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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无梦的黎明 1 ...

  •   “你最近遇到了什么困难吗?”一只布偶熊头转过来看着萨姆。“你又打架了?或者说,‘不小心’摔跤了?”

      “哦,这个……”布偶麋鹿说,“我没事,有事的是来揍我的人,有的人讨厌布偶人,急于证明自己不是个巨婴。”

      一阵风吹来,吹动了他们手里攥着的海量氢气球,险些把这两个人带上天。拍广告的车队已经走了,小群众演员也已经走了,剩下了一地狼藉等着他们清理。

      黄昏中,黑色的鸟群缓缓经过地平线上方,游乐园的大钟敲了五下。萨姆把头套拿了下来,擦了一把脸上闷出来的汗水,将手里的氢气球绑在小推车上,再拿出扫帚开始扫地上的儿童食品包装。

      “所以说,我讨厌小孩子。”布偶熊也把头套拿了下来,他是个一顿饭可以吃三个巨无霸汉堡加超大杯可乐的中心秃顶眼镜男,汗水正亮晶晶地盘踞在脸上的粉刺上,“老板不太高兴。”

      “嗯,猜到了。”

      “这个礼拜警察已经来过三次了,老板担心会影响生意。要我说,我们哪来生意?你别太担心了。”

      “谢谢你,伙计。其他人都不敢靠近我了。”萨姆看了一眼远处嘉年华的大门,“一定是名字重了。”

      “瞎想什么呢。你怎么可能做那种疯狂的事?别往自己身上联想。”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下班铃声还没响起,手机先响了。

      萨姆从布偶服里面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知的电话号码,他看了看,摁掉了电话。

      “谁打来的?”

      “不知道,大概是什么广告吧。”手机收进了口兜里,萨姆继续他的清理工作。

      “所以,你就是萨缪尔·史密斯,”不知何时出现的西装男缓缓走了过来,一边摇晃着自己的手机,显示出通话记录,一边从西装内袋里面拿出了警徽。“别紧张,我只是来随便聊聊。”

      “该说的我已经跟你的同事们讲完了。”

      “谁说我是来查案的?”西装男人摘下了墨镜,一个中年的拉丁裔,脸颊瘦削,留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小胡子,长得还不算让人心情变坏,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将警徽收进内袋,“我只是替我的朋友跑一趟。”

      “这儿有什么麻烦吗?”熊布偶说。

      “呃……没什么,我们只是……”

      “我是他房东的朋友,宝妮熊。”西装男对布偶熊眨眨眼,“他上月没能收到史密斯先生的租金,手机也坏了,别紧张,可能是银行转账出了问题,托我来问问。对了,你们这儿的冰激凌真好吃!”

      “对,我……只是最近有些银行方面的问题。”萨姆附和道。

      同事哦了一声,“你手头紧的话我可以借你一些,你们聊吧。”然后他转过身去继续收拾饮料瓶子。

      萨姆拿出手机查看自己的转账记录,西装男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小声说:“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吧?”

      萨姆的手指停住了,他抬眼看着对方,西装男的下一句话将决定下一秒是继续演戏,还是杀了他。

      “谁?”

      “你知道是谁。”西装男凑得更近了,他没有扣第二粒衬衫扣子,露出一角蜜色的胸口皮肤,一阵怡人的麝香味随风飘过,“你的房东说家里的牧神金像自从你上去去过以后就找不到了。”

      “什么——?!”萨姆十分惊讶,下巴险些掉到地上,“我从没见过他家有什么牧神!”

      “唉……”西装男扶额叹气,他大声说:“果然这家伙自从赌了钱之后谁都会骗!我真的不该相信他!小伙子,我会跟你房东谈谈的,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

      他没呆了一分钟就走了,布偶熊摇晃着来到同事身边,“你房东欠了赌债?”

