校。程久安常年倒数,难得见到一个比自己还菜的,
此刻他的执行力和责任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回想自己用过感觉还不错的资料参考书,列在了一张大号便签纸上。
秦振教英语,临早读下课,让褚鹤和成愿换一下座位。
程久安:“?”
成愿:“?”
成愿啧啧两声,悲痛道:“这冷酷无情的高二一班。”
程久安好奇道:“怎么说?”
成愿说:“咱班向来按照成绩顺序调座位,我上次倒数第一才坐这儿,这么说懂了?”
程久安一脸震惊的了然:“懂了,那我这位置岂不是连倒数第一都够不上?”
成愿安慰他:“没事,下次月考加油,到时候挑个好的。”
程久安嘴唇蠕动两下,无声道“那估计没戏”。
“不过……”成愿有些疑惑地嘟囔道,“这也没到换座位的时候啊。”
因为一班经常换座位,收拾东西都很快。成愿往程久安桌上搁了块糖,拍拍他肩道:“我走了,有事还找我,姐罩你。”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猝不及防响起:“不用,他有人罩了。”
成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