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陈山山

2、第 2 章

　　张雁南的手指修长白皙，右手中指第一指节的部位有一个明显的茧子，大概是写字写多了磨的，林墨然也有，但是很小。
　　林墨然盯着张雁南的手发呆，张雁南突然甩了甩水，笑着看他：“你不洗啊？”
　　他连忙把手伸出去，在水龙头下草率地冲了一下，随后按了洗手液，一边搓着泡泡，一边慌乱地抬头去看张雁南，张雁南就站在一边，问他：“纸巾在哪里？”
　　“你要擦手呀。”林墨然把水龙头关掉，从一旁镜柜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两张递给他，张雁南擦过手之后，发现卫生间里面没有垃圾桶，林墨然伸手就抢了过来，说，“我帮你去丢。”
　　张雁南无奈地笑笑：“好吧，谢谢你。”
　　林墨然脸都有些烫。
　　洗干净手后，他又和张雁南一前一后回到了餐厅，老妈坐在餐桌上正等着他们两个。
　　菜是阿姨做的，这个阿姨的手艺非常好，在林墨然家也待了两年了，林墨然很喜欢吃她做的菜。
　　两个人坐好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拿公筷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递到张雁南面前的碟子里，对他说，“你尝尝这个，我超级喜欢吃这个的。”
　　张雁南笑了笑，“好啊，谢谢。”
　　吃饭的时候，张雁南跟老妈交流了一下林墨然的学习，林墨然左耳进右耳出，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只觉得张雁南说话的声音特别特别好听。
　　实际上他们两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往心里去，直到老妈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那就好，只要成绩能追得上去就好。”
　　张雁南点点头，认真道：“没问题的，他很聪明。”
　　从那天开始，张雁南就固定了下来，每天早上的九点到十一点过来给他讲题，一直到腊月二十八——那几天他说有事。
　　张雁南讲题的时候神态很认真，然而林墨然却总是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很多次，张雁南都无奈地问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墨然赶紧摇头，耳朵发烫。
　　老妈只在家里待了几天就又走了，她的生意重点不在S市，而是在不远处的C市。林墨然经常开玩笑的跟张雁南说，他就是个留守儿童。
　　张雁南问他，“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经常自己在家里？”
　　林墨然点点头，“经常这样吧，不过也没什么，我都已经习惯了，反正有阿姨来给我做饭，也有人来打扫卫生，老妈不在家我还自在呢。”
　　张雁南低头看着他，眼中情绪有些复杂，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继续做下一道题吧。”
　　他每天总是固定的时间过来讲，两个小时之后无论林墨然怎么挽留他一起吃饭，他都是拒绝的，林墨然总感觉他其实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但是张雁南并没有跟他说过。
　　有的时候他在想张雁南该不会是着急去见什么人吧，他该不会早上给他讲完课，下午就去约会？
　　有一次他故意问张雁南有没有谈过恋爱，张雁南倒是摇了摇头，“没那个时间。”
　　他脸上神色有些疲惫，“我下午还得去打工呢。”
　　“你下午原来还要打工啊？”林墨然愣住了，“打什么工？”
　　张雁南笑了，“你以为呢？”
　　后来在林墨然的再三询问之下，他终于开口说自己下午会在一家便利店打工，小时工，工资是日结的，待遇还不错。
　　林墨然问他，“我妈给你的钱还不够吗？”
　　张雁南摇了摇头，“钱总是不嫌多的，不是吗？”
　　林墨然就想，张雁南或许是很缺钱的，他给老妈打电话的时候问她：“妈妈，要是我这一次成绩进步了，你会给张老师包个红包嘛？”
　　老妈特别豪爽地说道，“那当然啦，我给他包个大的！”
　　林墨然点了点头，“那好。”
　　他不知道张雁南为什么那么缺钱，他只是想，如果可以的话，那他当然尽可能的想要去帮他，于是张雁南再来给他讲题的时候，他也不走神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题目，嘴里念念叨叨的，很努力的去学习。
　　张雁南对他学习态度的突然转变有些惊讶，“你怎么那么努力了，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林墨然摇了摇头，“没有，没什么，我想考前几名。”
　　张雁南点点头，“你肯定能考前几名，你那么聪明，是不是？”
　　林墨然被他夸得飘飘然，“那当然。”
　　他问张雁南在哪个便利店打工，他是想过去照顾一下生意，然而这一次无论林墨然怎么问，张雁南都不告诉他，他没有办法，有一次张雁南走了之后，他在后面偷偷地跟着他。