      “不太清楚……我想是的。”萨姆舒了口气,手机熄屏的瞬间,一条短信闪了进来。

      来自未知号码:
      我知道的,是你把你哥哥藏起来了——迪恩·温切斯特,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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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姆醉醺醺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门廊的灯跳闪着昏黄的光,一只蜘蛛正在墙壁和天花板之间拉网,被开门带起来的风猛烈晃动,吓得逃向墙壁。

      萨姆被门廊里的二十几只啤酒瓶绊倒,跌跌撞撞扑在几个纸箱上,踢倒了一溜的东西,置物架上没有吃完的炒面外卖翻在地上,被一脚踩过去,油渍滑腻,他仰天坐倒在地,撞翻了电视机架。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这点动静并没有令整个房间显得更乱——房间本来就已经像是个地狱了。萨姆低头在几十个啤酒空罐之间翻来翻去,找出了一罐还剩一半的,站在床上仰头灌完,在席梦思上跳起来用空罐子砸房间中央的灯泡玩——可惜,偏了。

      裤兜里有东西跳了出来落在了床垫上,是他的手机。看到了这玩意儿,萨姆似乎清醒一点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信息栏——那条消息还躺在那儿呢。

      他摇晃着打了个酒嗝,抓起来便回:法克鱿——

      仅剩的理智让酒精蒙心的他删掉了这几个字,改成了:你到底是谁?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方许久,他还是删掉了所有的字,从床上跳下来直奔窗帘,将两层窗帘严严实实拉上。窗帘布上被他的外卖炒面砸了很多次,现在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油腻味,布一动,上面休憩着的几只大蟑螂就四散奔逃。

      萨姆小心地在两片布中间挑起一条小缝,望向窗外。

      这条街的路灯并不比他公寓里的电灯健康状况好多少,在仅存的昏黄色、不断闪跳的灯光下,寂静的小街只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黑人瘦子在电线杆后面探头探脑——这个人是这条街的药贩子,除此以外,连一个站街女都不会来这里。

      就算有人在黑暗中的某间屋子里用望远镜偷窥他的房间,窗帘拉上了也无可奈何了。接下去就是房间里面的问题——他跌跌撞撞摸到了他来的时候带的皮箱——在一堆来不及整理的衣物、盐、圣水、银币之下,有一个小小的探测器……或者两个…三个。

      这东西以前被用以侦测超自然物体特出的磁场,但只要稍微改变一下频率,发现一两个窃听器或者摄像头还是没有问题的。

      萨姆举着探测器,慢慢经过房间的每个角落,从每一堆可疑物体上检查过去。那都是些什么垃圾啊——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叶片上吊着他唯一一条好领带和一只袜子、桌下倒着的纸袋里是他的枪和盐弹□□、恶魔之刃、微型普通匕首、还有没用上几次的防弹衣,以及一些从地堡里搬出来以后来不及整理的东西。

      他还有一个随身背包,里面是所有迪恩和他一起用过的FBI证件、驾照、不同身份的护照,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迪恩喜欢的唱片和磁带、一把手枪和天使之刃(萨姆认为那把刀曾经属于卡斯迪奥);以及小卡的少数几样东西——就放在他的床头柜,用盒子小心翼翼地包着:一个walkman,里面有一盒迪恩灌录的磁带、几节5号电池、三颗晶莹剔透的水晶、一叠超市打折促销的券还有一件蓝色超市工作人员的背心。

      天使平时私人物品极少,他会带着那么多打折券全都是因为迪恩想要收集某款曲奇饼里面的DC英雄人物卡,不买整箱的话很难凑到一整套。打折券已经过期了,他们三个再也没有机会去用掉它们。

      只是想带着这些东西。

      以后他会去地堡里开走英帕拉,但得等到他在老家买下房产的时候。不,不能去温切斯特家的旧居,他没有那栋房子的记忆,那里不像是家。更让人难以言明的感觉是,如果把英帕拉停进旧居的车库,就像是送迪恩去父母身边,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所有的一切送去六尺之下,他的心怒吼着拒绝,他把所有能装进背包的属于迪恩和卡斯迪奥的东西都带在自己身边,于是他的行李重量严重超标。

