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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拉开帷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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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好不容易提前发完了粮,可以踏踏实实睡一觉,你为何非要连夜启程呢?”卫殊打着哈欠,双腿困得像灌了铅一般,她素来贪睡,半夜赶路简直是踩中了她的雷区,不由得抱怨起成及润来。
成及润靠过来,耳语问她:“当真累了?”
卫殊没好气:“你说呢!”
成及润微一沉吟,快走两步挡到卫殊面前,上下打量了打量,卫殊正好奇之时,已被拦腰抱起。她还身着男子装束,惊得回头看向其余众人,谁知大家纷纷捂嘴偷笑,又故意将头别开,一副早已了然的样子,卫殊也便不再扭捏,干脆大言不惭道:“阿野,你这样抱着我太累了,要不……要不你背我吧!”
靠在成及润宽厚的背上,卫殊猫似的蹭了蹭,这才又问起为何非要连夜就走。成及润背着她快走几步,离众人拉开些距离,这才开口。
原来,傍晚黄挺去归还那五十士兵时,听闻朝中来的竟是二殿下成及屿,当即便赶回来禀告成及润。
“来的是你二哥?那你为何落荒而逃啊。”卫殊脱口而出。
成及润笑笑:“我这位二哥,不好说,不见为好。”
卫殊歪头看了看成及润的侧脸,犹豫着不知如何问出口,她一直以为成及润与家中人人和睦,难道也有尔虞我诈、亲人相争的事?
成及润看出她的犹豫,主动解释道:“想问就问,和我不必先在心中盘算着该不该开口。”
卫殊吐吐舌头:“你不喜欢他?”
成及润坦然点头:“确切地说,是我们都不喜欢对方。他对我一直心怀嫉恨,我本是不在乎的,小时候也试着感化过他,可他总是面上兄友弟恭,背地里却从不待我以真心,后来我也懒得再努力了,也就渐行渐远了。”
其实成及润说得已经很含蓄了。
他小时候看不懂二哥的两幅面孔,只知次次都会因他而吃亏,便处处躲着他走,谁知他却去母后处哭诉,害他被母后斥责。
后来长大了些,对人心中的弯弯绕绕有些体悟后,他更是发自内心的排斥他。若非母后一直对他心存愧意,大哥也不许他公开表达心中不屑,他早已不愿维系着那无聊的人前和平。
“所以呢,我们来岐城之事,实在不该让他知道,不然又得生出不少是非来。”成及润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卫殊听罢,像揉宠物一般用手摸了摸成及润的头,随后双手用力搂住成及润的脖子,趴在他耳边悄声道:“原来你也有这般烦人的亲人,以后若让我见了他,定好好收拾他,替你出口气。”
成及润停下脚步,别过头盯着她:“你这是打算跟我回开元了?”
卫殊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谁要跟你回去了!快走!掉队了。”
二人笑闹起来,将成及屿忘到了脑后。
而成及屿其时,方从临关返回岐城。
首轮谈判如他所料,果然失败了。临关城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成国这次的提议,成及屿也并未多游说,便告辞回了岐城,随行众人都不知其所以然,尤以齐海为首,偷偷嘲讽成及屿行事乖张浮夸,索要百名随从充场面,谈判场上却毫无真才实学,齐海不由感叹,庶出之子果真难登大雅之堂,自己这次优先满足三殿下看来是押对了宝。
可未成想,二殿下带来的七名随从可非寻常小厮,个个都受了精心训练,早已潜伏在府中各个角落,齐海这番牢骚自然一字不差地落入了成及屿耳中。
他本就是有意让人观察齐海其人能否为他所用,如今得知这其中竟还有成及润的搅合,怒上心头,徒手握碎了一只白玉茶杯,顾不得包扎伤处便纵马直奔城外而去。
所幸成及润当机立断,成及屿赶到地藏庙外时,此处已空无一人,到底还是没能见上那名交城少主。
“陈诚,把信拿来。”
他身边的亲信陈诚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双手递上,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成及屿反复又看了几遍信笺,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还是妇人之仁了。如果早知他来岐城搅合我的差事,我今日就该答应了那边。”
陈诚试探着问了句:“那今夜函江之约?”
成及屿冷笑一声:“去。”
临关与岐城之交,函江西畔,有一无名草亭,寻常为过往路人歇脚之所,如今灾祸频频,江水滔滔拍岸而起,声音震耳欲聋,更是无人敢再靠近,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座孤坟一般凛然而立。
成及屿与陈诚赶到之时,亭中已有一主一仆候在此处。
“屿王殿下还是来了。”说话之人的身子隐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只从声音中听出些许虚弱,短短一句话后便轻咳几声。
成及屿上前半步,终于看清对方面目:“速王殿下,久仰了。”
原来与成及屿相约之人,竟是秦速!