　　他看到张雁南从他家小区出来之后，顺路往前走，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右转，转进斜对面一个很旧的居民小区，穿过杂乱破旧的居民小区，在小区门口的一条小街上，他看到张雁南进了一家面馆。
　　他坐在面馆斜对面的一家奶茶店点了一杯奶茶，边喝边等着张雁南走出来，然而奶茶才刚喝了两口，张雁南就走了出来，吃得那么快吗？林墨然小声嘀咕着，手中端着奶茶在他身后慢慢地跟着。
　　顺着这条路走了10多分钟继续右转，上了另外一条小路，怎么这里有那么多的小路？
　　林墨然都有点害怕自己会迷路，他一直在身后跟着张雁南，左拐右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奶茶都喝光了，张雁南终于在一个比较繁华的路口停下了，然后进了路边的一家连锁便利店。
　　这个时候林墨然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了。
　　他看到张雁南走进了便利店后面的员工休息室，过了一会儿张雁南就系了一条围裙走了出来，站在收银台前，和跟他交班的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后，小姑娘解下围裙走了出来，便利店里就只有张雁南一个人了。
　　林墨然踌躇了片刻，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他害怕张雁南知道他跟踪自己之后会生他的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张雁南突然抬头看向了自己的方向，随后便一直盯着自己这个方向看。
　　糟了，他想，张雁南应该是看到他了，他记得张雁南是不近视眼的，唉，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了过去，慢慢地挪到了便利店里。
　　张雁南眯着眼看他，神情有些严肃，“你怎么过来的？”
　　林墨然说：“我逛街逛过来的。”
　　“你走过来的吗？”
　　林墨然说：“我随便坐了一辆公交车，随便下车，就到了这里。”
　　张雁南皱眉：“从你家到这里，好像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吧？”
　　林墨然又扯谎说，：“嗯，我就随便逛，也不知道逛到了哪里，然后随便上了公交车。”
　　张雁南看着他，面容严肃，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他说：“不要在外面瞎逛了，赶紧回家吧，今天早上给你讲的题，你回去再看一看。”
　　林墨然耍赖：“我就是想出来玩一玩嘛，都已经学了一个上午了。”
　　张雁南沉默了片刻，又对他说道，“那你就玩一会儿，不要跑远了，就在这里吧。”
　　林墨然问他：“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张雁南说：“要到六点。”
　　林墨然点点头：“那我等你吧。”
　　“不用等我的，还要那么久，你在这里待一会儿，去门口打个车，赶紧回家吧。”
　　林墨然坐在便利店里面的高脚椅上，看着玻璃橱窗外面的行人发呆。
　　张雁南也没有再理他，他在忙着清货，时不时地有客人走进来买一瓶水或者买一桶泡面，张雁南结完账之后又继续趴在桌上清货。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送货过来了，张雁南跑上跑下的把货都摆放好，随后他又开始清点货架，上货补货，最后他拿干净的抹布把货架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这一个下午张雁南一直都没有闲着，林墨然就坐在一边看着他忙来忙去，过了一会儿林墨然说：“我要吃关东煮。”
　　张雁南叹了口气，走过来问他，“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林墨然摇摇头：“不要，我要自己买。”
　　张雁南没理他，拿出盛关东煮的纸杯问他：“你想吃什么？”
　　林墨然走过去，很豪横地点了20多串。
　　张雁南抬头看着他，有点无奈了，“你能吃得了吗？”
　　林墨然点点头：“我能吃很多东西。”
　　张雁南给他分了两个碗装，又给他舀了点汤，他喝了一口，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把其中一个递给张雁南，“我吃不了那么多。”
　　张雁南看着他没有说话，林墨然心虚地说：“快点给我结账。”
　　张雁南说：“我请你吃算了，不用给我钱。”
　　林墨然也没有再坚持，他拿着一杯关东煮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张雁南看着面前的这一杯无奈地对他说，“你把这个拿走，我上班的时候不能吃东西。”
　　林墨然只好又把另一杯也端走了，这一个下午他吃了20多串关东煮，又拿了一小桶泡面，要张雁南给他泡好，又吃了两根烤肠。
　　他要什么张雁南就给他什么，到最后他还想再要吃的，张雁南按住了他的手，问他：“你还要吃，不撑吗？”
　　他就说：“那我再买一点儿回家去吃，待会一起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