      应该抽空把这些东西放进公寓的橱柜里,这些可恶的小东西,现在正歪歪扭扭地晃悠,一会儿变成两个一会儿变成三个。他想自己实在是太累了,喝得也太多了,明天还得工作,也许周末可以。

      房间里没有找到任何已知型号的摄像头或者窃听器,至少他没有找到。

      没有人会没有原因的发出这样一条短信的,但对方想要什么?萨姆沮丧的想到——他已经很久没有把探测用的银币放在身上,在靠近那个条子的时候,他的确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床上总能在毯子下面,枕头旁边找到两三个酒瓶或者啤酒罐子,萨姆懒得去洗澡,把床上的垃圾捋到了地下,直接趴上去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想吐。

      撑着胀痛的头爬起来,身下的席梦思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随着这些噪音,萨姆听见他的行李箱那边发出了一声拉链划开的声音。而床离开行李箱起码有两米。

      一种警惕瞬间觉醒,萨姆下意识伸手向枕头下面——那里没有枪,枪还在另一个箱子里没能拆包出来,即便是一个退休猎人也不该出现这种严重的失误。他的第二个念头便是开灯,理智告诉他应该装睡,令萨姆彻底清醒的是,划开拉链的声音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翻东西的声音,然后就出现了肆无忌惮的拆塑料袋声。

      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偷会无视主人在床上弄出的钢丝声,继续干活?

      萨姆顶着头痛举起了床头柜上最重的一只酒瓶。借着窗帘后面透进来的灯光,他看到黑暗的房间里正有一个人,蹲在他的行李箱前。

      短发杂乱的发梢披着昏黄的路灯光,人影弓着背蹲在行李箱前,背对他正在啃着什么东西。这个人吃得极其投入,萨姆行李中唯一的零食被翻了出来,这是他在路上的便利店里随便买的,甚至没看清究竟是什么,那包薯片便宜了这个小偷。

      萨姆皱着眉,看着这个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熟悉影子。

      安静地等待他把几包东西囫囵下肚,生怕自己动静大了,那人就不见了。

      “你还饿吗?我们可以叫个外卖的,迪恩。”萨姆呆坐在床沿上,一动不敢动,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面对此情此景,并不觉得任何悲伤亦或是狂喜,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扣住了他,将他和这个世界隔绝开了。

      “当然饿。”迪恩转过身来,他穿着那天的夹克,但里面的T恤却被什么东西抓烂了,鲜血填充着他胸前的皮肤,而那鲜血之下,全都是用指甲抓破的印子。“我好多,好多天……没有吃到东西了。”他咧开干咳破皮的嘴笑了起来,血丝曾经沿着干裂的嘴唇沟堑流过,早已经干涸,“空气也很糟,也没有水。”

      他举起了双手衬在自己的下巴前,十根手指上的指甲几乎都翻了起来,这才是他身上最血腥可怕的部分,像是曾经拼命抓挠着什么坚硬的东西。迪恩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萨姆,他的牙很白,眼睛也很亮,只是在眼白上出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小红点,而他自己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一点。

      “这里面很黑啊,萨米。”迪恩有些不自然地摇头晃脑,他的脖子转动的时候发出了一些僵硬的咔咔声,“也很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透不过气了,为什么要这样?”

      “迪恩……我……我很……”萨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

      “你明明很清楚。”迪恩说,“看着我。”

      萨姆低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自己的哥哥,他听见对方的嘲笑声。

      “不敢看吗?”

      “迪恩……你听我说……”待到他终于下定决心面对兄长的时候,他的双眼目睹的是若干根锋利的钢铁从迪恩的身体中穿刺而出的样子,温热的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飞溅,面前的人被撕裂开,在黑暗中形成了诡异惨绝的形状。

      他大叫着从梦中醒来,窗外的路灯早已经熄灭,淡蓝色的黎明从窗帘缝隙中溜进房间。手机上的时间指向清晨5点,他的脑袋宿醉着,却难以再次入睡。这是什么惩罚吗?和这个相比,路西法的影响简直是温馨的连续剧。而这一次,没有天使会从他身上接过天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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