秦速微微闪了闪身子,邀成及屿坐下,使了个眼色,周游便退至亭外,陈诚也得了成及屿的示意,与周游一同退下,二人背转身去远远立着,警惕地审视着四周。
“听闻屿王今日与临关城主谈的并不顺利,速还以为,屿王不会赴约了。”秦速先开了口。
“临关不过是座边陲小镇,此次合作事关两国,恐怕远非一城之主可以决断,在下自然要来听听速王的想法。”
“可是屿王带来的条件可远没有两国合作之诚意啊,听闻成国欲向我齐国借一笔高昂的修缮河道之款,却打算分若干年才还清,这笔账怎么算都是我们亏。”
成及屿微微倾身向前:“虽是分期偿还,利息却不低,往后十年岐城所收粮食的半数全部归临关所有,若齐国治理水患得当,这数目可相当可观啊,如此各取所需同舟共济之举,于我们双方都是好事。况且据我所知,临关每年的粮食有三成都是与我岐城私下交易所得,若岐城耕地尽毁,年年贫瘠,这条河道上下灾民泛滥,恐怕临关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秦速嘴角噙着笑,盯着成及屿的眼睛道:“屿王若真想办成此事,恐怕还需加些筹码。”
成及屿心知秦速所指,早在他出发之前,秦速已派人送来密信,希望与成及屿联手,这要加的恐怕不只是筹码,还是让他松口答应帮岐城的必要条件。成及屿端了端身子,并未开口答话。
秦速继续道:“你我出身相似,都知这庶王身份背后的不易,我便直说了,我所筹划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掉站在我前面的那个人,相信屿王也与我一样,若你我二人联手,各取所需,岂不快哉?”
成及屿微微转过头:“我成国皇室可比不上齐国那般精彩,我兄弟不过三人,母后也视我如己出,我并无速王之忧虑。”
“哦?”秦速显然并不相信,索性站起身来走到亭边,背对着成及屿道:“据我所知,这计策乃贵国太子殿下所想,怎么却派了屿王千里迢迢来办这趟苦差?这若办好了,自然还是往太子功德簿上记一笔,可若办不好,这锅恐怕还得屿王你来背。”
秦速的话正戳成及屿的心管子,他暗暗握紧双拳,依旧不发一言。
秦速回头继续道:“前些日子有幸与润王殿下相识,润王之潇洒倜傥实在令速记忆深刻,怎的润王的差事便是去交城吃吃喝喝快活一番,屿王殿下您却要来抱这烫手山芋?您所说的视如己出,恐怕也不尽然吧。”
成及屿终于忍不住了:“可你信中所说,让我拿五座城池与你交换,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一座岐城还没那么重要!”
秦速见终于敲开了成及屿的心防,开始露出破绽,趁热打铁道:“既然屿王不愿率先加上筹码,那就由我先来。治理岐城的水患便要赔上五座城池,自然有些不值,可若是我能助你成为一人之下呢?”
他走回桌边重新坐下,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封密信,用手指推至成及屿面前:“这五座城池,待我助你事成之后,你再考虑是否给我,如何?”
成及屿拿过信笺看起来,原来,秦速早已准备好了他的筹码——这封信,是以成及润口吻与卫殊的往来信件,心中除了细数他与卫殊的情意之外,还有他愿与卫国联手、启用暗羽发动政变、助成及温登上皇位的筹划,而他所求,则是卫殊能够在事成之后名正言顺嫁与他。
而信中竟还模拟成及润的口吻,大逆不道又极其天真地认为父亲与兄长谁当皇帝与他而言都无甚差别,兄长定也会善待父亲,如此正是一箭三雕的美事。成及屿细细看过,由衷感叹写信之人当真对成及润极为熟悉,得知他无心政事,以儿女情长作为目的才最为真实不过。
他抬起眼皮,半晌,突然阴阴笑了起来:“速王如此精心策划,看来与我三弟可远非相识这么简单啊。”
秦速目光也不躲闪:“我秦速最是有仇必报,有恩也必偿。是做我的敌人还是伙伴,屿王,你自己选。”
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成及屿次日再次带人拜访临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三顾茅庐,足足演了好几场交锋大戏之后,临关城主终于决定与岐城合作。
成及屿火速回朝,受到满朝载誉,在温汝清和成及温的力荐之下,竟一举升任户部协理,跟着许言的父亲许扈之学习治理国库。
而对于帮岐城修缮函江河道,齐国内部意见不一,临关本是秦风夫人的母家所辖,他们不愿做这放长线还不知能不能钓上大鱼的营生,自愿将这苦差事让给了自告奋勇带兵来援的秦速。
秦速借机驻扎临关,以大兴土木为由,将临关城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将秦风藏在临关城中的军火搜了出来,秦风的地位本就不保,如今竟敢算计君父、意欲谋反,彻底触了齐国皇帝的逆鳞,连带着齐后一起被打入冷宫,终身监禁不得出。
一场血雨腥风,彻底拉开了帷幕。
而其时,成及润还一无所知,正拉着卫殊整日地游山玩水,将交城附近的名山大川、异域风情体验了个遍。
卫殊心中高筑的心防一点点被软化,竟也开始偷偷期待起来,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些办法,可以让她与成及润结为连理,日子如果真就这么过下去,与他日日相伴,哪怕失去些自由,是不是也没那么可怕?